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所反映的吴语历史层次汇总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本文由【中文 文档库】 搜集整理。
中文 文档库免费提供海量教学资料、行业资料、范文模板、应用文书、考试学习和社会经济等 文档
“囡”所反映的吴语历史层次
一、“囡”字的音韵地位
本文通过“囡”字的讨论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传统历史比较法在汉语方言研究中的适用范围到底有多大?
“囡”是吴语中典型的方言字,要探讨这个字的语源,按通常考本字的方法,先要通过历史比较确定它在中古的音韵地位。
“囡”字首先见于北部吴语的文献 (1),我们自然首先在北部吴语的范围内考察它的读音。
这个字的声母比较容易确定,北部吴语的n 不是泥母就是日母。
比较难确定的是它的韵母。
为此,我们在钱乃荣的《当代吴语研究》中挑选了9个方言点的一些代表字进行分析。
考虑到声母对韵母的影响,我们只挑选舌齿音。
只要有一个方言点的某个韵类与“囡”同韵就选出它的一个代表字。
然后看哪个韵类与“囡”的读音最对得上。
囡 暖 男 嫩 传 扇 闪 闩
苏州
无锡
常熟
上海 /
嘉兴
绍兴 /
诸暨
余姚
宁波
上表只有“暖”字在所有的方言点中都与“囡”字同韵,由此确定“囡”字的声韵地位为泥母桓音。
下面,我们再来讨论“囡”字的声调。
“囡”在北部吴语中有的单用,有的出现在“囡儿”一词中。
单用的方言中,如松江“囡”为阳上调。
嘉定、青浦读阳上,混入阳去,南汇读阳上,混入阳平。
上海的“囡”读 ,这是阳平、阳上、阳去混合以后的调值。
但是J E ( )“小囡”记作 ,左上角圈发,表示“囡”在当时还是上声调。
至于那些出现“囡儿”一词的方言,从连调形式分析,“囡”也只能是阳上字。
方言 “囡儿”的连值值 前字“囡”的可能调类
苏州 阳平次浊 阳上次浊 阳去
无锡 阳上
昆山 阳上次浊
罗店 阳平 阳上 阳去次浊
霜草墩 阳平 阳上 阳去
上海 阳平 阳上 阳去
周浦 阳上 阳去
黎里 阴上次浊 阳上次浊
盛泽 阴上次浊 阳上全浊
苏州一带“囡”与“男”同音,而且小称变调作阴平。
《新华词典》的“囡”注音作 ,阴平,大概是从苏州一带的读音类推而得。
但是从更大范围的比较可知,它折合成普通话应该是 ,上声。
以上就是历史比较法考定音韵地位的通常做法。
但是如果离开典型的北部吴语往南走,我们碰到的“囡”却不是桓韵字。
1、松阳、遂昌、龙游、龙泉、温州、瑞安、平阳、永嘉、乐清、文成等地的“女儿”都由两个语素组成,第二个语素为“儿”,第一个语素为泥(娘)母佳韵字,下面是这些方言第一个语素的读音,以及它们与“端(桓)、奶(佳)”二字的读音比较: 遂昌 松阳 龙游 龙泉 温州 瑞安 平阳 永嘉 乐清 文成
囡
奶
端
2、湖州、嘉兴、德清、桐庐、余杭、安吉、富阳、衢州、临海、仙居、天台等地的“女儿”或者为单音节词,读麻韵,或者后头还带一个“儿”字。
下面是这个麻韵字与“蛇”(麻)“端”(桓)二字读音的比较(2):
湖州 嘉兴 德清 桐庐 余杭 安吉 富阳 衢州 临海 仙居 天台 囡
蛇
