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讲述真实的战争故事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如何讲述真实的战争故事这是真的。我有一个伙伴在越南。他叫鲍勃•基利,大家却都叫他雷特。他的一位好友阵亡了。大约过了一星期,雷特坐下来给这位好友的姐姐写一封信。雷特告诉她,她有一个多好的弟弟,他是那么随和,是一流的伙伴和一流的同志。他是真正的战士中的战士,雷特写道。接着他讲述了几个故事说明这一点。她的弟弟总是一事当前,自告奋勇地去做一些一百万年后都没有人愿意做的事,那是危险的事,比如出去侦察或在到处有坏蛋惹事生非的夜间出去巡逻。他简直像个不锈钢球,雷特告诉她。这家伙肯定有点疯,但他却是个名符其实的蛮勇的人,因为他喜欢跟外国佬挑战,喜欢检验自己,是一位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人物,雷特写道。不管怎么说,这封信写得好极了,富有人情味,很感人。雷特写信时几乎是放声痛哭。他流着泪告诉她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她弟弟在这场战争中似乎随心所欲,总爱搞恶作剧,纵火焚烧城镇,让浓浓的烟雾向四面八方蔓延。他也很幽默,比如去河边钓鱼时,他带了满满一箱手榴弹。也许是世界历史上最有趣的事,雷特说,不计其数的越南佬的鱼都死了。她弟弟有自己的生活准则,知道该怎么玩才痛快。在万圣节这个真正炎热、鬼一般的夜晚,这家伙会用所有不同的颜色涂在自己身上,戴上奇怪的面具,徒步到城镇去玩“不招待就捣乱”的游戏。他几乎一丝不挂,只有靴子、弹丸和一件M-16上衣。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雷特写道。他有时很疯狂,却是一个能把性命相托的朋友。接着,这封信越写越悲伤,越来越忧愤,雷特的心快要掏出来了。他说他喜欢这家伙,这家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他们心心相印,就像双胞胎或什么似的,有很多共同点。他在信中说,战争结束后他会去看望她。后来怎么了? 雷特把信寄走了。他等了两个月,那蠢娘却没有回信。真实的战争故事从来就是没有道义的。既无教导意义,也不鼓励什么美德,或树立行为典范,或阻止人们做一些他们一直在做的事。如果一个战争的故事似乎有什么道德意义,别相信它。如果一个战争故事到结尾会令你精神振奋,或觉得在那么一大堆废墟中有一丁点儿正直无私会被打捞起来,那么你就成了一个古老而又可怕的谎言的牺牲品。战争故事既没有什么诸如正直无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美德。因此,如果你绝对忠实于淫秽和罪恶,你就能讲述一个真实的战争故事。听听雷特•基利说什么吧。娘们,他说。他没有用“悍妇”这个词,当然也就不用“女人”或“女孩”。他说“娘们”。他吐了口痰,怒目圆睁。他才19岁——他不能忍受——他会用那双大大的、忧郁的、温柔的杀手一般的眼睛瞪着你,因为他的朋友死了,因为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悲哀和真实:她从来没有回信。
如果你听了觉得难堪,你就能讲述真实的战争故事。如果你不喜欢淫秽的东西,你就不喜欢真实;如果你不喜欢真实,你要当心投票表决。把那些家伙送到战场去,等他们回来讲脏话。听听雷特怎么说:“主啊,这信写得真他妈的好,我累死累活地写着,而结果呢?那蠢娘从来就不回信”。那死去的家伙名叫科特•雷蒙。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渡过一条泥泞的小河往西面的大山行军。就在第三天,我们在通往茂密丛林的交叉路口小憩。雷蒙和雷特•基利开始瞎闹起来。他们并不懂得险恶。他们只是小孩子,他们并不懂得。这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徒步旅行,他们是这样想的,不是一场战争。他们跑开了,钻进浓密的树荫里。这些树的树冠有4层,浓密的树荫透不出一点点阳光,他们哈哈地笑着,玩一种他们自己发明的愚蠢的游戏,骂对方胆小鬼。这游戏需要用发烟手榴弹,发烟手榴弹本来不会炸死人的,除非你做了蠢事。他们把手榴弹的保险针拔掉,站在离手榴弹几英尺远的地方,就在那些大树的树荫下玩投掷的游戏。谁被吓跑了,谁就是胆小鬼。如果没有人被吓跑,手榴弹只会轻轻地砰一声,烟雾就会把他们罩住。在浓浓的烟雾中,他们嬉笑着,跑着、跳着这确实是真的。20年前,我遇上这种事。我还记得那个交叉路口,那些大树和离这些树不远处汩汩的流水声。我记得苔藓散发出的味道。在树冠上面是白色的小花朵,看不见一点阳光,我记得阴影在树下蔓延开,科特•雷蒙和雷特•基利正在那儿用发烟手榴弹玩投掷的游戏。米歇尔•桑德斯坐在那儿荡着他的悠悠拉线盘。诺曼•波克和戴维•杰森打着盹,或似睡非睡。绵延起伏的绿色山峦环抱四周。除了荡漾着的阵阵笑声,一切都静悄悄的。我记得米歇尔•桑德斯忽然转过脸看着我,并不像是向我点头,似乎是提醒
