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金锁记》中的曹七巧

浅析《金锁记》中的曹七巧

摘要:上个世纪四十年代著名作家张爱玲的中篇小说《金锁记》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戴着黄金的枷锁伤人害己,疯狂、变态的曹七巧形象。本文主要从社会层面分析曹七巧从一个充满青春气息,泼辣粗鲁却自由开心的小业主家的女儿,变成一个自私、工于心计、没有朋友、没有爱、没有人情味甚至有些变态的“这一个”女性形象。

关键词: 病态社会女性

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著名作家张爱玲的小说中,中篇小说《金锁记》无疑是最有影响力的作品,曾经被傅雷誉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这部小说集中了张爱玲小说艺术的所有特点:苍凉的底色、繁富的技巧、精美的语言、奇妙的想象……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戴着黄金的枷锁伤人害己,疯狂、变态的曹七巧形象。曹七巧是张爱玲《金锁记》的主要人物。作者从独特的角度,以女性特有的敏锐和细腻,从家庭、爱情方面入手,运用自身深厚的文化修养和迅速而犀利的观察,熟练的文字技能,丰富的想象,塑造了自私、工于心计、没有朋友、没有爱、没有人情味甚至有些变态的“这一个”女性形象。

在《金锁记》中,曹七巧本来是一个充满青春气息,泼辣粗鲁却自由开心的小业主家的女儿,被兄长嫁给门第颇高的有“骨痨”的残废人姜家二少爷。在这个大家庭里,一方面因为门第的悬殊,她饱受轻视,尽管挖空心思地讨好所有人,但仍被排斥在那个贵族阶层外,连丫环也敢在背后嘲笑她,因此感到深切的自卑。另一方面,残废的丈夫又使她正常的情欲难以得到满足而感到非常压抑,尽管偷偷地抽鸦片而且上了瘾,但仍然不能解除心中的痛苦。既不能在这个无情的大家庭中获得一丝温暖,又不能在畸形的夫妻生活中得到情欲的满足的七巧,把爱寄托在她唯一能接触到的正常男人,不务正业的三少爷季泽身上,却在有限的调情中遭到挫败,因为她只是“二嫂”而已。

随着对这个世界的渐渐失望直至绝望,曹七巧慢慢地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多疑刻薄、专横冷酷。她把金钱的砝码移到了生命的中心,她不顾一切地捞取能够得到的物质的东西,企图以此弥补感情上的亏损。“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当她终于等到丈夫和婆婆都死了,苦尽甘来----尽管孤儿寡母受人欺负,却也分得了许多财产时,她已带上了黄金的枷锁,变得疯狂。她对金钱贪欲的火焰越燃越旺,她不相信任何男人,甚至包括她曾深爱的季泽和自己的亲侄子。“黄金锁住了爱情,结果却锁住了自己。”然而更不幸的是她还为人母,是婆婆,她的疯狂不仅使自己走向毁灭,也断送身边的人的幸福。她把“愤懑变成尖刻的怨毒,莫名其妙地只想发泄,不择对象。”于是她的儿子、女儿、媳妇便首当其冲。她自己没有得到幸福,于是也不让她的亲人得到幸福。

昔日温情脉脉的曹大姑娘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复仇者。当她带着沉重的黄金枷

锁成为父权、族权、门第甚至情欲的受害者时,家规的森严、人伦的界河、情欲的得不到满足,孤独、压抑、痛苦都使她变成一个可怕的精神病态的复仇主义者----疯狂地残害别人,甚至于自己的亲生儿女。她用“一个疯子的审慎与机智”把亲人一个个扼杀了:她要儿子通夜为她烧烟,为的是不让儿子和媳妇同房;她探听儿子的私生活,刺探儿媳的房内秘密,并广为传播,为的是当众取笑亲家母和媳妇,羞辱得儿媳无地自容以致抑郁死去;她为十三岁的女儿裹脚是为了不让女儿到处跑,要自己管得住;她教唆女儿挑拨是非;她向童世舫说长安吸鸦片,是为了不让女儿出嫁,将女儿的婚事彻底破坏,使女儿断掉了结婚的念头,变成了又一个“七巧”;她之所以病倒是因为媳妇生病多享了一些福……“炼狱的一端紧接着地狱,殉难者不肯忘记将最亲近的人带进去的。”曹七巧终身戴着黄金的枷锁,黄金剥夺了七巧正常的爱和欲。她在疯狂追求黄金的梦中,逐渐丧失了人性。那使她崩得牙龈都痛的情欲被压抑之后,黄金当然被视为一切。但七巧的心是苦的,凄凉而悲伤。“七巧似睡非睡在烟铺上。30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知道她儿子与女儿恨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她摸索着腕上的翠玉镯子,徐徐将那镯子顺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轻的时候有过滚圆的胳膊……” 七巧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及为了金钱她付出的是什么代价。黄金是守住了,但那是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来换取的。她无法控制她自己,只能让疯狂拖着她往绝路上走。最后,带着黄金的枷锁,带着亲人的恨,她孤独地死去。

