试论破产程序中劳动债权与别除权的受偿顺序

2005年第5期总第113期 中国农业银行武汉培训学院学报Journal of ABC Wuhan Training C ollegeNo.5　Sep.2005Serial No.113・银行与法・试论破产程序中劳动债权与别除权的受偿顺序郭　磊(中国农业银行武汉培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7)[摘　要]　本文就破产程序中别除权与劳动债权的受偿顺序问题进行了探讨。

[关键词]　破产程序;劳动债权;别除权;优先受偿权[中图分类号]DF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817(2005)05-0056-03 一、别除权的概念和特点破产程序是指法院审理破产案件、终结债权债务关系的诉讼程序,也叫破产还债程序。

它主要包括破产申请和受理、破产宣告、破产清算三大程序。

破产的意义就在于通过对债务人实施破产程序,使所有合法债权人的债权可以得到最后的、公平的清偿。

根据我国《破产法》第37条的规定,破产宣告后,破产财产优先拨付破产费用后,按照下列顺序清偿:(1)破产企业所欠的职工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2)破产企业所欠税款;(3)破产债权。

在这里要说明的是:并不是所有债权人的债权都是破产债权。

破产债权的成立要满足以下几个条件:(1)破产债权必须是在破产宣告前成立的债权;(2)破产债权必须是不享有优先受偿权、没有财产担保的债权;(3)破产债权必须是根据破产程序行使才能的债权。

以上三个条件必须同时具备,缺少其中任何一个均不能构成破产债权。

据此,破产债权的范围主要包括:破产宣告前成立的无财产担保的债权;虽有财产担保但放弃优先受偿权的债权;虽有财产担保,但担保物的价款低于债权额,其未能受偿的那部分债权等。

另外,根据《破产法》的规定,债权人参加破产程序的费用不得作为破产债权。

破产债权在破产宣告后的破产清算过程中是最后一个顺序得到受偿的。

这显然对债权人的利益保护是非常不利的。

因此,在现实生活中,债权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债权可以得到更加充分的受偿,往往会在成立债权债务关系时设立担保。

那么,这些有担保的债权在破产程序中又是在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清偿呢?可以说,我国现行的破产法虽然没有把这类债权列为破产债权,但是却把这些设定了财产担保的抵押权、质权和留置权,在理论上统称为别除权。

之所以被称之为别除权,主要是因为我国现行企业破产法笫三十二条规定:“破产宣告前成立的有财产担保的债权,债权人享有就该担保物优先受偿的权利,”相关的司法解释也进一步规定“该担保物”不属于破产财产,“债权人享有优先受偿的权利”。

所以,在企业破产时,担保物权人所享有的抵押权、质权和留置权,立法者巳经指明了它有着不同于一般破产债权的特殊性———即它享有优先受偿权。

别除权在民法理论上是从物权,属于担保物权,即是在财产所有人(破产人)的财产上设立的除所有权之外的他物权。

“别除”一词即含有特别、除外或者与众不同的意思,具体表现为:(1)别除权仅仅是只在破产法中适用的、只能是针对破产人而言的债权;(2)别除权的客体———抵押物、质物或留置物是破产企业所有的特定财产;(3)别除权必须是依照破产诉讼程序而被“认可”或“确认”的担保物权;(4)处置抵押物、质物、留置物的法定方式,破产法作了与《民法通则》、《担保法》等不同的规定。

相对于破产诉讼程序中无财产担保的债权人(即普通债权人)而言,别除权人就享有“对属于破产企业的特定财产,不按或不完全按破产分配程序优先得到清偿的权利”,可以说,这是民法上的担保物权在破产诉讼程序中的具体体现和运用。

而破产法及相应的司法解释对别除权的规定,也就是对担保物权原有民事法律效力与作用的确认和特别规定。

总之,别除权是指债权人因为债权设有物的担保而可以就债务人的特定财产在破产诉讼程序中享有的特别优先受偿的权利。

在性质上,别除权是基于担保物权而产生的,它始终与破产诉讼程序相联系,享有对债务人特定财产变卖“所得价款”的可以于其他破产债权之前进行受偿的优先权;它与破产债[收稿日期]2005—08—10权和其他法定优先权(一般优先受偿权或一般先取特权,如破产费用、职工工资、保险费用、税款等等)相区别,为特别优先受偿权或特别先取特权。

二、我国的立法现状及其对经济的不利影响尽管《破产法》及其司法解释已经明确规定了别除权的优先性,但是,在新破产法的起草和审议中,还是有观点认为:为了充分保护劳动者的权益,应将劳动债权(职工劳动债权,是指因破产宣告前的劳动关系而发生的债权,包括破产企业所欠职工工资和欠缴的社会保险费用,以及因企业破产解除劳动合同依法应支付职工的补偿金。

)列为最优先清偿的次序。

按照这种主张,破产企业欠发的职工工资、欠缴的社会保险费用,应当用破产财产优先清偿;即使某项财产已经抵押、质押或者留置给了某债权人,该抵押物、质物或留置物的变现价款也应优先清偿劳动债权;只有在抵押物、质物或留置物的变现价款在清偿了劳动债权之后还有剩余时,抵押权人、质权人或留置权人的债权才可优先于一般破产债权获得清偿。

而这种观点其实早在1994年10月25日国务院《关于在若干城市试行国有企业破产有关问题的通知》已经有了规定。

在这个行政法规中规定:上海、天津等18个被国务院确定为优化资本结构试点工作的城市的国有企业资产,企业依法取得的土地使用权转让所得要首先用于职工安置,企业在破产前为维护生产经营向职工筹措的款项视为破产企业所欠职工的工资优先受偿,即使该土地使用权已经向某个债权人进行了抵押。

