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与钱穆史学思想之分歧
批判陈寅恪先生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史学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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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陈寅恪先生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史学方法金应熙陈寅恪先生在中国史学界工作了三十多年,他的史学观点和方法一向有很大的影响。
解放以来,陈先生一直保留他的反对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丝毫不肯改变。
他的史学观点方法的影响也长期没有消除。
许多研究历史和文学的资产阶级专家,把陈先生看成不可企及的高峰,奉为他们的“旗帜”,以陈先生的研究作为自己的方向。
不少年青人受到迷惑,跟着陈先生走上了烦琐考证和形而上学的道路。
例如中山大学历史系有个同学,听了陈先生主讲的“元白诗证史”的课程,在陈先生鼓励下再三写文章来探究白居易卖炭翁一诗中牛车行进的方向,对无关主旨的小事进行烦琐的论证。
这告诉我们:认真批判陈寅恪史学方法,对于在历史科学领域中贯彻两条道路的斗争,拔白旗,插红旗,确立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阵地,是一项刻不容缓的工作。
陈先生坚持反对马克思主义,广大史学工作者对此并不是毫无所知;几年来陈先生讲学华南,在广东史学界特别是中山大学历史系师生说来,这更是周知的事实。
陈先生的史学方法所以能有不小的影响,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有一种为陈寅恪史学方法辩护的论调,说:陈先生虽然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是他却有自发的辩证法或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因此按照他的方法来进行研究,可以和马克思主义殊途同归。
首倡这一谬论的是右派分子赵俪生。
他在“北魏末的各族人民大起义”一文中说陈先生有某些自发地与科学历史法则相吻合的观点,以后他又在另一篇文章中故意贬低闻一多先生的学术成就,而继续为陈寅恪史学方法吹嘘。
有一些人未能明确地区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辩证法与形而上学,于是就为赵俪生所惑,从而为陈寅恪史学方法赢得了一定的市场。
为此,我们在批判陈寅恪先生的历史观时,必须着重分析其唯心主义的、形而上学的本质,彻底驳倒赵俪生的谬论。
本文试从这方面提出一些意见。
一首先必须指出,陈寅恪先生的史学方法和他的唯心主义世界观是不可分的,因而渗透了主观唯心主义的色彩,与唯物主义是根本对立的。
钱穆为何因陈寅恪怅恨不已?兼论一门危险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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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为何因陈寅恪怅恨不已?兼论一门危险的学问
9月10日一篇“Cultural Revolution中受害的175位大师”很火,文中列了175位文艺界大师的名字。
其中有陈寅恪、熊十力等人,由此想起钱穆先生的记述。
看过史料的人,对陈寅恪夫妇之死之惨状应能透过纸墨体会到。
其实,陈寅恪本有机会逃过此难,尤其是其夫人可不陪死。
49年乱纷纷,钱穆自知不能容于大陆,先到香港。
此时,陈寅恪在广州岭南大学任教。
一日,钱穆到岭南大学特访陈寅恪,劝其离穗迁港。
然,陈寅恪进城不在家,钱穆只与其夫人小谈即别。
关于未来前途,陈寅恪夫妇多有争执。
陈夫人想要去台北,陈寅恪不同意。
陈夫人一气之下,只身前往香港。
后来被在九龙车站的朋友劝回广州。
至此,陈氏夫妇留在大陆,后二人身死,钱穆闻之,痛悔广州之行失之交臂,怅恨不已。
又熊十力不肯离陆,亦死。
陈寅恪在中山大学的故居,笔者曾在此沉默良久。
再联想,台湾一学者曾出一书,记得好像是驳斥李敖的,书中亦统计了未离开大陆而遭横祸的那些大师,以与那些迁往台湾而得善终的大师们相对应,其本意乃是为国民党辩解,但其罗列资料可增吾等见闻。
“Cultural Revolution中受害的175位大师”一文罗列之大师,是为受害者,其中亦有不单是受害者,也是害人者,比如翦伯赞等,其更像文人参与政争的失败者。
近世多有悲悯其受害,而少有诚实忏悔自己作恶者,实乃特殊制度下的历史逻辑。
盖因为获得平反,光明面获得传扬,而阴暗面被消解遗忘或避讳,成为一普遍话语模式。
陈寅恪、吕思勉、钱穆和陈垣并称中国史学四大家,如何评价四人的长短优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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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吕思勉、钱穆和陈垣并称中国史学四大家,如何评价四人的长短优劣?严耕望在《史学答问·史学二陈》中,将陈寅恪、陈垣、吕思勉和钱穆称为民国史学四大家,后世学术界大体沿袭了这个说法。
至于这四位史家的学术贡献,严耕望的书中已经大体言及,我就不必多说。
不妨介绍一下他们四位的史学研究的特点。
我们先从研究领域上看,吕思勉和钱穆都属于通史性研究学者,吕思勉曾经撰写过《白话本国史》和《吕著中国通史》,钱穆撰写过《国史大纲》;而陈垣与陈寅恪则属于专题研究型学者,比如陈垣撰写的《火祆教入中国考》《摩尼教入中国考》和《元西域人华化考》都属于宗教史专题研究,陈寅恪的《隋唐制度渊源考》、《唐代制度史略论稿》都属于隋唐史专题研究。
然后我们再从研究手法上看,陈垣和吕思勉早年都接受过文献学训练,陈垣对于《四库总目提要》和《书目答问》非常熟悉,吕思勉也是从目录文献入手,撰写过《经子解题》等著作,他们两位学者往往是从历史文献入手进行学术研究;陈寅恪和钱穆则是更倾向于历史史实研究,强调政治与历史时期的相互作用。
从四位史家的研究成果上看,吕思勉的著作主要是《吕著中国通史》、《先秦史》、《秦汉史》、《两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和《中国社会史》,很明显是以断代史和通史为主;陈垣的代表作中《敦煌劫余录》、《元典章校补》、《日知录校注》、《四库书目考异》、《鮚崎亭集批注》大体以文献整理和校勘为主;陈寅恪的代表作除了上面提到的两部著作外,还有《金明馆丛稿初编》、《金明馆丛稿二编》和《寒柳堂集》,大体上都是专题研究论文;钱穆的主要著作有《国史大纲》《中国文化史导论》《国学概论》、《中国思想史论丛》等,大体以通史通论为主。