人类的悲剧多种多样,外来的苦难至少有客观原因可以去诅咒、反抗、攻击,且还有赚取同情的机会,但个人自身招至的祸害,不但失去了令人仇恨的目标,且更遭到“自作自受”的谴责。而这正是曹七巧的双重悲剧,即个人造成的和客观社会造成的双重悲剧。

曹七巧变成金钱至上观念的牺牲品,她更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几千年的封建礼教,就象一个“食人者”,无数悲剧人物的被食、自食、食人,在旧中国几乎成为一个代代相袭的食物链,病态的社会造成了病态的心理。女性作为封建礼教的直接受害人,她们受压抑的结果,还可能导致她们的心理走向另一个极端,即变本加厉、更为残酷地压抑别人,嫉妒、仇视、虐待成为她们的普遍心理。在金钱至上观念和封建礼教这双重压力下,曹七巧蜕变成一个可怕的疯狂的人。造成这种病态女性的深层原因是病态的社会对人性的扭曲。封建礼教对于曹七巧的压制主要有以下两点:

首先是等级观念的束缚。漫长的封建社会,建立了森严壁垒的等级制度,浸染其中的人们自然会自觉不自觉地遵循它。中国封建的等级是按品级、身份地位、门第来划分的,人们看重的是身份、地位而不是人本身。《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以一个麻油店家女儿的身份去高攀豪门世族姜家,作了姜家的二少奶奶。表面上,曹七巧凭借这一婚姻,由贫民阶层一跃而成为贵族,拥有了继承财产的机会,逾越了封建等级制度,而实际上,七巧对姜家来说,只是一个闯入者、异端者。她并不被姜家真正接受,只能存在于姜家的秩序之外,姜家的人,上至姜老太太,下至丫环奴仆,都瞧不起她。在姜家七巧受尽歧视,得不到作为正常人应该有的自尊心的满足。

其次是伦理观念的束缚。旧家庭中的人难以冲破封建伦理规范,最主要的表

现是难以冲破既定的角色。曹七巧在未婚之前作为商贩之家的女儿,对于将来做谁的妻子这个角色,在某种程度上有选择的自由。而一旦进入姜家,成了残废二少爷的妻子,便注定终身难逃这种社会角色。七巧后来寡居,落魄的三公子季泽向她倾诉爱情,实为算计她的钱财,七巧终于舍弃了这最后一次爱的机会。家族制强调的角色定位,使家族中的人没有发展自己、完善自身的机会。家族制所需要的是奴才,而不是具有创造力的个人,所以作为角色本身,一旦失去了这种角色,因为身无所长,生存下去都会十分困难。所以曹七巧不能不拼命守住她生存所必需的财产。

作为没落贵族家庭的一名女性,作者深知封建社会的女性观。“在漫漫的古代封建社会里,性的自然存在,是男人泄欲的对象和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女性的社会存在,是奴婢或附庸;女性的精神存在,则完全被窒息。女人没有主体意识可言。” 因此,在张爱玲的作品里充满了对女性的深切同情和关注。她笔下的曹七巧的悲剧,在当时是千千万万个中国旧式家庭悲剧的代表,具有浓缩的典型色彩,展现了女性生存问题的诸多症结。

注释:

[1]《张爱玲小说结集:传奇》(上、下册)[C].北京: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2版,第115页。

参考文献

[1] 《张爱玲小说结集:传奇》北京: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2年.

[2] 盛英.《二十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导言》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2001年.

[3] 薛海燕.《近代女性文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

[4] 寿静心.《女性文学的革命》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

[5] 张岚.《本土视阈下的百年中国女性文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