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东汉至唐宋的佛经翻译看福柯的权力话语的解释力
福柯的“话语与权力”及其传播学意义
福柯的“话语与权力”及其传播学意义福柯对“话语与权力”的思考本身体现一套不同于西方传统主体哲学的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
福柯思考的是西方社会的局部理性化过程,这不同于马克斯·韦伯以及法兰克福学派对西方社会宏大理性化过程的反思。
在福柯那里,社会现实是被建构出来的,认识主体不是传统主体哲学中的超验主体,而是形式主体,因社会实践位置的差异而拥有不同的主体性。
科学话语也不是先验的,而是实践的结果:与传统哲学的认识生产路径“意识-认识-科学”相比,福柯的考古学遵循的是“话语实践-知识-科学(话语)”,系谱学的介入进一步展示这种科学话语的产生过程。
在系谱学意义上,福柯是一个历史学家,不过福柯感兴趣的不是事物的历史,也不是理论的历史、意识形态的历史以及思想的历史,而是问题的历史,即事物成为问题的方法的历史:为何在某个既定时期出现了一个问题,为何是某种类型的问题,为何是某种问题化方式。
(58)借助这种“问题化”,通过话语实践和非话语实践解释了不同“知识领域”中主体性和社会现实建构的过程。
福柯的“话语与权力”思想使我们看到,在考虑人类社会乃至自身的建构时,不能把话语与权力分开。
在考古学-系谱学层面上,社会现实以及主体性的建构在微观权力层面上表现为对知识(或历史先验)的把握和对作为权力战术的程序的掌控。
要理解这种“建构”就要从了解社会实践入手,具体地了解实践领域中知识和话语形成的规则,同时思考权力技术(更多体现为非话语实践的设置、安排以及程序)的配置,不能依赖超验的主体想象,脱离现实社会实践。
最重要的是,通过对福柯话语与权力思想的分析,我们看到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对于“传播是建构”的传播学命题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第一,福柯的“话语与权力”理论告诉我们,在不同的社会和既定时期,话语的生产不是随意的,是有条件的,受一定数量的程序和规则控制,其中话语的生成条件就构成了某个时代“象征秩序及其表达”的“阅读格栅”,而且话语不仅仅是一套功能符号和语言表征,更重要的是在话语的背后存在着一套权力关系。
浅析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
浅析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长江丛刊》2019.08177浅析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孙佳璇/黑龙江大学摘要:福柯是欧洲20世纪70年代从结构主义到解构主义过渡的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
福柯对现代人文进行了“考古学”探索,并辩证分析了话语与权力的关系。
福柯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权力本质的思考是在非总体化的、反人本主义的框架中进行的,从而考察了西方思想史的转变。
关键词:权力知识权力话语权力理论一、时代背景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 ,1926-1984)是一名具有重大影响的思想家,从结构主义转向解构主义。
尽管如此,福柯一生对马克思主义仍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情愫,毕竟当初他确信“马克思主义是一种有道理的学说”,但是,他的著作表现出来的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否定与批判。
在一次访谈中,福柯曾谈到,他和前一代人距离已经非常遥远,这种疏远感不仅仅是一种代际之间的感觉,它也传达出了法国知识界与马克思主义之间那种错综而微妙的关系。
1956年赫鲁晓夫上台以及匈牙利事件的发生,严重打击了法国知识分子对马克思主义的热情,他们反对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尤其厌恶斯大林主义,知识分子纷纷脱离法共,疏远马克思主义,结果,知识界发生了脱离政治,转向学术的普遍趋势,文化人类学、精神分析、语言学等表面上摆脱了过度意识形态的学科受到青睐。
因此,结构主义取代了人道主义,成为了50年代末学术界的主题。
福柯的思想尽管表现出了独特性,但是他并没有脱离法国思想界变迁这一背景。
从福柯的一生,我们可以看出福柯对尼采的哲学并不感兴趣。
1975年,福柯出版了他最重要的一部著作《规训与惩罚》,一年半之后,《性史》第一部《求知意志》出版。
在这两部著作中,福柯讨论了权力及其运作方式。
通过这种方式,为人们观察和理解事物提供了新的视角。
二、权力体系如何维系我们的社会《规训与惩罚》这部著作是福柯运用系谱学分析权力—知识机制的最重要成果,这本书的副标题是“监狱的诞生”,福柯的意图是通过揭示西方社会监狱历史和监狱制度发展的历史分析,揭示权力体系是如何维系我们社会的。
浅析福柯的权力理论
浅析福柯的权力理论作者:谢欣然来源:《青年文学家》2012年第11期摘要:关于权力问题的论述,在福柯著作中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
福柯思想体系异常的繁杂、吊诡,他所涉及的问题几乎涵盖了社会和人的思想的一切方面,虽然他关于权力的问题并没有单独拉出来自成一个体系,但是在他的许多著作中,他都不断地探讨了权力的问题。
本文旨在通过福柯对于传统权力的理论的批判和对现代权力观的述评两方面来浅析福柯的权利理论。
关键词:福柯;权力;传统权力理论;现代权力观[中图分类号]:D09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2)-11-0206-01一、对传统权力观的否定传统的权利理论将权力视作为基本上是法律机制的起否定和禁止作用且具有大量消极的效果(排斥、阻碍、否认等)事物。