我注意什么,好象他已经知道了,一会儿,他收起悠悠拉线盘走了。真不知该怎样告诉你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在那儿起哄。咦,是什么响声,我猜是雷管起爆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看见雷蒙飞出了树荫,明亮的阳光罩着他。他的脸突然变成褐色,闪着光。他确实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一双敏锐的灰色的眼睛,修长的身子,窄窄的腰部。他死时近乎是美丽的,阳光笼罩着他,托起他,把他衔到长满苔藓、藤条和白花的树顶上。任何一个战争故事,尤其是真实的故事,很难把所发生的事同似乎会发生的事分开。似乎会发生的事会变成本身发生的事,而且必须按发生的事讲出来。视角是偏斜的。饵雷爆炸时,你遮住眼睛,佝偻着身子,飞了出去。当一个家伙死了,就像科特•雷蒙,你转过脸,又回头看一眼,然后又转过脸。画面就变得混杂,你会错过许多情景。后来,你讲述这个故事时,总是有超真实的虚幻,使这个故事显得不真实,而事实上,这些想象的东西就是赤裸裸的、确凿的真实。
在很多情况下,一个真实的战争故事是可能不被相信的。如果你相信了,也会带点怀疑。这要看可信度如何。通常那些疯癫的东西是真实的,而那些普通的东西并不是真实的,因为有必要用普通的东西使你相信真实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疯癫,否则你就不可能讲述一个真实的战争故事,有时候是无法讲述的。譬如,我从米歇尔•桑德斯那儿听到这个故事。临近傍晚时,我们呆在散兵坑里。这些散兵坑沿着广义省北部一条宽阔而泥泞的河畔排开。我记得黄昏是多么宁静,河面上泛着略带玫瑰色的光,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凌晨,我们将渡过这条河向西部的大山挺进。这情景很适合讲个好故事。“我对天发誓这是真的,”米歇尔•桑德斯说“,由6人组成的巡逻队爬上山顶的监听哨。他们要在那儿呆一周,埋伏在那里倾听敌人的动静。他们带上了无线电,一听到任何可疑的动静———任何可疑的——他们就会叫来大炮和武装直升飞机或别的什么武器。在其他情况下,他们必须遵守严明的战场纪律,绝对的宁静。他们只是听着。”桑德斯看了我一眼,确保我能领略这幕情景。他荡着他的悠悠拉线盘,手腕飞快地、紧紧地拽动着,拉线盘“呼呼”地打着圈儿。他的脸在黄昏中显得茫然。“我们谈论的是4开书上的规定。这6个家伙一整个星期都一声不吭。他们像没长舌头,只长耳朵。”“是的,”我说。“你理解吗?”“看不见的。”桑德斯点点头。“确实是,”他说,“是看不见的。接下来发生的是,这些家伙躲进丛林深处,都隐蔽起来。他们躺下来,等待着,他们做的事就这些,没有别的了,他们连续7天躺在那儿倾听着。老兄,我告诉你,这是很吓人的。是在山上,你到那儿就知道有多可怕。都是丛林,浓雾弥漫着,连着天上的云——就像下雨一样,但没有下雨,一切都湿漉漉的、盘根错节地缠绕在一起,你看不见人,连你自己撒尿用的那玩意儿也找不到,像没有自己的身子一样。确实阴森森的。你随着雾气升腾,那像雾一样的东西会把你吞没——还有那些声音。声音会传得很远,你会听到一些从来没有听到的声音。桑德斯停顿了一下,玩着他的悠悠拉线盘,然后对着我笑了。“几天以后,这些家伙就开始听到这种真正轻柔的、有点怕人的音乐。古怪的回音和其他声音。就像收音机或其他东西传来的,绝不
是收音机,那是石头发出的奇怪的、可怕的音乐。声音有点像从远处传来的,却越来越近。他们尽量不去搭理它。但这是监听哨,不是吗?所以他们聆听着。每个晚上他们都一直听到这种疯癫的古怪的音乐。有各种各样的钟声和木琴声。我的意思是,这是荒山野岭里,这不可能是真实的——却的确存在,就像整座山在听那该死的河内广播一样。他们变得很紧张。一个家伙把多汁的水果贴在耳朵里。另一个家伙几乎要发疯了。但他们不能向上级汇报这种音乐。他们不能拿起电话,挂到基地去说,‘听着,我们需要一些弹药,我们要炸掉这古怪的、越南佬的的摇滚乐团。’他们不能那样做,这也不能被接受。他们躺在浓雾里一声不吭。更糟糕的是,这些可怜的家伙不能像往常那样起哄,不能说笑。也不能互相交谈,只能在身边嘀咕着,嘘,别作声,这就使一切显得更加神秘。他们所做的事就是倾听。”米歇尔•桑德斯又停住了,望着那条河出神,现在暮色越来越浓了,朝西面望去,只见山的轮廓凸起,一切显得神秘和不可预测。“接下来的一幕,”桑德斯缓缓地说,“你是不会相信的。”“也许不会,”我说。“绝不会的,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他朝着我笑了,显得有点疲倦。“这事就发生了。每一个字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