也就是说,你要关注通史,不妨多读吕思勉的著作;如果想要学文献学,不妨多看看陈垣;如果你喜欢隋唐史,那么读陈寅恪最好;如果你喜欢思想文化,那么读钱穆准没错。
陈寅恪与钱谦益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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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钱谦益的共鸣陈寅恪与钱谦益的共鸣在晚明最后的四年,钱谦益赋闲,精神状态介于道、儒之间。
陈寅恪为他的入世情怀感动,同情于他的际遇,也因此为他辩护。
陈寅恪自己是一个出世者,关注的是大概念的社会—人性或文化,他对钱谦益的理解是深刻的,区别于那些喧嚣而行的斗士们。
一、人治与理治的辩证《说剑篇》见于【初学集卷二十东山诗集(三)】,写在“起辛巳六月,尽十五年壬午”壶公注:辛巳年即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壬午年即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
1644年李自成军攻破北京,崇祯自缢身亡。
这是大明朝最后的4年。
无论从任何角度说,这一段历史都是中国人应该关注的历史,这种关注更重要的是省悟,如同晨钟暮鼓。
《说剑篇》相关两篇:其一、【燕誉堂秋夕】雨过轩窗浴罢时,水天闲话少人知。
凭阑密意星娥晓,出幌新妆月姊窥。
斗草空阶蛩自语,采花团扇蝶相随。
《夜来》一曲君应记,飒飒秋风起桂枝。
其二、【秋夕燕誉堂话旧事有感】东虏游魂三十年,老夫双鬓更皤然。
追思贳酒论兵日,恰是凉风细雨前。
埋没英雄芳草地,耗磨岁序夕阳天。
洞房清夜秋灯里,共简庄周《说剑篇》。
在这里,我们惊讶地看到钱谦益和柳如是二人,在《夜来》歌唱中,在洞房清夜秋灯里,居然不是卿卿我我、恩恩爱爱,而是感受着秋风飒飒的时局,议论着剑气吞吐的庄周论战。
从两诗的意境看,其一篇是以柳如是的口气写,浴罢、新妆、斗草、扇蝶,沉迷之际却又提醒自己新婚的夫君:飒飒秋风起矣,时局不宁。
其二篇以钱谦益的口气写,东虏游魂、双鬓皤然、贳酒论兵、凉风细雨,勾画了当其时社会的内忧外患与参与者的无边愁怆。
作者叹到,多少英雄马革裹尸,我的人生也在磨蚀中进入了晚年。
可是在这洞房花烛夜,清夜秋灯里,我们说的还只能是那些我们无法排解的苦难。
应该说明的是,《说剑篇》写的不是铸剑技巧、运剑方法,文章以剑为载体论述了关于力、势、道三个不同层面的战略思想。
《说剑篇》与墨子的《非攻》一样是中国军事战略思维的亮点。
当然,在基本点上仍然存在差别,例如墨子的非攻思想是平民主义的战争观,墨子以立于“天下”的高度论证,任何战争都是权力者的争权夺利,却是人民深重的灾难。
陈寅恪与钱钟书:一个隐含的诗学范式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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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钱钟书:一个隐含的诗学范式之争本世纪的中国诗学研究,有两个人的名字无疑是影响深远的。
一个是陈寅恪。
他开创了一种以诗证史、以史解诗的学术方法,代表了古代的一个主流传统,即知人论世、比兴说诗的传统在现代新的复苏。
另一个是钱钟书,他也开辟了一种以语言学、心理学、哲学和艺术学配合以说诗的学术方法,代表了古代的另一个传统,即修词、评点、谭艺的传统与西方新学的融合。
钱钟书对于诗歌中作者、本事、时地的有意忽略,与陈寅恪对于诗歌中史实的特为关注,不仅形成了学术性格上鲜明的对照,而且客观上也形成了各自不同的学术问题领域;在各自的领域中也渐渐聚集着不同的学术研究成果与研究成员。
借托马斯·S·库恩的说法,上述影响,可称之为“学术共同体”。
而每一共同体的学术活动都分享着不同的“范式”,即一个学术共同体区别于另一个学术共同体的不可通约的要素。
“范式”是知识类型发展与转换的最重要关键⑴。
从大的方面着眼,可以说陈寅恪与钱钟书代表着本世纪最重要的两大诗学范式;而两大范式之间的消长、转换关系,应是了解现代中国诗学学术史的一条主线。
本文试图揭示这两个“范式”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未曾公开、从未发覆的紧张;通过这一隐含的诗学范式的对立,可以透显中国诗学学术史的发展脉络;同时,对于两大范式各自不同的学术取向及其互补的某种可能性,也可以通过对比而加以凸显,是为引言。
一我之所谓“隐含性”,是指作为后来新范式的钱钟书虽然从来没有公开点出陈寅恪的名字,也没有试图发起一场取而代之的话语争论,但是却确实渐渐从不自觉到自觉地反对陈寅恪的研究方式。
而且,不仅仅是表现为具体的研究对象的不同观点之争,深层更表现为基本学术规则的不可通约。
更有意味的是,从时间跨度上说,隐含的“争论”从四十年代一直可以延续到八十年代,成为钱钟书诗学事业中长时段隐隐心事。
我们就从钱钟书的成名作《谈艺录》说起。
第四节《诗乐离合》附说七“评近人言古诗即史”云:比见吾国一学人撰文,曰《诗之本质》,以训诂学,参以演化论,断言:古无所谓诗,诗即纪事之史。
陈寅恪之失误及与他人学术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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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在发现失 误后 马 上给陈垣 写信 , 认错误 , 承 而 且在 同一 天又写 信 给胡 适 表达 了 同样 的 意思 。
① 博斯 年 :博斯 年 选集 )天 津 人民 出版 杜 , 9 《 . 1 6年版 . 9 第
2 I页。 0
“ 勿以示人 , 以免 贻笑 为幸。 根据 《 ” 陈寅恪 集》 的
13 年 5 9日, 90 月 陈寅恪给 著名史学 家陈垣
写 了一 封 信 , 自 己 此 前 所 写 并 呈 其 赐 教 的 一 篇 说 文章中 在资料 引 用方 面 , “ 检 年表 , 有 蓠 因 误 致 舛 , 笑之 至 , 忽 至 是 , 当 痛 改 。他 请 求 陈 垣 可 疏 真 ”
也表 明 了一 个 严 于 律 己之 学 者 的 可 贵 品 格 。照
只说牧 斋此 时 “ 《 严 蒙 钞》 草 楞 已至 最后 一 卷 ” 却 ,