但是福柯特别强调:“我所说的权力,不是指保证一个特定国家的公民服从的一组机构与机制,也不是与暴力对立的以法规面目出现的征服手段。
而且我头脑里也没有一个集团统治另一个集团的普遍系统的概念,这个系统通过一系列途径充斥整个社会。
这一从权力角度所作的分析,决不能以国家集权、法律形式或统治整体为出发点,这些只是权力的最后形式。
”[1]一元化国家机构意义上的权力或者一个社会集团用来压迫另一个社会集团的权力都不是福柯所要解释的权力。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法律和国家机器的的确确是权力最本质的表现形式,但是决不能说法律和国家就可以被认为是权力的所有方面,其实权力的涵盖范围远远大于法律和国家机器所能企及的范围。
在君主制时代,无论国王还是女王都可以行使他们的权力,因为权力完全隶属于他们。
但是一旦到了古典时代或是现代,权力的位置便被清空了,不再从属于任何人。
最好的例证就是1649年英国议会处决查理一世和1793年法国革命者处决路易十六,这一行为证明他们本身就不相信国王神圣的权力,上帝并没有赋予谁这一特权。
现在的权力是通过协调国内不同利益团体的关系来运作的。
这些权利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环境的变化或者联盟关系的变化,从一个地点转移到另一地点。
论权力对翻译的影响——从意识形态角度解读唐朝佛经翻译
第19卷第1期VOLl9NO.1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JOURNALOFGUANGDONGUNT、乍RS兀’YOFFOREIGNSTUDⅡ恣2008年1月Jan.2008论叔力对翻译的影响一一从意识形态角度解读唐朝佛经翻译修文乔(上海大学·上海·200444)内容提要:本文围绕权力和翻译的关系探究翻译中的意识形态问题,并试图证实这一假设:唐朝的佛经汉译表明翻译活动,特别是宗教文本的翻译,在翻译政策、译者和翻译策略方面受制于意识形态。
通过揭示翻译文本生成中的操纵机制和政治动因,人们能够更深刻地理解翻译,特别是宗教文本翻译的本质。
翻译不是纯粹的语言交际活动,而是权力控制下源语和译语的对话。
关键词:权力:意识形态;佛经汉译中图分类号:H0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0962(2008)0卜0030—06翻译(包括口译和笔译)作为一种交流工具,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但是,“把翻译当成一门学科进行研究才刚刚开始五十年”【11。
而一直到1972年Holmes发表《翻译研究的名称与性质》这篇在翻译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文章,翻译研究才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发展起来。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翻译学者们采取了语言学的研究途径,这类学者以Jacobson、Catford、Nida、Wilss、Koller等为代表。
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现了“描述翻译学”[21。
这一研究模式借鉴了比较文学和俄国形式主义语言学的研究方法,将文学翻译的规范和目标与文学文本以外的因素结合起来进行研究。
20世纪90年代翻译领域又出现了一系列新的学派和概念.如女性主义翻译研究,后殖民主义理论和文化研究学派。
“文化转向”(CulturalTurn)这一术语正体现了翻译研究重点由文本内向文本外的转变pI。
翻译研究中出现的这些新趋势有一个共同点:它们把权力问题摆在了面前。
翻译活动是在真实的社会和政治语境中发生的,而决不存在于理想的中立环境。
从汉代到宋代佛经翻译赞助人的演变研究
从汉代到宋代佛经翻译赞助人的演变研究
王娅婷;冯全功
【期刊名称】《外语研究》
【年(卷),期】2024(41)3
【摘要】历时超过10个世纪的佛经翻译给中国文化带来深远影响,这和佛经翻译赞助人的力量密不可分。
依据佛经翻译赞助人的演变,从汉代至宋代的佛经翻译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个体自发的佛经翻译、士大夫赞助的佛经翻译以及国家赞助的佛经翻译。
赞助人的演变使佛经翻译的物质基础得到保障,翻译规模、翻译流程、译经数量随之稳步发展,也促进了佛教在中国的本土化与广泛传播。
【总页数】9页(P74-82)
【作者】王娅婷;冯全功
【作者单位】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H059
【相关文献】
1.汉代佛经翻译风格刍议
2.论道安“五失本”之本意及佛经翻译观念之演变
3.重识佛经翻译中文质论的演变
4.“原文至上”观在佛经翻译中的演变及其对典籍外译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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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福柯“权力话语”下的经典译介与流变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 ( 社会科学 版) J o u r n a l o f B e i j i n g U n i v e r s i t y o f A e r o n a u t i c s a n d A s t r o n a u t i c s ( 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s E d i t i o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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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 6卷 第 1期