另外, 1997年3月2日,国务院在《关于在若干城市试行国有企业兼并破产和职工再就业有关问题的补充通知》中进一步将试点城市由18个扩大到111个,规定凡纳入计划的国有企业破产,即使土地使用权已经被抵押,亦应该用转让土地使用权的价款所得安置职工,不足部分还应以企业其他财产支付。

1999年4月16日,国家经贸委、中国人民银行又在《关于1999年全国企业兼并破产工作有关问题的通知》中规定:凡列入1999年国家兼并破产项目的国有企业破产,无论是否在试点城市,均适用上述两个文件的规定,据此取得了试点城市的特权,即无论任何城市,只要是纳入国家兼并破产项目的国有企业破产,均适用破产企业财产优先安置职工,在这种规定下,别除权的优先受偿权已经荡然无存。

这些规定、这些主张看起来是在维护职工利益,但是从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和民商法律制度的整体效能来看,它们却会对市场经济的交易活动产生重大负面影响,最终不利于职工整体利益的保护。

保护破产企业职工的权益固然是破产法的一项重要任务,但是,通过破产法来保护职工权益毕竟只是权宜之计。

从根本上说,保护职工权益最根本、最有效的措施应当是扩大劳动者就业、提高工资待遇,加强社会保障制度的建立和完善,而不应该是通过损害债权人的利益来实现。

而且,保护交易安全、降低交易风险、增加交易机会、促进交易成功本是市场经济体制条件下我国民商法律制度的首要目标。

破产法作为民商法律体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其实现破产债权的公平分配时,也要对提升社会经济中交易安全的整体状况能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如果破产法规定劳动债权要优先于别除权得到受偿的话,会对维护交易安全的制度体系产生重大冲击,进而对我国的经济发展产生重大冲击。

交易安全是交易效益的基础,抵押、质押、留置等担保制度设立的目的就是要保护交易安全。

由于抵押权、质权、留置权等担保的债权能够优先于其他债权得到清偿,即使一些资信状况不好的企业,在提供了足额的物保的情况下,也是可以获得交易机会的,进而就可以获得使企业发展壮大的机会,同时也可以使职工获得增加收益的机会。

但是,如果破产法规定劳动债权可以优先于物保的债权而优先受偿的话,那么,这些企业即使提供了足额担保也难以获得交易机会。

我们就以银行的贷款交易为例,债权人银行可以根据抵押物的价值和变现能力来计算贷款风险,却很难根据借款企业的劳动债务计算贷款风险,因为债权人无法掌握企业在借款时到底拖欠了多少企业职工的工资,更不能控制其借款后对拖欠工资的处理方式。

如果破产法规定劳动债权优先于担保物权受偿,担保物的变现价款可能还不足以清偿劳动债权,那么,借款企业提供的物保也就失去了担保的功能,其结果就是:债权人银行的最可能的选择就是拒绝向借款企业提供担保贷款,借款企业将失去获得贷款发展经营的机会。

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正处于经济面临重大转型、企业面临大规模改制的时期,许多企业长期大量拖欠职工工资,且这种现象在某些行业、某些地区还十分严重。

如果劳动债权可以优先于别除权受偿,将使本来就不够健全的担保制度更加脆弱,使市场经济的信用基础动摇,使市场交易活动滞缓,势必影响投资者(包括外商投资者)对我国投资环境的判断并影响其投资信心。

由此可见,劳动债权优先别除权受偿的制度只会使更多的弱势企业失去本来可以获得交易的机会而在竞争中处于更为不利的地位,面临更大的破产可能。

破产法的制定与实施,其作用应当是减少而不是增加企业破产的数量。

如果一项破产制度的实施可能导致更多企业破产的话,那么,这个制度肯定就是不合理的。

三、破产法应当保护别除权的优先清偿顺序破产财产分配,对一个破产企业来说就是“最后的晚餐”,但它却不能也不应该成为整个国家经济体系的“最后的晚餐”。

所以,在制定维护职工利益的破产法律制度时,应当处理好个别破产企业的职工利益和整个市场经济体系中的职工利益之间的辩证关系,在不损害交易安全和市场信用的情况下维护破产企业职工的利益。

具体而言,就是将劳动债权的清偿次序放在别除权之后,才是一个既符合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需要又符合职工整体利益的合理选择。

传统的民法理论认为,在债权之上设定担保,乃交易安全使然,其目的就是为了使债权得到双重保障。

一般来说,债权具有平等性,各个债权人对同一债务人的债权,不论其发生的先后顺序如何,在破产程序中均可享有同等顺序受偿的权利。

但是,设定了物权担保的债权则具有优先性,在同等条件下可以优先于其他的普通债权受偿。

有物权担保的债权优先于无物权担保的债权,即物权优先于债权,这是民法的基本理念。

根据《担保法》司法解释第67条的规定,抵押权存续期间,抵押人转让抵押物未通知抵押权人或者未告知受让人的,如果抵押物已经登记,则抵押权人仍可以行使抵押权。

这就是所谓的“霸王抵押”,这个条款将抵押权的效力体现得非常透彻。

可以说,民法的这一理念已经深入人心,无可置疑。

破产法作为民商事法律的特别法,虽然它的规定更细致更详尽,但也应该去体现民法的基本精神,而不是去唱反调,否则,“破产法隶属于民商法律体系”的关系又该如何去理顺呢?破产法的使命应该是在遵循民法基本理念的前提下完成的,优抚职工、稳定社会之类的任务应该留给社会法或者政府政策去做,破产法本身不能也不应该负担更多的使命。

我们的破产立法应该有自己的体系,不应盲从于政府政策或个人情感因素,如果政府的确是出于人文关怀,对职工的权益关注备至,那么,它要做的应该是加强社会立法,或者制定优惠政策,而不是制定一部不伦不类的《破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