端 3、金华、永康、东阳、象山、宁海、崇仁等地“囡”读寒韵,下面是这些方言“囡”与“滩”(寒)“端”(桓)二字的读音比较:
金华 永康 东阳 象山 宁海 崇仁 黄岩
囡
滩
端
4、丽水“囡”读唐韵,下面是这个方言中“囡”与“糖”(唐)“端”(桓)二字的比较:
丽水囡 糖 端
5、汤溪、庆元、青田、云和、景宁等地的“囡”读耕庚韵,下面是这些方言“囡”与“打”(庚)、“端”(桓)二字的比较:
庆元 青田 云和 景宁
囡
打
端
“囡”在这些吴语中的音韵地位这么不一致,这只能有两种可能:
要么它在各地吴语中是不同的语素,读音自然不同。
如果语素相同,那就意味着同一语素有可能对应于不同的中古韵类,于是就要重新考虑历史比较法的适用范围。
这个词在所有的吴语中都带声母 ,而且在大部分的吴语中属于中古带鼻韵尾的韵类。
这种语音上的相似特点,说明它们有同一来源的可能性极大。
正因为如此,各地吴语区的人才凭着一种语言直觉把它写作同一个“囡”字。
此外,根据我们在吴语区的田野调查经
验,在一个小的行政区范围内,最基本词汇的内部一致性往往很高。
但是在丽水地区,“女儿”在丽水读 ,唐韵;丽水西邻的缙云读 ,佳韵;丽水东邻的青田读 ,耕韵。
在这么小的地理区域内,如果认为这么常用的词竟来自不同的语素,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从吴语内部一致性考虑,像这么一个极普通的基本词,如果假设它们有同一的来源,而且对其音韵行为找出一个满意的解释,那当然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二、古代南方方言中的麻韵读音
为了解释以上的现象,我们先来讨论另一个与之有关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麻韵在吴语中的历史层次。
《切韵》的麻韵为 ,现代吴语中的麻韵读音大体上从这个读音后高化而来,不过各个地方的变化速度不一,举“茶”字为例:杭州江山、开化武义、兰溪龙泉、遂昌绍兴、常州奉化常熟
麻韵读音的地理分布正反映了麻韵在吴语历史变化中的各个阶段:
- >- >- >- >- >- > >-
但是从其他一些材料看,古代吴语中的麻韵却与佳韵同音,大概为 之类。
在日本汉语借词中,汉音代表八世纪左右的长安音,吴音则代表稍早时期的吴地读音。
麻韵在汉音和吴音中的读音不同,下面的材料抄自高本汉的《中国音韵学研究》:
麻韵 家 牙 茶 沙 巴 爬 马 花 瓦
汉音
吴音
佳韵 佳 矮 涯 柴 摆 买
汉音
吴音
高本汉书中的吴音并非取自同一材料,所以读音会有些混乱。
不过种混乱决不只是文献来源不同造成,因为即使是同一本书中,例如《万叶集》,也会发现麻韵二等有 、 两种读音,这是由于吴音传入的时间比这些文献更早,而且来源非常复杂。
不过这对于我们所讨论的问题并没有造成什么妨碍,因为麻韵二等在汉音和吴音中的表现显然是不一样的,汉音只读 ,不读 ;吴音虽有读 的,但是更多的是读 ,与佳同音。
因为中原地区的麻韵读 ,所以吴音中的 可能就是当时吴地麻韵读音的反映。
不过此处的 可能代表 ,也可能代表 ,甚至可能是 。
梅祖麟(1992)已经很有说服力地证明,鱼韵在古代的吴语中读e,所以麻韵更可能是 或 。