没有 注意 到 后 两 句 实 暗 寓 《 严 经 》 第 十 ” 的 楞 “ 中 语 意 , 当然 是个 疏 失 。对 此 钱钟 书批 评 道 : 仅 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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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钱穆史学思想之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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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钱穆史学思想之分歧前言陈寅恪和钱穆都是中国近代著名的历史学家和文化名人,在中国历史、哲学、文化等领域有着深远的影响。
两人都对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有着深刻的研究,但在史学思想的方向和方法上却存在着一些分歧,这也是学术界一直争论的一个话题。
陈寅恪的史学思想陈寅恪是中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和文化名人,也是著名的“乡土文化”研究者之一。
他提出了把乡土社会作为研究对象的思想,认为这是中国文化的本土化表现,也是中国文化根源的一个重要方面。
在史学思想上,陈寅恪主张重视历史的独特性和个性化,反对同质化和大一统化的历史观。
他认为历史的研究应该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待,尊重历史文化的差异性和多元性,而不仅仅是简单地追求“客观性”。
他主张在历史研究中尊重个体的存在和价值,同时也重视社会趋势和历史进程的推进。
陈寅恪还主张将文化的研究与现实的问题相联系,认为历史和文化的研究应该为当代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服务,不应该脱离社会实践和现实问题的具体考察。
他的史学思想对于中国现代文化思想的发展和乡土文化的传承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钱穆的史学思想钱穆是中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哲学家和文化名人,他的史学思想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学者和文化人。
他主张历史研究应该追求真理和客观性,把严密的方法和精神分析相结合,通过对历史真相的追寻和揭示来推动中国文化的发展。
在史学方法上,钱穆主张历史学应该以“思想史”为重点,强调文化和思想的发展对历史的影响,同时反对历史断层论和取代论的观点,认为历史是一个整体,历史研究应该注重整体性的把握。
此外,钱穆还提出了“正史取代异史”的思想,主张历史研究要以正史为主,不应盲从民间故事或地方传说等非正式的史料,认为这样会使历史研究脱离客观事实,失去科学性和可信度。
陈寅恪和钱穆的分歧陈寅恪和钱穆在史学思想上存在着一些分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史学方法的区别。
陈寅恪主张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待历史,并注重结合现实问题考察历史,而钱穆主张历史研究应该注重真理和客观性,用严谨的方法和精神分析来揭示历史真相。
_了解之同情_与陈寅恪的治史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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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了解之同情”与陈寅恪的治史方法桑 兵(中山大学历史系,广东广州510275) 摘要:陈寅恪所写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下册的两篇审查报告,在相对于整理国故和古史辨等学界时趋的偏蔽,有条件地肯定冯著的同时,表达了关于上古和宋代历史文化以及哲学研究的不同看法,并略及方法。
与其他记述相参照,可见“了解之同情”并非陈寅恪本人治史方法的表述。
其研治经史首重长编考异,内典文献则取形似而实不同的合本子注。
至于古史、宋代研究和哲学创造能否达到其所期许的高度,还有待于来者。
关键词:陈寅恪;冯友兰;了解同情;长编考异中图分类号:K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46(2008)10-0098-121930年代,陈寅恪先后为冯友兰所著《中国哲学史》上下册撰写审查报告,不仅助成其出版,有利于提升该书的学术地位以及冯友兰的学术声望,同时也成为近代学术批评史上的经典之作,并在相当程度上体现了陈寅恪本人的学术思想,因而吸引后来学人的不断解读。
人们一方面努力读懂陈寅恪对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下两册评价的真意,以确定冯著在近代中国学术发展史上的地位,另一方面,则试图从中找出陈寅恪自己治史方法的恰当表述,以便悬为高的,追摹仿效。
不过,仔细研读陈寅恪的文字,重审已有的各种议论,总觉得或有所出入,或言犹未尽,不尽当意。
深究陈寅恪对冯著的看法,所重仍在探测陈寅恪本人的史法。
只是陈的心思细密,上述相互关联的两方面本意,不易从各种文献记载的字面直接解读出来,理想取径,还是以彼之道,还诸彼身,即借重陈寅恪的办法,考察其本人的言行,或许能至虽不中亦不远的境界。
至于外行以为作古之人,无法复验,实不知史学的奥妙所在,很难心领神会,并不在本文言说的对象之内。
一、取西洋哲学观念 要想通过陈寅恪的审查报告探究其治学方法,前提当然是理解审查报告对于冯友兰著作的真实看法。
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上下册相继出版于1931和1934年,陈寅恪受清华大学出版委员会之托,先后对两书进行审查并撰写了审查报告,上册的审查报告还于1931年3月先期发表于《学衡》杂志第74期。
20世纪中国历史学派的学术思潮与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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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中国历史学派的学术思潮与成就20世纪是中国历史学发展的重要阶段,在这个时期内,中国历史学派产生了众多的学术思潮,并取得了一系列的重大成就。
这些成就不仅为中国历史学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也对世界历史学研究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首先,20世纪中国历史学派的学术思潮之一是“史实派”。
史实派强调通过对历史事实的搜集、整理和分析来还原真实的历史面貌。
代表人物有梁启超、陈寅恪等。
他们通过对历史文献的系统性研究,努力还原历史真相,并对历史事件进行准确的解读和分析。