李燕 霞 : 论福柯 “ 权力话语” 下 的经 典译 介 与 流 变
的“ 权力 ” 是 一种 能力 或 潜 力 。德 国著 名社 会 学 家 、
V o 1 . 2 6 N o . 1 J a n u a r y , 2 0 1 3
论 福柯 “ 权 力话 语 " 下 的 经 典 译 介 与 流 变
奎 4燕 , 霞 F )
( 广 东商 学 院 外 国语 学 院 ,广 东 广 州 5 1 0 3 2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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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 力 话 语 ”与 经 典 流 变
的限制 。“ 权力 ” 作 为贯穿 整个 社会 的“ 能 量流 ”, 以 社会 的权 威 、 规 则或 等级 等形 式来 规约话 语 的产生 。
这个 理论 给人 文 、 社 会科 学带来 了深远影 响 , 也 为 译
福柯的话语权
福柯的话语权————————————————————————————————作者:————————————————————————————————日期:傅柯的“话语理论”简述1、话语权概述“话语权”成为当代一个非常时髦的词,出现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方面面,在国内被人们频繁使用,在许多研究领域都运用傅柯的“话语权理论”来阐述自己的观点。
上至学者,下至普通百姓,大家似乎都对“话语”和“话语权”的含义甚是了然。
不同的学者在他们不同的学术领域中都多次提到对相关“话语”和“话语权”的理解,有人论述女性文学与女性主义的“话语权”,有人论述亚裔文学在国外的“话语权”,有人论述中国农民的“话语权”,有人论述民间文学的“话语权”,也有人研究建筑设计中的“话语权”,还有很多学者运用“话语权”这一较为复杂的概念来进行文本细读和分析,比如利用话语权来阐述某些特殊翻译现象等等。
话语作为人认识世界的工具,作为人与人相互交流和沟通的工具,作为与思想直接对应的关系,其存在初期仿佛被认为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并不为人们所重视,但随后对话语的认识与研究却越来越丰富和深入,事物各式各样的存在激起人们的思考,而思考又需要一个中介来“想”和“表述”,思考的结果也需要一个承载体来表达和外化。
因此,在后现代主义看来,话语是极其重要的中介,人类所知所晓的一切,人类所建构起来的所有文明,都是通过话语这个中介作为传递手段并最终完成的。
独特的话语由个体的出生、家庭背景、文化环境、时代风貌等诸多因素综合而成,正是有了独特的话语,才由话语建构起了独特的个体。
国内外学界对于话语是有一番深入分析和研究的。
语言学界对话语做的界定是:“‘话语’通常有两种理解:狭义的理解是与篇章相对,指口头说出来的一句句话;广义的理解指言语交际行为体现出来的由词句构成的言语表达形式,它既可以是口语体,也可以是书面体。
”这种广义的理解与语言学家索绪尔的“言语”概念较为接近。
2、傅柯的话语权法国思想家米歇尔·傅柯是当代西方著名的后现代哲学家,学术研究广泛且深刻,出版过多部学术著作,其影响渗入到社会学、政治学、精神病学、医学、心理学、文学艺术等多个领域,但修辞学只研究其著作中以话语为中心的观点。
从福柯权力话语理论看文学话语-精选文档
从福柯权力话语理论看文学话语话语和权力是福柯哲学体系中两个重要的概念,在前期的《知识考古学》中,福柯重在话语的自主分析,认为话语是“隶属于同一的形成系统的陈述整体。
”我们不要问“话语说了什么”,而应追问“话语何以存在?”,力求提供一种话语实现多元的策略。
在这样的哲学范畴内,所有的话语都有存在的权利,然而,为什么有的话语走入了历史,有的话语却永远消失在历史之外了呢?福柯后期将权力概念引入话语,提出话语的权力控制分析,其实依然执着于话语可能或者不可能的条件的探询。
作为著名的权力思想家,福柯的权力观有创新之处。
传统的权力观将权力看作一种实体,认为权力是夺得统治的阶级的“所有权”,看作是可以被某些人或者某些团体所占有的东西。
而福柯认为,权力并非一种实体,而是一种关系。
他说:“权力不是获得、取得的或分享的某个东西,也不是我们保护或回避的某个东西,它从数不清的角度出发在不平等的和变动的关系相互作用中运作着。
”这种权力作为一种关系作用于每一个人,无处不在,在社会的每一层之间,在男女之间,在家庭成员之间,在师生之间等等。
再有,传统的权力观经常将权力与限制、禁止、镇压紧密联系在一起,因此是否定性的。
福柯提醒人们,权力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在某些情况下权力的效果不仅是否定性的,而是生产性的。
权力几乎成为一个无所不在的本体贯穿在福柯后期理论中,作为一种势力关系,权力既是压抑的力量,又是建设的力量,对于文学来说,是否意味着所有的文学话语都参与了权力的运作?文学作为一种特殊的话语系统,究竟是否存在权力之争呢?在文学话语中,话语的控制原则将以何种面貌出现呢?在福柯看来,任何话语都是与权力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所以,文学作为一种话语,必然难以与权力脱离干系。
至于控制,无论在文学话语内部还是外部都存在。
对于权力在文学话语内部的运作可以分为不同文学话语之间和对单纯一个文学文本的控制分析。
对于不同的文学话语之间,福柯在《话语的秩序》中曾以荷马的《奥德赛》为例,在福柯看来,对它的串讲、注释、论述都是评论话语形式,相对《奥德赛》而言,都是次话语,即使对它的任何一种文学翻译,甚至象英国近代作家詹姆士?乔伊斯的巨著《尤里西斯》,同样也是次话语。
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与中国学术话语的建构
