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学的天人一贯与古今之变

诗 外传》 “ 陈情欲以歌道义” 的 思 想提 示 我 们 ， 歌 咏 儿女 情 长 的 方 面 和 讽 喻 道 德 教 化 的 方 面 可 能 并 不 是 矛盾 的 ， 而是 相 辅 相 成 的 。作 为 六 经 之 一 ， 《 诗 经》 是 天 人 一 贯 的 。只 看 到 其 中任 何 一 面 都 是 不 足 以 理 解 《 诗》 之 为 经 的 。 现代 《 诗》 学 片 面 强 调《 诗 经》 属 人 的一 面 ， 刻意剔除属天的一 面， 反 对诗 教 的 伦 理 政 教 含 义 ， 不 过 是 出 于现
的问题 ， 重新激 活《 诗经 》 之为一 部经书所 承载 的常经大 道？这些 大 问题 已经 罕有人 问津 。 其实 ， 儿女 之情 与家 国大义两 方 面并不 是 截然划 分 的 ， 也 是无 法 截然 分 开 的 ， 否 则《 诗》 就 不成 其 为
诗 了 。抒 情而 无所 志怀 不过 是心 理 描述 ， 不成其为诗 ； 议论 而 无 所感 触 不 过 是 义 理论 证 ， 不成其为诗。 （ 相关 地 ， 涉及 诗 史 关 系 的 时 候 ， 我们 也 可 以说 “ 叙 事而无情无 理不过是拙 劣的历史记 载， 不 成 其 为 诗” 。 ） 《 毛 诗 大序 》 云： “ 诗者 ， 志 之所之 也 。在心 为 志 ， 发 言为 诗 。情 动 于 中而 形 于言 ； 言 之不 足 ， 故 嗟叹 之； 嗟叹 之不 足 ， 故 咏歌 之 ； 咏歌之不足， 不知手之舞之、 足之蹈之也 。 ” 诗 之 为诗 正 在 于 物我 之 间 的相 感、 情 理 之 间的相 发 、 感 于此 与 志 于彼 之 间 的涵 泳 互 漾 。这 正 是“ 兴” 之 于 诗 的本 质 规 定 。而 那种 截 然
【 中国思 想与 比较 文化研 究】
《 诗》 学的天人一贯 与古今之变
柯 小 刚
（ 同 济 大 学 人 文学 院 ，上 海 ２ ０ ０ ０ ９ ２ ）
摘
要 ：《 诗 经》 仅 仅是一部言情咏 怀的歌谣 集子 ， 还 是 富 有 伦 理 道 德 含 义 与政 治 教 化 含 义 的 经 典 ？ 《 韩
第 Hale Waihona Puke Baidu ５卷 第 １ 期
２ ０ １ ４年 ２月
同 济 大 学 学 报 （ 社会 科学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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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ｏ Ｉ ． ２ ５ Ｎ ｏ． １ Ｆ ｅ ｂ ．２ ０ １ ４
明， 引起 训诂考 据上 的纠纷 ， 这 是小学 层面 的争论 和分 歧 ； 一是 字 面意 义之 外是 否 另有讽 喻 ， 以及 如 果另 有讽 喻 的话 ， 所讽究 竟为何 ， 在这个 问题上 引起争论 ， 这是 大学义理 层面 的问题 。小 学层 面 的问题可 以从 容考 辨 ， 细 细商量 ， 而大义层 面 的问题在今 天尤其 显得紧 迫 ， 也是《 诗经 》 经学 重建首 先要提 出的问题 。
代性 的偏见。所 以， 现代《 诗》 学 对 古 代疑 经《 诗》 学 的 征 引 是 完 全 误 置 的 。文 章 最后 通 过 解 读 《 关雎》 中的“ 逑”
字大义 ， 说 明 了《 诗 经》 和 古 代《 诗》 学传统是通天人 、 贯 古今 的 文 质 彬 彬 形 态 。 关 键 词 ：《 诗 经》 ；诗 教 ；天 人 关 系； 古今 之 变 ；性 情
划分 感情 与 义理 的诗 学 ， 其 缺失 首先 正在 于不 知诗 之所 以为诗 。
所以， 言 情与 讽义 这两 种解 《 诗》 方 向虽然 对 于诗 旨的理 解 不 同 ， 但 并 非绝 无 可 通之 处 。一 方 面 ， 主 张《 诗》 喻大 义 的解 法 如果不 懂 儿女情 长 ， 又如 何 能 以儿 女情 长 、 男 旷女 怨来 托 言起 兴 （ 毕 竟 经文 字 面 意
收 稿 日期 ： ２ ０ １ ３ —１ １ —１ １
作者简介 ： 柯 小刚（ １ ９ ７ ３ 一 ） ， 男， 湖 北 大 冶人 ， 同济 大 学人 文 学 院教 授 ， 哲 学博 士 。 ① 《 诗 经》 性 质 的 问题 将 在 本 文 第 一 部 分 “ 天人 一贯 ” 中讨 论 ， 读《 诗》 方法问题将在第二部分“ 古今 之 变” 中讨 论 。
中图 分 类 号 ： Ｂ ２ １ ；Ｂ ２ ６ ；１ ０—０ ２ 文献 标 识 码 ： Ａ 文章编号 ： １ ０ ０ ９—３ ０ ６ ０ （ ２ ０ １ ４ ） ０ １ —０ ０ ８ ９ —０ ７
一
、
“ 陈情 欲 以歌道 义 ” ： 《 诗》 之 为 天人 一 贯 的经 典
历代《 诗》 学争 论 的分 歧或可 简单总 结为两个 方 面 ： 一 是有 些 字义 、 音韵 和 名物 所指 因 年代久 远 而难
《 诗》 义大 旨方面最 常遇到 的争论是 ： 某诗是 歌 咏儿女 情 长 ， 还 是讽 喻 政治 得 失 以明家 国大 义乃 至 天
人 大道 ？这是各 家解《 诗》 方 向的基本分歧 ， 尤其 是古今《 诗》 学分歧 之大端 。这个分 歧涉 及《 诗经》 性 质 和 读《 诗》 方法 的大 问题①： 《 诗经》 是一 部什么 书？是一 部经典 大书还 是一部 歌谣集子 而 已？《 诗》 何为而 作？ 《 诗》 之为《 经》 何 为而编 ？面对《 诗经》 文本 ， 在辨析 字面意思 之后 ， 是 否还应该 尝试 解读 作诗 之 志 、 采诗 之 思、 编诗 之义 ， 乃 至对于今 天 的意 义？《 诗经》 是一 部 已经 丧失现 实意义 的古代文献 ， 还是 仍 然而且 永远 保 有 活生 生的意义 ？如果 说现代 学术倾 向于把《 诗经》 读 为过去 时代 的死 物 ， 今天 的经学 是否 应该结 合 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