他们的思想和方法大大提高了当时历史学研究的水平,为以后的研究奠定了基础。
其次,20世纪中国历史学派的学术思潮之二是“文化派”。
文化派历史学家强调文化对于历史发展的重要性,关注历史进程中的思想、社会制度、价值观等因素。
代表人物有胡适、钱穆等。
他们在历史现象的背后寻找文化的脉络,通过对文化影响的研究,解读历史变迁,揭示历史的深层次内涵。
他们的学术观点为历史学领域带来了新的思考路径,并对后来的研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第三,20世纪中国历史学派的学术思潮之三是“社会历史派”。
社会历史派历史学家注重社会结构、社会变迁以及人类活动等方面的研究。
代表人物有陈寅恪、吴晗等。
他们通过对社会结构的研究,揭示了社会制度变迁对历史发展的影响,对于社会问题的思考和历史演进的解读提供了有力的参考。
社会历史派的兴起拓宽了历史研究的领域,推动了中国历史学的多元化发展。
除了以上几个主要学术思潮外,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学派和学者也为20世纪中国历史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比如,经济史学家杨帆、艺术史学家郝星鲁等都代表了不同学科领域的发展方向。
他们的研究曾深入到中国历史的各个领域,从经济、艺术、文化等多个角度揭示了历史的真实面貌。
这些学术思潮和研究成就不仅丰富了中国历史学的内容,也为世界历史学的研究贡献了新的视角和理论。
中国学者的研究成果被国际学术界广泛关注和接纳,使中国历史学的地位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钱穆论陈寅恪:一场并未公开的学术论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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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论陈寅恪:一场并未公开的学术论争作者:项念东--------------------------------------------------------------------------------20世纪的中国学术史上不乏学术论争,同行之间尤然。
而所有本于学术探讨的论争,无论激切还是温和,自然都会有益于学术的发展,值得后人重视。
但有些隐而未发的学术争论却不易为人所关注。
从学术史的角度看,梳理这些隐藏的、从未公开化的论争史料,对于深入研究潜在论争双方的学术思想以及一个时期学术的发展路线,显然是有价值的。
本文要谈的,即是陈寅恪(1890~1969)与钱穆(1895~1990)这两位史学大师之间的一场从未公开的学术争论。
一、《师友杂忆》对“陈寅恪学术”的回避钱穆以平实而雅洁的文笔追述其七十年间的师友往事,留下了一册兼有文章意趣和史学价值的《师友杂忆》,且明白告诉世人“苟以研寻中国现代社会史之目光视之,亦未尝不足添一客观之旁证”(《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第44页,三联书店1998年版。
以下简称《杂忆》)。
实际上,钱穆著此书虽系追忆师友杂事,但多有月旦当日学界人物之举,如对汤锡予、蒙文通学术的推重,对张荫麟、雷海宗等的好评,对胡适、傅斯年的不无微辞,对熊十力的批评等。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部《师友杂忆》亦可视为20世纪前中叶学术史的缩影。
然而,《杂忆》一书虽记述钱穆与陈寅恪交往诸多片断(计有七八次之多,时间自20世纪30年代初至40年代末),但多为日常生活中之一般人情往来,如双方结交缘由、北大任教时双方任课情况、抗战中之相遇相交,以及建国前夕钱就何去何从问题访陈未果等,但真正语及陈寅恪学术的文字却很少。
间接相关的,只有1944年钱穆在陈寅恪因目疾至成都休养期间因病未能与之作一学术交流而引以为憾的一段记述:余初撰《神会》一文时,陈寅恪亦因目疾偕其夫人迁来成都休养,余虽常与晤面,但因两人俱在病中,亦未克与之讨论及此。
陈寅恪先生史学思想精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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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史学思想的精义2009-07-13程念祺文汇报王永兴先生指出,陈寅恪先生“‘求真实、供鉴戒’之史学思想,其根柢亦在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吸收外来之学,要有自由之思想;不忘本来民族之地位,应有独立精神。
可见‘吸收’与‘不忘’两方面正是独立精神、自由思想的体现”。
此为先生论述陈寅恪先生史学思想的精义所在。
王永兴先生去世了。
父亲生前不多的几个老友,均情同手足,如今大多已不在人世。
十多年前,我读过王永兴伯伯写的《陈寅恪先生史学述略稿》,印象深刻。
现在,为了纪念他,我又重读此书。
这对于逝者,应该是最好的纪念。
以下,是我学习《陈寅恪先生史学述略稿》的几点认识。
一、陈寅恪史学与清代考据之学的根本区别作为陈寅恪先生的高足,王永兴先生在《陈寅恪先生史学述略稿》中,首揭“寅恪先生之史学不可能出自清代经学或清代考据之学”这一问题。
先生引用陈寅恪先生对清代史学的评价:“虽有研治史学之人,大抵于宦成后退休之时,始以余力肆及,殆视为文儒老病销愁之具。
当时史学地位卑下若此,由今思之,诚可哀矣。
此清代经学发展过甚,所以转至史学之不振也。
”由此即可以清楚地认识到,陈寅恪先生的史学,与清代的史学并无渊源关系。
那么,陈寅恪先生对清代经学的看法又如何呢?王永兴先生认为,在陈寅恪先生看来:“史学之材料大都完整而较备具,其解释亦有所限制,非可人执一说,无从判断其当否也。
经学则不然,其材料往往残缺而又寡少,其解释尤不确定。
以谨愿之人,而治经学,则但能依据文句各别解释,而不能综合贯通,成一有系统之论述。
以夸诞之人,而治经学,则不甘以片断之论述为满足,因其材料残缺寡少及解释无定之故,转可利用一二细微疑似之单证,以附会其广泛难征之结论。
其论既出之后,固不能犁然有当于人心,而人亦不易标举反证以相诘责。
譬诸图画鬼物,苟形态略具,则能事已毕,其真状之果肖似与否,画者与观者两皆不知。
往昔经学盛时,为其学者,可以不读唐以后书,以求速效。
声誉既易致,而利禄亦随之。
论钱穆与陈寅恪的交谊与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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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钱穆与陈寅恪的交谊与学术
陈勇;张云孟
【期刊名称】《中国图书评论》