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与中国学术话语的建构杨洪【摘要】福柯是话语研究领域影响最大的学者之一,他把话语与历史、社会、政治和文化关联起来,为我们揭示了话语背后权力的运作以及权力和知识之间隐而不现的共生关系.借助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从知识和权力的关系出发,可以看到学术话语背后的权力运作,从而分析中国现代学术话语的历史进程及当下建构的途径.【期刊名称】《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6(000)010【总页数】3页(P30-32)【关键词】学术;知识话语;权力理论【作者】杨洪【作者单位】广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510660【正文语种】中文话语原本是一个语言学术语,指的是比句子更大的语言单位。
随着对语言的建构性和社会实践性的关注,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内出现了语言学转向,话语超越语言学,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福柯的话语研究对此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他将话语看作历史语境和权力关系的表征,把话语与历史、社会、政治和文化关联起来,让话语分析成为了一种流行的方法。
他还用考古学和谱系学的方法研究知识话语,为我们揭示了权力和知识之间存在的隐而不现的共生关系。
学术是一种系统化理论化的知识,它是人类通过理性思维经过长期的社会实践总结而成的知识和技能体系。
学术话语则是指建构这种体系的一套表述系统,由术语、概念、范畴和言说方式组成。
学术话语就是一种知识话语。
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可以帮助我们从知识和权力的关系出发,揭开学术话语背后的权力运作,从而为探讨中国现代学术话语的历史进程及当下建构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一)话语和权力释义福柯对话语所下的定义是“数目有限的一组陈述。
” [1]作为一种表述系统,话语不仅仅是一种表征符号,更是形成话语谈论对象的复杂实践,是构成知识和人类生活的一种方式,因此福柯把人和世界的关系总结为一种话语关系。
他还认为,话语产生知识,知识通过话语完成其创造、储备和获取的过程。
此外,知识和话语都具有历史性,总是植根于某个特定的社会制度中并受其制约,在不同时期,它们具有很大的差异性。
福柯的“话语权力”观及其对翻译的镜鉴
∗[收稿日期]2011-07-09∗∗[作者简介]王蜜(1987—),女,山东新泰人,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2009级硕士,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摘要:“话语权力”理论是福柯的核心思想,话语是一种秩序,更是一种权力结构和结构性的权力。
话语、知识和权力三位一体:话语是载体、知识是表象、权力是实质,没有话语的生产就没有权力的实施,人与世界的关系就是一种“话语”关系。
话语权力思想与西方的翻译霸权是相辅相成的:翻译霸权是“话语权力”的一种表现形式、一种实践形式,话语权力则是翻译霸权的深层逻辑和内在本质。
在翻译领域,“话语权力”理论启示我们:要站在提高国家软实力的高度看待翻译问题;要警惕外文内译过程中的价值观冲击;内文外译中要强化异化翻译策略。
关键词:话语权力;翻译;软实力;异化策略中图分类号:H0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0438(2012)01-0149-03(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北京100875)王蜜福柯的“话语权力”观及其对翻译的镜鉴文化全球化是全球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文化全球化的今天,翻译自然成为文化走向全球的杠杆性中介力量。
翻译不仅仅是一种思想、观念的传输,更是价值观的冲击与再造,“话语即权力”的深刻理论对于我们科学地对待翻译,选择恰当的翻译策略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话语权力”理论“话语权力”理论是福柯的核心思想。
他认为,话语是一种“话语结构”。
话语、空间、权力是个完整结构系统:谁有权力说话?谁要被凝视和聆听?谁在话语中发出指令?谁有权力之眼?在福柯看来,话语都是“知识意志”和“权力意志”交织而成的结果。
各种不同话语的此消彼长,同一话语内的争执、争斗,都充分显示权力关系的介入与干预。
所谓权力,就是“迫使他人按照自己的目的去行动的能力,以使他们做他们可能还没有做的事。
”[1](P784)福柯在对“话语”深度追问中,揭示了话语、知识和权力的有机统一性,揭示了“话语权力”的权力本质。
解读福柯笔下逃不出的“权力”
解读福柯笔下逃不出的“权力”一、繁华世界中爬满了权力之蚤福柯,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在多个层面以多种方式对“权力”的发展展开描述。
现代社会中的一些看似散乱、孤立、互无关联的乱象,在福柯的生命政治/生命权力视角之下,可以籍由同一套逻辑——即生命政治/生命权力的运行逻辑得到解释。
二、君主权力——“砍头腰斩五马尸,煮杀肉刑服苦役”福柯认为,生命政治是从18世纪开始生成的一种新政治场景,包含诸多新权力技术,现代社会中大量制度都依此政治理性建立。
在生命权力出现之前,政治中的主导权力先后曾是君主权力和规训权力。
而我们对“生命权力”概念的理解,需要在与君主权力和规训权力的比较中得以实现。
那么什么是君主权力呢?君主权力将自身视作高于个体生命,即个体生命被视作索取对象,君主权力对生命本身的影响展现为对生命的剥夺,即运用取缔生命的方式对生命产生影响。
这种权力的典型范例便是“酷刑”。
这种极富恐惧性和仪式感的死亡表演在现在看来是不道德的也是不必要,而在君主权力时期却大行其道,一方面它是一种复仇,由于罪行违反了法律,而法律作为君主权力的第二重肉身存在,在这个意义上运用残酷的手段惩戒罪犯是君主权力的复仇,它运用一种压倒一切的绝对毁灭力量,回应罪行中蕴含的恐惧;另一方面,在公众场合用残酷的手段置人于死地具有一种“威慑性”,即任何残忍程度的罪行都存在程度上比它更强烈的酷刑与之对应,彰显君主权力的绝对压倒。