同样的现象也见于越南语中的汉语借音:(3)
麻韵 茶 杈 遮 夏 麻 砑 疤 车 槐
汉越语
古汉越语
佳韵 摆 箄 派 卦 画
汉越语
古汉越语
古汉越语的材料来源也很复杂,麻韵二等同样不只 [ ]一种读音,但是它与汉越语之间的界限也是很清楚的:麻韵二等在汉越语中只读 [ ],不读 ,古汉越语中则更多地读 。
这种区别恰与日本汉音、吴音之间的区别相平行。
越南音系中既有 [ ,也有 ,麻韵二等与佳韵读 不读 [ ,这说明古汉越语所借用的汉语方言中麻韵、佳韵都不是e,而是一个比e更开的音,如 、 之类。
白语的音系有 和 ,麻韵的借词也只读 ,而且与佳同音:(徐琳、赵衍荪 )
耙 下 马 哑 车 价 买
在语言类型非常古老的厦门话里,麻、佳两韵的文白异读与以上几种外语中的汉语借词完全对应:
麻韵 茶 叉 查 纱 加 家 虾 夏 牙 瓜 花 爬 马
文读
白读
佳韵 买 卖 稗 债 差 钗 解
文读
白读
丁邦新( )认为闽语保留了更多的古吴语的特征,这个想法是很有道理的。
麻、佳两韵在以上四种材料中的音韵表现如此一致,当然不是偶然的,它说明麻韵在古代江南的广大地区与佳韵同音,读作 或 。
“女”在《集韵》佳韵上声奴解切一读:“楚人谓女曰女”。
“女”上古为鱼部字,从鱼部发展来的中古二等韵只能是麻韵而不能是佳韵。
所以,“女”字有麻韵的异读容易解释,我们的确在一些吴语中找到读麻韵的“女”字异读。
如宁波“子女”说“儿女” ,长不大的老小孩说“儿女伴” ,“女”字读麻韵上声。
绍兴外孙女、孙女说“女孙” ,上虞说 ,这是吴语区中心词在前修饰语在后的构词特点,其中的“女”字读麻韵上声。
“孙女”在宁波说作“女疏”,“疏”为“孙”的音变,“女”也读为麻韵。
汤溪的“儿女”说 ,“女婿”说 曹志耘提供材料。
绍兴外孙女、孙女说“女孙” ,上虞说 两处均陶寰提供材料,桐庐“孙女”说 冯蒸提供材料。
这些例子中的“女” ,都读同麻韵。
《集韵》的“女”字异读为佳韵,表面看起来不好解释,但是有了以上的讨论以后,我们现在就可以明白了。
“女”字的佳韵异读实际上就是麻韵异读,只不过古代的楚地与吴地一样,麻佳同韵。
一本方言字典用佳韵的“解”字去切麻韵的“女”字,自然不足为怪。
后来,这个反切被收入麻佳有别《集韵》,就成了真正的佳韵异读了。
在现代吴语中,几乎所有方言的麻韵读音都从-a变来,那是中古以后中原方言影响的结果。
温州、丽水一带“女儿”的前一个语素读泥(娘)母佳韵上声,就是《集韵》中所
记的奴解切一读,反映吴语前中古层次麻韵读同佳韵的音韵特点。
第二个问题,是佳韵在这一地区的演变历史。
佳韵在南部吴语中有以下一些读音: 衢州 温州 金华 文成 云和
这反映了佳韵在南部吴语原来也是 ,与麻韵同,地理的分布反映歷史的演變过程,上表各方言的读音反映佳韵有如下的变化: > > > > 。
郑张尚芳(1983)也证明了了温州地区佳韵的演变: >a,温州的佳韵读-a,而语音比较古老的近郊永强區还读 。
青田县海溪“奶皮”(乳房) ,“吃奶奶” ,“奶娘” 。
“吃奶奶”中第一个“奶” 是 的促声化,许多吴语中都有促声化现象,如常州词尾“子”促化作“则”。
“奶奶”中的第一个“奶”由于处于叠字的第一个音节,读轻声,声调一短促就混入了入声调,属于弱化音变: > 。