【年(卷),期】2012(000)005
【摘要】钱穆与陈寅恪都是20世纪中国的学术大师、史学巨擘,二人的治学路径和研究方法并不相同,交往也并非太深、太密,然而他们都极为关注民族的命运和文化的兴亡,都重视对民族的文化作"同情之理解",在中国现代思想文化史上留下各自的印迹。
一陈寅恪(1890—1969),江西修水人。
13岁时随兄长陈衡恪东渡扶桑,游学日本。
以后又负笈欧美,就读于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法国巴黎大学、美国哈佛大学。
陈寅恪出身书香世家,自幼接受传统学术的熏陶,旧学功底厚实,又长期游学域外,对西方学术广泛涉猎,通晓十余国语言,
【总页数】10页(P81-90)
【作者】陈勇;张云孟
【作者单位】上海大学文学院历史系;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
【正文语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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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朝代,陈寅恪和钱穆都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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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朝代,陈寅恪和钱穆都吵起来了……你最爱哪个朝代?这问题你可能也在心里掂量过。
记不记得自己当初的答案?为了这个问题,陈寅恪和钱穆两位国学大师都差点掐架。
如果你问陈寅恪,陈寅恪的答案是宋朝。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不带任何迟疑,也没有学者常有的谨慎,陈寅恪斩钉截铁表达着对宋朝的赞赏。
如果你问钱穆对宋朝有何印象,钱穆会摆摆手,那是中国最不堪的朝代之一。
在钱穆那部影响力深远的《国史大纲》里,他说“宋代对外之积弱不振”“宋室内部之积贫难疗”,这顶“积贫积弱”的帽子硬生生扣在了宋朝的头上,经过中学历史课本的强化,宋朝就在中国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中国学界无可置疑的两位学术大师,为何他们对宋朝的评价迥然不同?越深入去读宋史,就越会觉得宋朝扑朔迷离。
你说宋朝皇帝动不动就搬出“祖宗之法”吧,真大刀阔斧搞起改革,哪里又把祖宗之法放眼里?你说宋朝是文人士大夫最向往的治世吧,你看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这些所谓的君子斗起狠来,又哪里比乱世的小人好的了多少?你说王安石是为民请命的改革家吧,看看当时的老百姓,多少人指着鼻子咒骂王安石?……其实,宋朝是个很值得把玩的王朝。
就像产自宋朝的汝窑冰裂纹,看上去那么素,那么清,没有浓墨重彩去涂抹,没有夸张的造像凸显,遗世独立,恬淡如水。
它的表面甚至还有些裂纹,本来是败笔,经过时间的磨洗,许多人发现这个败笔是宋瓷最独特的美。
2017年1月和2018年1月《三联生活周刊》曾以宋朝为题做过两期封面故事——《我们为什么爱宋朝》《宋朝那些人:士人、士风、士气》,这两期杂志让三联自己的编辑部炸开了锅。
市井、雅集、山水、茶室,抑或是王安石、苏轼、宋徽宗、李清照、朱熹、辛弃疾,这些看起来与现实渺远的人与事,却在读者群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我们为什么爱宋朝》当期杂志销量过百万,进入《三联生活周刊》年度杂志销量排行榜前三。
大家猛然发现,宋朝并不是故国他乡,一杯茶、一曲琴、一阙词、一个叹息,都与我们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读《伊索寓言》——陈寅恪与钱钟书:一个隐含的诗学范式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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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伊索寓言》——陈寅恪与钱钟书:一个隐含的诗
学范式之争
选自《世纪中国》
本世纪的中国诗学研究,有两个人的名字无疑是影响深远的。
一个是陈寅恪。
他开创了一种以诗证史、以史解诗的学术方法,代表了古代的一个主流传统,即知人论世、比兴说诗的传统在现代新的复苏。
另一个是钱钟书,他也开辟了一种以语言学、心理学、哲学和艺术学配合以说诗的学术方法,代表了古代的另一个传统,即修词、评点、谭艺的传统与西方新学的融合。
钱钟书对于诗歌中作者、本事、时地的有意忽略,与陈寅恪对于诗歌中史实的特为关注,不仅形成了学术性格上鲜明的对照,而且客观上也形成了各自不同的学术问题领域;在各自的领域中也渐渐聚集着不同的学术研究成果与研究成员。
借托马斯·S·库恩的说法,上述影响,可称之为“学术共同体”。
而每一共同体的学术活动都分享着不同的“范式”,即一个学术共同体区别于另一个学术共同体的不可通约的要素。
“范式”是知识类型发展与转换的最重要关键⑴。
从大的方面着眼,可以说陈寅恪与钱钟书代表着本世纪最重要的两大诗学范式;而两大范式之间的消长、转换关系,应是了解现代中国诗学学术史的一条主线。
本文试图揭示这两个“范式”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未曾公开、从未发覆的紧张;通过这一隐含的诗学范式的对立,可以透显中国诗学学术史的发展脉络;同时,对于两大范式各自不同的学术取向及其互补的某种可能性,也可以通过对比而加以凸显,是为引言。
一。
陈寅恪与钱穆史学思想之分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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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钱穆史学思想之分歧(一)在20世纪中国学术史上,陈寅恪(1890-1969)与钱穆(1895-1990)虽同以史家名世,且曾共事于北大、西南联大,亦可称不乏交往的朋友,但从钱穆多次对陈寅恪学术若隐若现的评论中依稀可见二者在学术思想、治学路数方面似存有较大分歧。
对此,我在《钱穆论陈寅恪:一场并未公开的学术论争》(《博览群书》2008年第3期)中已略作交代。
那么,这种分歧究竟何在?钱穆1960年5月21日致时在美国求学的高足余英时的信中对陈寅恪的文章明确提出了两点批评:一是“冗沓而多枝节”且不“可诵”;二是“临深为高,故作摇曳”(余英时:《钱穆与中国文化》附录一,227-232页,上海远东出版社1994)。
前者实对陈寅恪文多考据而有所不满,后者则涉及二人讲史重专深还是重博通的不同。