然而看似绝对强大的君主权力实际上是无力的,它的无力展现在以下两方面:第一,它对规则制定无作为。
以“酷刑”为例,它对犯罪的回应只能是运用同样性质的暴力,只能在程度上加强,只能在规则内部制定法律,而无法主动掌控个体;第二,它没有生产性。
当“以暴制暴”的强度到达上限,即对象“死亡”,君主权力便失去了控制力,它在达到目的的同时失去作用。
如果说,以上权力技术对操纵死亡的积极性和控制生命的消极性特征可被概括为“使人死,让人活”的话,那么在十八世纪,与之相对的“使人活,让人死的”权力技术——规训权力——出现了,它将生命视作生产性的,潜在待发掘的力量,它的目的是培育驯服而有用的生命。
福柯福柯的话语、权力概念
福柯福柯的话语、权力概念01.福柯及其思想01.福柯1、福柯与他的研究兴趣米歇尔·福柯是法国从结构主义向解构主义过渡的哲学家。
他秉承了尼采向传统挑战的反叛精神。
极力去研究被传统所排斥在外的如'疯癫”“性”等领域,探究它们之所以被“理性”所排斥的规则。
2、福柯对学术的贡献福柯的研究填补了以往学术历史上的空白,为人们观察和认识事物提供了新的视角。
02.话语权力思想他的话语权力思想是其学术体系中的一部分。
主要体现在他的《性经验史》疯狂和文明》《临床医学的诞生》和《事物的秩序》等著作中。
1、话语定性福柯认为,话语是一种秩序,更是一种权力结构和结构性的权力。
2、话语、知识和权力的关系在福柯看来,话语、知识和权力三位一体:话语是载体、知识是表象、权力是实质,没有话语的生产就没有权力的实施。
3、贡献福柯对“话语”的研究,揭示了话语、知识和权力的有机统一性,以及“话语权力”的权力本质。
02.话语的含义01.话语概念是福柯哲学的核心概念话语是福柯哲学中的一个比较含混的概念,福柯本人也并未从正面对此进行明确界定。
但话语概念却是福柯哲学方法中的核心概念。
要寻找打开福柯哲学的大门,话语概念却是一把不可或缺的钥匙。
关于话语概念,概括起来主要包括以下含义。
02.含义一:话语是陈述的整体话语是一系列相关陈述的整体。
在《知识考古学》中,福柯说:“我们将把话语称为陈述的整体,因为它们隶属于同一个话语形成;……这是由有限的陈述构成的,我们能够为这些陈述确定存在条件的整体。
”1、对话语的理解即话语是由一系列相关的陈述所构成,是具体地同现代社会的文化制度及现代人的实际思想和生活方式紧密联系的那些话语体系及实践。
因此,福柯话语理论中的话语,主要指在特定社会文化条件下,为了一定目的而说出或写出的论证性话语,是伴随着说和写的过程所进行的一系列社会文化操作活动,是一系列事件。
2、并且,强调话语是一系列政治事件福柯明确指出:“必须将话语看作一系列事件,看作政治事件:通过这些政治事件,它运载着政权并由政权又反过来控制着话语本身。
论权力话语与翻译活动
论权力话语与翻译活动
宋华
【期刊名称】《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09(0)S1
【摘要】福柯权力话语理论探讨原语权力话语与译语权力话语之间的权力抗衡对译者翻译策略的影响。
在翻译过程中,从文本的选择、策略的选取到译文的接受,无不受到权力话语的制约。
翻译活动是一种受社会、文化、历史、意识形态等多方面因素操控的行为。
本文借助权力话语理论展开对翻译研究的深化与领域拓宽,从而从多元的视角对翻译开展研究。
【总页数】3页(P140-142)
【关键词】权力话语;文化;翻译;影响
【作者】宋华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闽南科技学院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H059
【相关文献】
1.权力话语及其对翻译活动的制约 [J], 殷学侃;邓李肇
2.权力话语对20世纪70-90年代中国翻译活动的影响 [J], 张黎;张轶前
3.分割的权力各异的翻译——从权力话语的视角看抗战时期的翻译活动 [J], 罗天;胡安江
4.权力话语理论观照下的文学翻译活动 [J], 曹英华
5.中西语境下“权力话语理论”对翻译活动的影响 [J], 李云鹤;刘卓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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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的“话语权力”观及其对翻译的镜鉴
Foucault' s Language Power and Its Influence on
Translation
作者: 王蜜[1]
作者机构: [1]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北京100875
出版物刊名: 黑河学院学报
页码: 100-103页
年卷期: 2012年 第1期
主题词: 话语权力;翻译;软实力;异化策略
摘要:"话语权力"理论是福柯的核心思想,话语是一种秩序,更是一种权力结构和结构性的权力。
话语、知识和权力三位一体:话语是载体、知识是表象、权力是实质,没有话语的生产就没有权力的实施,人与世界的关系就是一种"话语"关系。
话语权力思想与西方的翻译霸权相辅相成:翻译霸权是"话语权力"的一种表现形式、一种实践形式,话语权力则是翻译霸权的深层逻辑和内在本质。
在翻译领域,"话语权力"理论启示我们,要站在提高国家软实力的高度看待翻译问题;要警惕外文内译过程中的价值观冲击;内文外译中要强化异化翻译策略。
福柯话语规训名词解释
福柯话语规训名词解释
在福柯的理论中,话语和规训都是他用来分析社会权力与控制方式的重要概念。
首先,福柯认为话语不仅是传递信息的工具,更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话语的拥有者通过话语将自己的意志和意愿强加给听众,从而行使权力。
话语的这种权力属性使得它成为社会控制和规训的重要手段。
其次,福柯认为规训是一种精细的权力技术,它通过规范、训练和监视来控制个体的行为和思想,从而将个体塑造成为符合社会期望和价值观的“驯顺肉体”。
规训的本质在于通过一系列制度化的手段,使个体内化外部的规则和期望,进一步塑造他们的认知、情感和行为。