“奶娘”一词最文语化,“奶奶”一词最具俗语的色彩,所以它们的变化速度不一样,越是口语的词,越是稳定,变化速度也最慢。
“奶”的这三个形式正反映了佳韵的演变历史: > > 。
下面是佳韵在北部吴语一些方言中的读音:
金壇 靖江 江阴 常州 苏州 常熟 昆山 上海
蟹
解
鞋
这些材料也说明北部吴语的佳韵经历了相同的变化: > > > > > 。
而且也有类似于海溪的内部证据可资证明。
丹阳的“奶”在“奶奶”一词中读 ,在“牛奶”一词中读 。
“奶奶”是一俗语词,语音变化比较慢, 应该是比较古老的读音。
这正从内部证明了佳韵的音变 > 。
在南方一些民族语的汉语借词中,麻韵往往有 、 两种读音,实际上就是麻韵这两个层次的反映。
如侗台语中,“茶”壮、布依语 ,仫佬、毛难语 ,侗语则为 ,黎语 ;“加”临高语 ,黎语则为 ;“假”仫佬、毛难语 ,临高、黎语则为 ;“沙”壮语有 、 两种读音;“黄瓜”的“瓜”临高 ,仫佬、水、毛难语 ,侗语则为 ,壮语为 ;“芽”布依、仫佬、毛难语为 ,壮、侗语则为 ;“芝麻”的“麻”临高、仫佬语为 ,侗语则为 。
在苗瑶语中,“坝”勉瑶语 ,湘西瑶语则为 ;“价”黔东苗语 ,标敏瑶语 ,川黔滇苗语则为N ;“马”黔东苗语 ,勉瑶语、标敏瑶语 ,湘西苗语则为 ;“牙”标敏瑶语 ,勉瑶语 ,滇东北苗语则为 。
最后,我们再把上述的讨论总结如下。
在长江以南地区,麻韵的读音有两个比较大的历史层次,在前中古期曾经读 类音,与佳同韵。
日本吴音、古汉越语和白语中的麻韵 或 就是这个时期的借词。
后来,在中原读音的影响下,许多语词中的麻韵字都改用北方的读法 。
这种改变是通过词汇扩散和地域扩散的方式进行的。
有些词中的麻韵字改变了读音,有些则没有改变。
有些地区改变得快一点,有些地区则比较保守。
象厦门话中,文化词接受中原地区的影响较大,其中的麻韵字变作 ,成为文读音;口语中常用的方言词,比较稳固,其中的麻韵字至今还保持 的读法,成为白读音。
其他地区的变化比闽语更快,如吴语区的麻韵字不分文读白读,几乎都接受了中原的影响变作 ,而且在许多吴语中进一步从 变作 。
只有极个别的方言词,如“女儿”中的“女”字,在温州、丽水都还读同佳韵。
属于前中古期的层次。
三、吴语中的“女”和“囡”
1、松阳、遂昌、龙游、龙泉、温州、瑞安、平阳、永嘉、乐清、文成、缙云等地的“女儿”有以下的形式:
义乌 浦江 遂昌 松阳 龙游 龙泉 温州
瑞安 平阳 永嘉 乐清 缙云 文成
其中的“女”读同“奶”,泥母佳韵上声,正与《集韵》中奴解切的读音同,属于麻韵有前中古层次。
乐清、文成读小称变调。
吴语台州、丽衢、温州一带的小称变调是“儿尾”失落以后产生的一种变调形象(郑张尚芳1980)。
这说明乐清、文成的形式原来是一个儿尾词。
义乌的“女儿”说 ,正处于两个音节向一个音节合并的阶段,前一音节的 也读佳韵。
这个历史层次分布在吴语区的最南端,正是吴语中受北方影响最小的地区。
如果同闽语区联系起来看,也可认为这是麻韵读作佳韵这一方言特征在地理分布上的最北端。
2、湖州、嘉兴、德清、桐庐、长兴、余杭、安吉、富阳、临海、仙居、天台、衢州等地的“女”读麻韵,属于后中古层次。
下面是这些方言中“女儿”一词的形式: 湖州 嘉兴 德清 桐庐 长兴 余杭 安吉