重建信史、史料考据与陈寅恪的文化关怀钱穆由传统文章学观点,突出“可诵”以批评陈寅恪文多考据原也自然,时至今日也仍不失鉴戒意义。
但以此论陈寅恪的文章,似有所忽略陈寅恪“讲宋学,做汉学”(此系汪荣祖转述钱钟书对陈寅恪治学方法的评价。
见桑兵《晚清民国的国学研究》第七章“注32”,187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的学术路数背后所蕴涵的现代学术观念及其深层的文化关怀。
今人论陈寅恪大多注意到他本人论着中对宋人史着长编考异之法以及六朝“合本子注之义”的服膺和提倡,而清人“毋惮旁搜,庶成信史”(徐干学《修史条议》)的治史信条对其确也深有影响。
不过,陈寅恪的“旁搜”史料,并不陷于清儒“罗列事项之同类者,为比较的研究,而求得其公则”(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47、46、6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的繁复举证、表层归纳,更着意于对史料本身的考辨纠谬、对勘互证。
他一再提醒学生证定史料的“有”和“无”——特别是后者——在史学研究中的重要性(罗香林:《回忆陈寅恪师》,蒋天枢编《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24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陈寅恪与钱穆:性格即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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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钱穆:性格即命运读名人传记,常感到造化弄人。
有的人,命运真是出奇的好,一辈子就像一件件好事都在前面等着他;有的人,命运好像专门跟他过不去,意想不到的倒霉事都让他碰上。
每想到陈寅恪与钱穆两位先生,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
作为同是大师级历史学家,年龄仅相差五岁,且社会提供的历史机遇也大致相同,其命运的好坏却判若云泥,真是不能不叫人感慨唏嘘。
在中国,就家学渊源、学问渊博与通晓语言文字种类之多,综合而论,能赶上陈寅恪的怕是还未有,谁会怀疑他在未来的学术研究上,不会有惊人的大成就呢?事实却不然,他的学术之路真是坎坷晦暗。
似乎命运女神总是躲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不断给他挖坑设绊子,令他跋前踬后,学途蹭蹬。
陈寅恪做学问的方法有些与众不同,怕也是图省事。
那就是在博览群籍的时候,顺手把有关资料,以及自已的考证、注释、心得,写在主要书籍的书眉上。
久而久之,这些书籍就成了他的笔记与资料库,待时机成熟,稍加整理,一本本学术专著就面世了。
陈寅恪从1927年到清华任教,到七七事变的十年间,除发表50多篇学术论文与序跋外,其未来的学术著作,基本上都在这些写满眉批的书籍上了。
因而,书籍就是他的学问之所在,丢失了书籍也就等于丢失了自已的学术专著。
然而,丢失书籍的意外却一次接一次地发生了。
1937年7月,日军进占北平,清华南迁,与北大、南开合办长沙临时大学,陈寅恪因料理父亲丧事,于11月初才举家仓皇离京。
离京前,他将一批重要书籍装进书箱,托友人寄往长沙。
待他半个月后到了长沙,书籍尚未邮到,可战火已经逼近,临时大学再迁云南,他只好携一家大小再次登程南下。
待他离开后,书籍邮到,却在长沙大火中一本无存。
1940年暑期,陈寅恪去香港探亲,并等船赴英以应牛津大学之聘,终因二战爆发未能成行,困居香港。
后在全家返回内地途中,两木箱随身携带的书籍又遭盗窃。
据说这是两箱更加珍贵的书籍,所以这一次打击更大,等于多年心血彻底付诸东流,令陈先生精神几达崩溃。
陈寅恪为何“苛评”中国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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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为何“苛评”中国学术1931年,陈寅恪在《国立清华大学二十周年纪念刊》上发表《吾国学术之现状及清华之职责》一文,虽然不长内容却极为重要。
按说纪念自己任职学校成立二十周年,应该写一点喜庆之语或给予鼓励赞美之类,但陈寅恪却反其道而行之,对彼时中国学术发展状况给予“苛评”,清华大学当时在学术界显然居于第一流,陈寅恪的否定自然包括清华在内,简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陈寅恪自海外归来任教清华后其实一直相当低调,极少参与社会活动,所发表论文都是限于专业研究范围,对于自己的学术发现,也只是说“因考其起源,并略究其流别,以求教于世之治民俗学者”(《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这样非常谦虚的话。
那么他为何在纪念清华成立二十周年这样重要的时刻,对中国学术整体发展状况做出严厉的否定性评价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先看陈寅恪做出了怎样的判断。
虽然身为人文学者,但陈寅恪首先给予“苛评”的却是自然科学:“自然科学,凡近年新发明之学理,新出版之图籍,吾国学人能知其概要,举其名目,已复不易。
虽地质生物气象等学,可称尚有相当贡献,实乃地域材料关系所使然。
古人所谓'慰情聊胜无者’,要不可遽以此而自足。
”意思很明显,中国的自然科学界充其量对彼时外界新发明新理论能够了解一个大概,而地质、生物气象等学科虽然稍好一点,也无非是因为所研究材料取自本国,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已。
当然,陈寅恪毕竟不是自然科学学者,没有展开对具体学科的评价,其近乎全盘否定之观点也未必正确。
不过,人文社会科学是陈寅恪熟悉的领域,他的评价自然更加具体也更加严厉:“西洋文学哲学艺术历史等,苟输入传达,不失其真,即为难能可贵,遑问其有所创获。
社会科学则本国政治社会财政经济之情况,非乞灵于外人之所谓调查统计,几无以为研求讨论之资。
教育学则与政治相通,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今日中国多数教育学者庶几近之。
至于本国史学文学思想艺术史等,疑若可以几于独立者,察其实际,亦复不然。
史学家陈寅恪的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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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家陈寅恪的不足之处陈寅恪是中国现代最负盛名的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诗人于一身的百年难见的人物,与潘光旦、梅贻琦一起被列为清华百年历史上四大哲人,与吕思勉、陈垣、钱穆并称为“前辈史学四大家”。