总的来说,福柯的话语和规训概念揭示了社会权力运作的复杂机制,以及个体在社会权力关系中的位置和角色。
解读福柯“话语即权力”的哲学本质
解读福柯“话语即权力”的哲学本质展开全文文/王馥芳来自/阅读季“话语即权力”是法国哲学家、思想家米歇尔·福柯在其就职演讲《话语的秩序》中贡献给世界的一个最强隐喻之一,也是最为有力的哲学命题之一。
这一命题不仅仅把话语看成是“纸上苍生”,而且看成是对社会实践主体具有支配性和役使性的强大社会力量。
福柯把这种力量定义为“权力”,并由此得到了一个著名的哲学命题:话语即权力。
福柯所言的“权力”是指一种渗透于社会实践主体之中的、难以被人们感知,却又无所不在的“支配人体的政治技术”,是一种带有司法之立法功能的支配性社会力量。
这种支配性力量管约或者役使着社会实践主体,使其成为“合格”的社会人。
“话语即权力”的哲学渊源,可以追溯到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后期所提出的本体论主体间性思想。
从语言的本体性出发,海德格尔提出了“语言即思”的哲学命题。
“语言即思”颠覆了传统的说话者和语言之间的“说与被说”关系,而把说话者和语言之间的关系定义为一种“应合者与说”的关系。
“应合者与说”的关系不再是一种支配与被支配的主客体对立关系,而是一种说话者主体和对象主体(语言)之间的“主体间性”关系,两者相互对话、相互理解。
从本体论主体间性思想出发,福柯同样赋予话语以“主体间性”:“话语是真理、知识和权力的集中表现,是生活主体和对象能够相互交融的地方”。
所不同的是,因“思”是说话者本体自身的一部分,故海氏是在本体论的框架下探讨语言的主体间性。
而“权力”因是说话者本体之外的“他者”,是社会主体之中的一部分,福柯因此首次把话语从说话者主体之中剥离出去,使其成为一种制约、役使、支配或者界定社会实践主体的强大社会力量。
人类和话语之间的关系遂由海氏所定义的说话者主体间的共在关系,变身为社会实践主体间的共在关系。
把话语作为说话者主体自身的一部分延展到作为社会实践主体的一部分,福柯给话语赋予了社会主体性,从而使话语对社会实践主体具有支配意志。
福柯话语权力 名词解释
福柯话语权力名词解释
福柯话语权力是指在特定社会、文化和历史条件下,某些人、机构或社会团体所具有的控制社会意识形态和知识生产的能力。
这种权力不仅体现在话语的制定和表达上,还包括对话语的引导、解释和解读,从而影响人们的想象、思考和行为。
福柯认为,话语权力的运作是一种权力与知识的结合,通过知识的建构和传播来维持、强化和扩展权力的基础和范围。
因此,掌握话语权力对于塑造社会意识形态和社会结构具有重要的影响力。
同时,福柯也指出,话语权力并非绝对的,它是历史和文化背景中的产物,受到不同的社会、政治和文化力量的影响和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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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说权利与话语
福柯说权利与话语一边读一边在想,福柯的这些想法在当时一定引起轰动。
比如有人会说福柯你好阴暗啊,怎么能这么悲观的看待世界?福柯一定大概会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辛酸与众人沉浸于被操纵的话语却不知的无奈。
有人会说福柯你否定了当今人的存在,又提出了没有实践验证的生活美学,又有什么意义呢?福柯也许会说人们已经被当今的话语体系规训,而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了权力与话语的建构,是做一个被驯养的家畜还是自由奔跑于田野的生灵?总之我赞同,如果质疑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那其实也就消解了人自身的存在。
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摘录不同于古代通过酷刑对人类肉体进行疯狂施虐,到了现代,暴力开始变得温柔,肉体控制偏向于灵魂掌控,规定了一系列相关的政治制度、法律条文来对人进行规训、塑造和统治。
权力就是在这一套体系中逐渐运作起来,达到对人的掌控。
权力巧妙地蒙骗了被启蒙的大众,选择了大众喜欢的真理、知识等字眼将自身藏匿于其中,在大众建构出来的真理话语之中,权力再一次掌握了主动权,牢固地掌控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是,权力不再从总体性上对人们做出要求,不再如同专制时代一样设置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要求众人服从于他的权威,而是潜入到微观层面之中。
在说话的时候,看似是我们掌握着主动权,我们在主动地说些什么,但是因为人是在这个社会被各种权力和话语建构出来的,早已不是出生之时的天然的本真状态,而是社会各种规约、制度的产物,所以当我们在学习这个社会的语言之时,我们学习的根本不只是语言,而是语言背后隐含的各种规则制度。
知识越抽象,疯癫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知识和感官的联系过于薄弱,激发大脑的紧张感,人体就会失衡。
当来到规训社会,权力变得隐蔽和有效,权力的目的不是培养个性化的人,而是为了规训和监视。
所谓考古学是指这种批判并不算是要得出一个认知体系中的知识结构,而是要设法考察决定我们所思、所想和所为的话语结构。
权力话语对翻译的影响
权力话语对翻译的影响作者:杨魏蔚来源:《教育界》2010年第24期【摘要】福柯权力话语理论阐述了权力、知识和话语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即知识是权力的象征,话语是权力的表现形式,控制知识权力话语的文化力量能够实现其文化控制地位。
从翻译文本的选择到策略的选取到译文的接受,无不受到权力话语的制约。
翻译活动是一种受社会、文化、历史、意识形态等多方面因素操控的行为。
因此必须借助权力话语理论,才有助于翻译研究的深化与领域的拓宽,从而从多元的视角对翻译开展研究。