富阳 临海 仙居 天台 衢州 常山
以上各方言中的形式就是“女儿”二字,只不过此处的“女”读麻韵。
临海、仙居、天台三处方言的“ ”都读小称变调,所以这几个方言的“ ”后原来是有“儿”尾的。
“女”字的后中古层次大体分布在北部吴语,前中古层次分布在南部吴语。
金华、衢州是过渡地带。
“女儿”中的“儿”因为是词尾,在大部分吴语中都弱化作n 或 ,以后与前头的“女”合成一个音节,形成新的词“囡”。
由于各地的“囡”是在“女”字的不同变化阶段上与儿尾合成的,所以会有许多不同的形式。
其中的情况比较复杂,有时候两个地方的形式都对应于《切韵》中的同一个韵,却来自不同的历史层次,所以必须结合其他的材料逐个分析。
3、苏南与宁绍地区的吴语,“女儿”大部分合成“囡”字,读同桓韵。
苏州 无锡 常熟 上海 余姚 宁波
在E ( )记录中“囡”字还读 ,可见“囡”在这些地区的变化应该是: > > > 。
比较上述湖州等地的形式,上海的 显然从 变来。
还有两个证据足可证明这些地区的“囡”确实是麻韵读音的“女”与“儿”字的合音。
一个证据是上海的“虾”,它有两个读音,一读 ,麻韵,就是“虾”字;一读 ,桓韵,是“虾儿”的合音: + > > > > 。
这正与“囡”的情况相印证。
另一个证据就是宁波、绍兴一带,有些语词中“女”还有麻韵一读,已在上文举过例子。
4、江山、宣平、金华 东阳 象山 宁海 黄岩等地的“囡”读寒韵。
“囡”无疑也从“女儿”合并而来,但是有两种可能的合并。
一种可能是前中古层次的“女”与“儿”字
合并,另一种可能是后中古层次的“女”与“儿”字合并。
要把这两种情况分开来,比较可靠的方法是同周边方言比较。
我们假设邻近方言,特别是古代同一个行政区的邻近方言,有音韵上的同一性。
先看江山的情况。
与江山同属衢州地区的衢州、开化、常山等地“女儿”的“女”都属于后中古层次,麻韵,所以相邻的江山“囡”读 ,更可能是从后中古层次麻韵的“女”与“儿”合成: + > > 。
此外,“女婿”在江山说 ,“女”字正读作后中古层次的麻韵。
三门的“女儿”说 ,寒韵,但是又说 ,音同佳韵,属于“女”字的前中古层次,所以三门的 吏可能是读同佳韵的“女”与“儿”合成: + > + > > 。
黄岩与三门同属台州地区,又与温州地区的乐清相邻,语音相近。
“囡”在黄岩为 ,在乐清为 ,而且都读小称变调,说明原来都带儿尾。
不过乐清的ne读同佳韵,说明“女”字属于前中古层次。
如果黄岩与乐清的“囡”有相同的历史层次,这也是台州沿海地区“囡”来自前中古层次的一个证据。
金华地区的义乌“女儿”说 ,慢读还可读成两个语素。
我们上文已经讨论过,前一语素是读同佳韵的“女”。
所以金华、东阳、宣平一带读寒韵的“囡”由前中古层次的“女”与“儿”合成的可能性更大。
、泰顺、青田、云和、景宁、庆元、汤溪的“囡”读耕韵。
这几个地方的耕韵大体上是前元音 ,汤溪读a,可能是后来的变化。
它们的韵尾都已失落,吴语中的鼻韵尾失落现象大都以前低舌位的主元音为条件,通摄、曾摄和梗摄的三四等几乎都还保持着鼻韵尾。
由此可见,耕韵在这些方言中原来可能带一个较前较低的元音,大概是- ,所以鼻韵尾会失落。
上文我们已经讨论过,南部方言的佳韵原来读- ,麻韵与佳韵同音,“女”就是 ,它与“儿” 结合而成的“囡”就读成耕韵的 > > >