先后任职任教于清华大学、西南联大、广西大学、燕京大学、中山大学等。
他是贯穿晚晴、民国、新中国三朝的史学家!陈寅恪学得比较杂,文学、史学、东方语言学确实都有涉及,但事实上东方语言学才是他高过当时同仁们的地方。
他懂英文、法文和德文不假,但那是为了留学上课的需要,而远远达不到“精通”的层面。
大山的中文如何?央视那个“大牛”的中文如何?能说“精通中文”么?陈寅恪因为能阅读梵文、巴利文、西夏文等“死文字”,故于治学时渐涉佛教,再加引申便进入隋唐制度和边疆历史的领域。
但陈寅恪有几个毛病,是知情者所一向讳言的。
今天实在有看不惯有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胡吹一气,我就当一回扫皇帝兴的小男孩。
其一是好自己钻研,而不大爱带学生。
其二是脑筋比较轴,不通时务,颇肖其父。
研究历史而不通人情事故,大家自己可以去想想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头。
其三是考据有繁琐化倾向。
其四是做学问无重点。
陈寅恪的这几个毛病,严重限制了他取得更大的学术成就。
钱钟书到国外演讲时不点名地拿陈寅恪开涮,说国内有个鼎鼎大名的学者,是谁不说了,整天考证杨玉环入宫时到底是不是处女,就是指这书说的。
钱钟书的话公道还是刻薄那是另一回事,足证陈寅恪本人的治学路子实在不是无可指摘。
陈寅恪钻进故纸堆,研究才子佳人,悠然自得,而中国却几度生死存亡;新中国技术人员钻进草稿堆,两弹一星天宫枭龙歼系列还有杂交水稻……,中国悄然崛起。
我庆幸今日的中国,再也没有那么多的陈寅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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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钱穆史学思想之分歧作者:项念东在20世纪中国学术史上,陈寅恪(1890-1969)与钱穆(1895-1990)虽同以史家名世,且曾共事于北大、西南联大,亦可称不乏交往的朋友,但从钱穆多次对陈寅恪学术若隐若现的评论中依稀可见二者在学术思想、治学路数方面似存有较大分歧。
对此,我在《钱穆论陈寅恪:一场并未公开的学术论争》(《博览群书》20 08年第3 期)中已略作交代。
那么,这种分歧究竟何在?钱穆1960年5月21日致时在美国求学的高足余英时的信中对陈寅恪的文章明确提出了两点批评:一是“冗沓而多枝节”且不“可诵”;二是“临深为高,故作摇曳”(余英时:《钱穆与中国文化》附录一,227-232页,上海远东出版社1994)。
前者实对陈寅恪文多考据而有所不满,后者则涉及二人讲史重专深还是重博通的不同。
重建信史、史料考据与陈寅恪的文化关怀钱穆由传统文章学观点,突出“可诵”以批评陈寅恪文多考据原也自然,时至今日也仍不失鉴戒意义。
但以此论陈寅恪的文章,似有所忽略陈寅恪“讲宋学,做汉学”(此系汪荣祖转述钱钟书对陈寅恪治学方法的评价。
见桑兵《晚清民国的国学研究》第七章“注32”,187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的学术路数背后所蕴涵的现代学术观念及其深层的文化关怀。
今人论陈寅恪大多注意到他本人论著中对宋人史著长编考异之法以及六朝“合本子注之义”的服膺和提倡,而清人“毋惮旁搜,庶成信史”(徐乾学《修史条议》)的治史信条对其确也深有影响。
不过,陈寅恪的“旁搜”史料,并不陷于清儒“罗列事项之同类者,为比较的研究,而求得其公则”(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4 7、46、6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的繁复举证、表层归纳,更着意于对史料本身的考辨纠谬、对勘互证。
他一再提醒学生证定史料的“有”和“无”——特别是后者——在史学研究中的重要性(罗香林:《回忆陈寅恪师》,蒋天枢编《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24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这些在陈寅恪的著述中有着鲜明的体现。
《元白诗笺证稿》辨“七月七日长生殿”玄宗与玉环相会之地点“长生殿”,先引《旧唐书》、《唐会要》证“长生殿”前身为祀神之“集灵殿”,接以《唐诗纪事》论白居易以“长生殿”为寝殿之误,继而再引《通鉴》胡注指出,“唐代宫中长生殿虽为寝殿,独华清宫之长生殿为祀神之斋宫”,由此得出结论,乐天之失并不在不知旧俗,而在于“未入翰林”、“不谙国家典故”遂致失言(《元白诗笺证稿》, 41-43页,三联书店2001)。
《三国志曹冲华佗传与佛教故事》一文处理涉及曹冲的史料,先引《三国志·魏志》和叶适《习学记言》肯定“曹冲称象”实有其事的正面记载,然后据清人何焯、劭晋涵等人著述辨定上述史料之不可信,再引北魏《杂宝藏经》所载“称象”故事,同时考辨《杂宝藏经》的撰作时代、背景及适用范围问题,最后论证出“称象”故事缘出佛经,而后流播中土,“遂附会为仓舒之事”(《寒柳堂集》,176-181页,三联书店2001)。
类似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陈寅恪关注史料考据的治史特点,不仅体现在著述中,也延续在其课堂教学中,给学生留下深刻印象。
季羡林《回忆陈寅恪先生》一文讲道:“寅恪先生讲课,同他写文章一样,先把必要的材料写在黑板上,然后再根据材料进行解释、考证、分析、综合,对地名和人名更是特别注意。
他的分析细入毫发,如剥蕉叶,愈剥愈细愈剥愈深,然而一本实事求是的精神,不武断,不夸大,不歪曲,不断章取义。
……这种学风,同后来滋害流毒的‘以论代史’的学风,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张杰、杨燕丽选编:《追忆陈寅恪》,123页)因此,通过对杂多史料的纠谬、对勘,将研究对象置于过往社会生活和历史时空一切复杂关系中,紧扣“时”、“地、“人”三要素来追溯并重建一个确然可见、可感的历史当下,并由考察不同史料牵连广引出的多重问题来深入史料所指涉的历史深层的盘根错节,这些都的的可见陈寅恪“做汉学”对重建信史的追求,而贯穿其中的实为一种强烈的历史去魅精神和现代科学理性。
但是,这也确实导致其文章易示人以牵缠、芜蔓的印象,所以钱穆的批评并非无的放矢。
细读陈寅恪的文章,我们又分明可以从他对多重多样史料的引证考辨、对历史本身内在复杂性的解析中最终获得一种极为开阔的思维视野,或者某种豁然省悟式的阅读感受。