1. 权力话语理论权力话语理论是法国哲学家福柯提出来的。
福柯认为人文科学本身只是一种权力和知识相结合的产物,它只能是某一个时期的人文科学,是这一时期权力话语控制的产物。
翻译活动也不例外,它是权力话语制约作用下的产物,翻译研究绝不可以只局限于作者、文本、译者之间,而应置于大的文化视野中去。
翻译活动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是一种被权力话语所操纵与控制的活动,是受社会、文化、历史、意识形态、道德伦理、价值观所制约着的活动。
2. 权力话语对翻译文本的选择翻译过程的第一步是文本的选择。
选择哪些作家与流派的作品来翻译,明显受到当时社会各种权力话语因素,特别是历史、文化及政治意识形态的制约。
如五四时期我国翻译界涌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为了引进西方先进的资产阶级文化、思想以对抗当时中国的封建文化,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大规模地选择翻译了外国几乎所有进步作家的优秀作品。
这说明翻译活动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是一种权力话语操控与控制之下的活动。
3. 权力话语对翻译策略选择的影响翻译方法的确定主要受到作用于译者头脑中的一些隐形权力话语,如他的教育传统、文化习俗、知识结构、审美情趣、价值取向甚至翻译目的等等的控制。
这些内容会在他心中形成一些“准则”,这些准则实际就是社会、文化等对它形成的权力话语的具体体现。
译者在翻译中,不是“刻意借着各种操纵手段,利用译作表达自己的一套意识形态”,就是“不想在译作里传递自己不能接受的意识形态”,于是便对原作进行“归化” 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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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生
(赤峰学院外国语学院,内蒙古赤峰 024000)
摘要:米歇尔·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指出,哪里有话语,哪里就有权力,权力是话语运作无处不在的支配力量。
作为话语的一种表现形式,任何一种翻译无不受到各种权力因素的影响。
从东汉至唐宋时期佛经翻译过程中翻译赞助人的隐性权力和翻译者的显性权力对佛经翻译的操控可以看出,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对中国的佛经翻译同样具有一定的解释力。
关键词:佛经,翻译,权力话语,解释力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2)12-0167-03
一、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
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是当代著名的法国后结构主义哲学家和思想家。
受马克思主义、现象学、结构主义以及尼采关于真理、知识和权力关系观念的影响,福柯在对文学和哲学领域、政治经济领域进行分析的基础上,提出了著名的权力话语理论。
二、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和翻译的关系
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一经提出,即在西方的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正如徐贲在他的《走向后现代与后殖民地》中所讲的那样:“由于他的著作的跨学科性质,每一种学术性学科……都能从他那里得到某种启发。
”[2]
权力话语理论使当代文艺理论走出了纯理论的思辨,走向更大的文化语境和文艺活动实践中去。
作为人文科学的一个重要部分,翻译也是权力话语制约作用下的产物。
任何翻译活动都是被一定的具体的社会环境、历史条件和话语实践所规定。
在大的人文社会环境下,翻译已不是中性的、远离政治及意识形态斗争和利益冲突的行为,相反,它成了这类冲突的场所。
正如王东风教授所说:“特定社会的政治文化往往会对翻译过程发生一定的制约作用,但在不同的社会和不同的时代,这种制约所表现出来的强度会有很大的不同。
一般说来,一个社会中的政治形势越敏感,涉及政治的翻译所受到的压力就会越大。
这种制约既有来自政府的出版检查方面的,也有发自译者个人的政治意识的。
”[3]
三、中国东汉至唐宋佛经翻译的背景
季羡林先生曾经指出:“中华文化这一条长河,有水满的时候,也有水少的时候,但却从未枯竭。
原因就是有新水注入,注入的次数大大小小是颇多的,最大的两次,一次是从印度来的水,一次是从西方来的水。
而这两次的大注入依靠的都是翻译。
中华文化之所以能长葆青春,万应灵药就是翻译。
翻译之为用大矣哉!”[5]季老先生所说的“从印度来的水”就是指东汉至唐宋时期的佛经翻译。
究其根源,中国的佛经翻译是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发生的。
在西汉末年与东汉初年,随着中国封建制度的发展,社会矛盾不断激化,灾害连年发生,人民生活苦不堪言,挣扎在极苦世界的农民大众渴望从宗教中寻找精神慰藉,冀求神明能救芸芸众生于苦海深渊;另一方面,地主豪强、皇族宦吏等统治阶层希望通过宗教的力量,来巩固和加强自己的统治,并冀求万能的神明保佑自己长命百岁。
这些都为佛教的传播提供了合适的土壤。
在翻译佛经的历程中,为了能使中国臣民接受佛教这一异域文化,翻译家们将佛教文化与儒、道、玄学交织融合,利用佛教所宣扬人生极苦、因果报应、要人厌世、要人忍辱超度以求死后进入“极乐世界”等教义,来迎合当时统治阶级和劳苦大众企盼宗教的心态,迎合“天人合一”、“富贵有命”、“听天由命”等普遍接受的儒教、道教的思想传统,将其根植于中国民族文化的土壤,并逐步使之本土化。
自公元148年西域高僧安世高于洛阳开佛经汉译之先起,通过大规模的翻译,佛教稳步进入华夏大地。
在长达七八百年的历史长河中,佛经翻译高潮迭起,经久不衰,于唐宋时期达到顶峰。
