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致远《秋思》赏析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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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远《秋思》赏析及其他
在中国文学史上,提到“元曲”,就不能不提到“元曲四大家”——关汉卿、马致远、白朴、郑光祖,而提到马致远,就不能不提到他的《天净沙·秋思》。时人周德清在《中原音韵》中称《秋思》是“秋思之祖”;近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道:“寥寥数语,深得唐人绝句妙境。”因此可见,马致远的《秋思》自古以来就备受推崇,不愧为小令中之绝唱。
马致远《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全曲仅五句二十八字而已,寥寥数语,惜墨如金。曲中前三句,九个名词前多冠以形容词组合成名词性短语,形成的意象如同电影镜头以“蒙太奇”手法依次呈现。这种纯以名词或名词性短语连缀成的句式用以写景抒情,叙事抒怀,在修辞学上有人称之为“列锦”,这种语言形式由于只列出一个个意象,所以给读者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促使读者通过意象之间的联系并思索作者蕴含其中的情感,从而给予人们更多的审美快感。这种手法也非始于马致远。唐人温庭筠《商山早行》有“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两句即为“列锦”手法,历来为人称颂。梅尧臣曾对欧阳修说:最好的诗应该“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并举温的这句诗说:“道路辛苦,羁旅愁思,岂不见于言外乎?”(《六一诗话》)古代旅客为了安全,一般都是“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诗人选择了六组名词状写了山区早行所见,使景物有声有色,宛然在目。尤其是“人迹板桥霜”句,尽管诗人已经起床够早的了,但出门一看小木板桥的白霜已有人足迹,还有比他早的!真可谓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读后稍思,羁旅之愁苦辛劳尽在不言中矣。
再看宋代诗人晏殊的《无题》: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晏殊被称为富贵闲人,又是一位风流情种。这是他的一首爱情诗,诗中道出了他思念情人而不可见,欲寄情书却无由达的悲苦惆怅之心志。其三四两句历代传颂,经久不衰,六个名词或名词短语耐人寻味。且不说这两句互文见意,我们且看它的描写:溶溶月光洒满院落,铺满池塘;春风徐徐,柳絮飘扬,梨花传香。这是多么清幽温馨、春意缠绵的境界,然而意中人不在,与谁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满腹愁怨,又与何人诉说?可谓“应是良辰美景虚设”。诗人触景生情,面对春宵花月,情思悠悠,往事再现,倍感惆怅。这“情”尽在这“景”中,真正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这两位一言羁旅之苦,一抒相思之痛,虽然都用了“列锦”手法,但比较于《秋思》,未免有点单薄,缺少层次感。
秋,特别是晚秋之景,多是冷落、萧瑟、凄凉的,诗人常借以抒发悲苦情怀,所谓“秋入心则愁”也,作为游子,作为诗人,马致远在《秋思》中所抒羁旅之愁不算新颖。但在短短的五句二十八个字中,诗人为我们描写出这么一副绝妙的秋思图,读来确实令人哀怜。先让我们随着抒情主人公的脚步、视线和思绪想象一下吧:时已深秋,他骑着瘦马,冒着西风,在荒凉的古道上颠簸奔走。又到黄昏时候了!那纠缠着枯藤的老树上朦朦胧胧已有乌鸦在巢里栖息了,可哪里是他的
归宿呢?一条溪水从小桥下流过,桥那边出现了人家,可那不是他的家呀!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亲人。看看周围,太阳已经落山了,叩人家的门,要求借宿一晚?但那不是客店啊!怎么办呢?他叹了气,又勒紧一下腰带,振作精神,轻轻地拍拍座下的瘦马,继续沿着古道走向天涯,走向天涯……
从上述透过画面的“想象”中,不难看出“古道西风瘦马”是贯穿全曲的主线,“断肠人在天涯”既是收句也是“曲眼”。第一句“枯藤树昏鸦”,其视角自下而上,重点词是“昏鸦”。乌鸦,其毛色黑且已近黄昏,栖息树巢看不真切,故曰“昏鸦”。主人公看到乌鸦,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何处是归宿呢。第二句“小桥流水人家”,其视角是由近及远,重点词是“人家”。诗人走上小桥看到前边的“人家”,一户也好,几家也罢,总归他们尚可一家人相聚在一起,过着宁静舒适的日子,而自己依然漂泊流浪异乡,岂不痛哉,苦哉!第三句“古道西风瘦马”,其视线是多角度的,向前看是漫漫古道,座下是疲惫的瘦马,扑面的是凄凉的“西风”。该句重点词是“瘦马”。“马”尚且“瘦”,人,憔悴疲乏的容貌,风尘仆仆的艰难困苦也就不言而喻了。有了前三句的铺垫,加上第四句“夕阳西下”,主人公内心感到,又一天将要过去,投宿无望,前途渺茫。但“夕阳西下”毕竟是这幅画卷的大背景,这笼罩天地的红色,哪怕是浅淡的,也使前三句的暗淡、朦胧、凄凉、萧瑟之景多了些温暖。但紧接着的最后“断肠人在天涯”这一声浩叹,则是点睛之笔:这温馨,这暖意,只是属于那“鸦”,那“人家”,而我一个“断肠人”,还要骑着“瘦马”,在“古道”上,在“西风”中,继续漂泊,继续流浪。所以第四句看似信手拈来,实则颇费心机,即使末句水到渠成,又以乐景衬哀情以倍增其哀。读至此处,掩卷而思,有谁不为游子身之乏,心之苦,思之痛而唏嘘哀叹,潸然泪下呢?
同是“列锦”手法,同是情景交融,但马公的《秋思》描景全方位有层次,抒情主线贯穿,步步推进,这就较前人略胜一筹。一切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是可以跨越时空贯通今古的,即使脱离时代与个人背景也总能让人产生共鸣。我想“同是天涯沦落人”,倘若读马公此曲,一定会击节叹赏:真乃浸透血泪的心灵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