譬如《三国志曹冲华佗传与佛教故事》,当其揭开谜底时,我们自可发现其繁复的论证不仅破除了传统史书叙事对历史文化记忆的某种人为构建和误导、进而揭示历史的真实面相,而且又由此指出佛教来华后对中土社会快速而有力的冲击,还顺带批点了比较民俗文学研究中存在的问题。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多是由一看似不起眼的材料切入,而层层递进,转证一涉及文化血脉与历史转关之大论题,看似芜累枝蔓,实有其清晰、细密的内在逻辑。
所以,有学者称陈寅恪的史料考据真正达到了一种“尺幅千里的考证学境界”(汪荣祖:《史家陈寅恪传》,8 5页),实非溢美之辞。
陈寅恪一生不参与政治,但这丝毫不意味着他对政治、文化,乃至社会生活的漠然。
恰恰相反,陈寅恪是一个很敏感的学者——一个近乎足不出户但却对现实政治文化和社会生活中的变动十分敏感的书斋中人。
如1954年3月直至1964年夏完成的《柳如是别传》(原题《钱柳因缘诗释证稿》),更“藉以察出当时政治(夷夏)道德(气节)之真实情况,盖有深意存焉。
绝非消闲风趣之行动也。
”(吴宓:《吴宓日记》1961年9月1日,《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177页)当然,本文无意也无力于解析陈寅恪诗中之暗语密码进而推测其当时的政治意向,而只是想说陈寅恪从来就不是一个肯认知识研讨之唯一性的学者,而是有着强烈现实关怀、并由此关怀来选择学术话题的学者。
就像他1942年3月为学生朱延丰之书作序时所说:“考自古世局之转移,往往起于前人一时学术趋向之细微。
迨至后来,遂若惊雷破柱,怒涛振海之不可御遏。
”(《朱延丰突厥通考序》,《寒柳堂集》,163页)毕竟,“‘续命河汾’之向往”——即一种深沉的文化关怀——才是其“往来心目中之要事”(蒋天枢:《陈寅恪先生传》,《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234页)所以,陈寅恪通过史料考据以“重建信史”的思路,不仅与带有相对主义的历史虚无论色彩的“古史辨”派之疑古乃至当下的新历史主义不同,即与当日傅斯年及史语所为代表的“考订派”或称“新历史考据派”也有不同。
他的史料考据或称“做汉学”的治史方法背后,潜藏着一种重义理、重文化大义的“宋学精神”,在运用现代科学理性的同时又富有一种人文主义的情怀,表现为一种在史料中寻史识的“新汉学”思路——这或许才是他自己所说“较乾嘉诸老更上一层”(《与妹书》,《陈寅恪集·书信集》,1页,三联书店2001)的真正含义。
解释历史与钱穆的治史求通今人论钱穆虽多讲其破汉宋门户的基本学术理念,然而钱穆治史在兼采汉宋的基础上始终更强调“不知宋学,则无以平汉宋之是非”(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自序”,2页,商务印书馆1997)。
按理,他应该能接受陈寅恪式的学术思路才对。
那么,他何以又批评陈寅恪的文章“多临深为高,故作摇曳”呢?我想,这一方面可能与传统史学的“才、学、识”之争有关,另一方面更有当时史学界史料学派和史观学派学术分歧的影响。
自唐代史家刘知几提出治史“才”(撰述技巧)、“学”(知识累积)、“识”(判断与断案)兼得之重要与困难这一悖论以后,尤强调“史才”之难(《史通》卷九“核才第三十一”),历代史家也对此常有感慨。
钱穆在给余英时的信中反复交代的就是史学文章的写作问题,甚至到上世纪70年代出版《中国史学名著》后与严耕望通信时也依旧关注学术文章的写作问题(严耕望:《钱穆宾四先生与我》,《治史三书》,295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06)。
今天我们读钱穆的文章,尤其是将之与陈寅恪的文章对读,一个非常直观的印象就是,钱穆的文章流畅显豁,陈寅恪的文章则哽咽多转折。
说白一点,钱文好转述史料,而陈文多直接引证。
转述相对直接引证而言,写成的文章自然“简净”(此系钱穆致陈寅恪函所作的自我评价,见钱穆:《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228页,三联书店1998)得多。
陈寅恪的著作不仅多直接引证史料,同时还伴有对史料的考辨察查,所以这样也就自然使得其文章不仅不够“简净”反而更显“专深”了。
这应该是其招致钱穆批评的一个原因。
但是,潜藏在这番文章写作技巧之辨的背后,更有二人当时对所谓“史观”问题的不同思考。
钱穆虽以《先秦诸子系年》这样的考据之作登上中国现代学术的舞台,但他很快即对上世纪30年代以傅斯年和史语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为代表的主流史学界——即专注于史料整理和考订的“科学派”(亦称“考订派”)作风深为不满,而且这种不满牵带他因1948年中央研究院院士评选未能入选而产生的心理隔阂一直保持到老(严耕望:《钱穆宾四先生与我》)。
在写于30年代上半叶、出版于1939年的《国史大纲·引论》中,钱穆不仅批评了“考订派”“史学即史料学”的主张,同时也明确强调历史资料与历史知识的不同:“历史知识”与“历史资料”不同。
我民族国家已往全部之活动,是为历史。
其经记载流传以迄于今者,只可谓是历史的材料,而非吾侪今日所需历史的知识。
材料累积而愈多,知识则与时以俱新。
历史知识,随时变迁,应与当身现代种种问题,有亲切之联络。
历史知识,贵能鉴古而知今。
至于历史材料,则为前人所记录,前人不知后事,故其所记,未必一一有当于后人之所欲知。
然后人欲求历史知识,必从前人所传史料中觅取。
若蔑弃前人史料而空谈史识,则所谓“史”者非史,而所谓“识”者无识,生乎今而臆古,无当于“鉴于古而知今”之任也。
(钱穆:《国史大纲》(修订本), 1-4页,商务印书馆1991)他并不否认史料的重要性,但更强调要从史料中觅取史识,二者有手段和目的之别。
就此而论,他与陈寅恪的主张相近,而不同于“考订派”——尽管钱穆对后者治史方法或有误解。
然而钱穆又提出,“时代既变,古代所留之史料,非经一番解释,即不得成为吾人之知识”(钱穆:《关于夏曾佑〈中国古代史〉的讨论·敬答海云先生》,转引自陈勇《钱穆传》,174页,人民出版社2001)。
因此,钱穆并不像陈寅恪那样借由考订、整理史料来寻史识,而是认为当下史学的要务即在于重新解释、“翻新”历史,以讲明适合当下需要的历史知识:“我们须得自己有新研究,把研究所得来撰写新历史,来贡献我们自己这个新社会。
这是我们所需要的史学。
当知历史诚然是一往不返,但同时历史也可以随时翻新。
”“历史是可以随时翻新改写的,而且也需要随时翻新改写的。
”(钱穆:《中国历史研究法》, 1 3、15页,三联书店2001)如何解释、“翻新”历史以提供新的历史知识?钱穆想说的是,要研究并撰写“简单而扼要”的“自尚书以来下至通志一类之一种新通史”,而这种“新通史”又需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必能将我国家民族已往文化演进之真相,明白示人,为一般有志认识中国已往政治、社会、文化、思想种种演变者所必要之知识”,二是“能于旧史统贯中映照出现中国种种复杂难解之问题,为一般有志革新现实者所必备之参考”(钱穆:《国史大纲》,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