在这样的社会和文化背景下,佛教作为一种外来宗教在古代中国受到广泛的欢迎,佛经的翻译也受到中国古代封建帝王们的高度重视。
四、用权力话语理论解读佛经的翻译行为
在近千年的佛经翻译活动中,中国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们将佛经翻译置于自己文化主体意识的统摄下,从暗处对佛经翻译进行操控,利用佛教的教义麻痹臣民,巩固自己的封建君王的统治地位;而佛经翻译者们,利用自己的翻译职务之便,对佛经译文进行直接操控,为了达到将异域的佛教传入中国之目的。
(一)翻译赞助人对佛经翻译行为的隐形操控
在佛教于汉代传入中国之前,中国的儒学和道家文化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且远远高于周围“蛮族”文化。
在这片拥有自己强势文化的国土上,佛教这一异族文化最终能够经受住中国本土的道教与佛学的围攻,逐渐在中国统治阶级和平民百姓中拥有了自己的信仰者,最终成为了中国封建社会思想文化的重要内容,这一切和当时中国的统治者——封建帝王们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在中国古代帝王中,不少人与佛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为佛教在中国的传播铺平了道路。
有记载的最早的信佛帝王是东汉第二位皇帝——汉明帝刘庄,据司马光主编的《资治通鉴·汉纪三十七》(卷第四十五)记载:“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
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练精神,以至为佛;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
精于其道者,号曰沙门。
于是中国始传其术,图其形像,而王公贵人,独楚王英最先好之。
”
[6]从上面文献记载看,刘庄是最早将佛教引入中国的皇帝,司马光的编著中说得很清楚,“于是中国始传其术”。
刘庄派人去天竺(今印度)取经的具体时间,史书上记载是其在位时的“永平八年”,即公元65年。
另据古正美教授研究发现,汉末的3位皇帝,即汉桓帝、汉灵帝和汉献帝“在统治期间皆见有大量的贵霜译经僧陆续进入中国当时的都城洛阳从事传译佛教经典的情形”[7]。
其中,安息国译经僧安世高在中国传译大乘经典事业前后共四十多年,经历了汉桓帝和汉灵帝二代汉末帝王统治中国的时期。
虽然在史料和文献上我们都不具有汉桓帝与安世高有来往的记录,“然而从汉桓帝发展佛教的政治的事实及安世高在洛阳系统传译大乘佛教经典的现象,我们不但可以怀疑汉末中国的译经活动皆由安世高一手策划而成,而且也可以怀疑安世高就是当时汉桓帝发展佛教政治的策划者或军师”[8]。
唐代是佛经翻译的鼎盛时期。
唐太宗在清除武装割据、平息地方骚乱时,曾经得到过僧人的帮助,在他即位后,便下诏在全国“交兵之处”建立司刹,并在大慈恩寺设译经院,请国内外名僧进行翻译经书、宣各州设官寺,祈愿国家安泰和人民安康。
武则天更令各州设大云寺。
唐中宗在继承其母武则天的帝位之时,便决定同时采用道教和佛教的政治治世法治国。
“唐中宗的这个政治理念,在其登位之后的第二个月便非常明朗化”[9]。
正是有了封建帝王的信奉和支持,原属异族的佛教文化才能被翻译成汉语,在古代中国得以传播。
可以说,中国第一次翻译高潮——佛经翻译是和封建帝王们的权力的行驶分不开的。
正如杨柳在他的《论原作之隐形》一文中所说,“赞助者是要利用翻译为他的政权服务,它对翻译活动的走向、翻译文学的兴衰、译者的地位乃至生命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0]。
(二)佛经翻译者对佛经翻译的直接操控
在中国古代,参与佛经翻译的大多是学识渊博、精通汉梵的经学大师,最著名的翻译家包括支谦、玄奘、道安、惠远、鸠摩罗什等,他们熟读孔孟黄老,熟稔中国传统文化。
他们按照统治阶层的旨意,利用自己的翻译者的权力操控译文,试图把儒家道教的本土意识形态融入浩瀚的佛经译本中。
其次,为了迎合中国封建统治阶层政治、法律、宗教、道德等实际需要,佛经翻译者们有时甚至不惜炮制“疑伪经”,即所谓的“非佛口授,而又妄称为经的”经书[12]。
例如,为了迎合儒家所倡导的“三纲五常”、“百善孝为先”等核心文化,佛经翻译者们“制作”了《父母恩重经》,企图证明佛家与儒家的基本道德规范是一致的,但是,他们炮制这些“疑伪经”
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传教的需要。
再次,佛经翻译者们还经常改动梵文的原意,对佛经中的内容进行取舍调整。
例如,《华严经》在翻译“拥抱”、“接吻”等词语时,都不采用意译的方法,将其音译为“阿梨宜”、“阿众”。
在一些汉译佛经中,还增加了佛经原文没有的伦理说教,如《长阿含经·善生经》中的“父母所为,恭顺不逆”、“父母正令,不敢违背”,《六度集经》中的“君仁臣忠,父义子孝,夫信妇贞”都是译者加进去的,而流传最广的三国曹魏时译的《无量寿经》中也多有忠、孝、节、义、信等用语[13]。
总之,通过翻译赞助人和翻译者们的权力操控作用,佛经以改头换面之伪装形式传入了中国,和中国传统的儒学、道家文化融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中国化的佛教,中国化的佛教进而成为自成体系的禅,进一步演进的禅“伴随着中国的主要意识形态儒道等衍变和发展,是中国传统文化精华之所在”[14]。
在古代,产于异域“蛮族”的佛教文化为什么能渗透到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的“中央之国”,经受得住来自中国本土儒、道等强势文化的夹击,最终成长、壮大起来,这和当时封建君王以及佛经翻译者们的权力操控是分不开的,进而验证了福柯所说过的一句话:哪里有话语,哪里就有权力,权力是话语运作的无处不在的支配力量。
也就是说,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对中国东汉至唐宋的佛经翻译行为同样具有一定的解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