丽水的“囡”读唐韵 。
初看起来,它好像是后中古层次的“女”no与儿尾合并而成。
但是整个丽水地区的“女儿”都属于前中古层次。
“女儿”在丽水东北面的缙云说“女”,读佳韵。
西面的松阳说“女儿”,“女”读佳韵;西南的云和、景宁和东南面的青田说“囡”,读耕韵,也是从读佳韵的“女”与“儿”合并而来。
这个地区如果只有丽水属于后中古层次,好像有点奇怪。
实际上,丽水的佳韵读-uo,与紧靠它的海溪佳韵 非常接近,再比较缙云、云和、景宁的佳韵 ,可见丽水的 实际上从 或 变化过来。
唐韵在附近的云和、景宁、龙泉、遂昌都读 ,丽水唐韵 原来也一定是 。
于是问题就很清楚了,丽水“女儿”中的“女”原来也读同佳韵 ,属于前中古层次,它与后头的“儿”尾结合成“囡” ,混入了唐韵,以后与其他的唐韵字一道变作 。
至此,我们可以把“女儿”在吴语中的复杂变化列成下表:
前中古层次:
女(读同佳韵) 囡(女 儿)
永强 + 耕韵 青田 汤溪 + 寒韵 黄岩 三门
温州、三门另读
文成
缙云 +唐韵 丽水
近代层次:
“女儿”(女女)中的“女”读 ,这些地方有宜兴、溧阳、丹阳、靖江、江阴、常州,还有杭州。
这些地方靠近官话区,杭州则是一个方言岛,其官话特征为南宋建都临安造成。
以上是“女儿”一词在各吴语方言中的大体变化情况。
不过还要作以下两点补充。
由于许多复杂的人文背景,“女”(囡)常常表现出两个历史层次的交错。
汤溪、云和的“囡”读耕韵,属于前中古层次,但是女婿汤溪说 ,云和说 ,“女”都读同麻韵,属于后中古层次。
海溪的“囡”有耕韵 和唐韵 两种说法,后一种可能是丽水方面来的影响。
2. “女儿”中的“女”和“囡”在江苏境内的吴语中大体上读阳上,但是在浙江境内的许多吴语中却读阳去,如临安、萧山、富阳、余姚、慈溪、镇海、定海、普陀、嵊泗、岱山、武义、东阳、缙云、青田、泰顺。
温州的“女儿”有两种读音: 女儿和
女孩,贬义,前一种的“女”为阳上,后一种为阳去。
松江的“囝”也有两读,阳上的意义为“女儿”,阳去的意义为“孩子”。
所以,“女”字原来可能就有上、去两读,去声一读《广韵》类韵书失收。
四 余论
历史比较法的应用有个前提,即所比较的语言从同一母语分化而出,由此推论,亲属语言中的相同语素,其原始形式必定相同。
于是共同母语的构拟才成为可能。
但是汉语各方言有其特殊的形成历史。
在中古以前,中原以外的许多地区,还居住着非汉族居民,说着自己的土著话。
北方的汉族移民一批一批地来到这些地区,他们带来的的中原地区方言与当地土著方言融合,逐渐形成现代的各汉语方言。
由于最大的几次移民运动都发生在中古,再说汉字有其超方言性,各地的教育和正音根据就是《切韵》一系韵书的反切,这也更加促使各地方言在音类上与《切韵》音系对齐。
这就是各方音与《切韵》音系对应的原因,正是由于这种原因,历史比较法才能大体上适用于汉语方言的研究。
但是,各地移民从上古至今一直不断,每个时代的较大规模移民都会在方言中留下他们的影响,形成多个历史层次的叠加。
尤其是中古以前的土著方言,在方言中留下了最深的底层,影响到整个方言的发展。
这是汉语各方言最显著的特点。
各个历史层次有不同的历史来源,如果混杂在一起自然就不具备历史比较法得以应用的前提。
所以,在汉语方言中进行历史比较的时候,首先必须把各个历史层次分开,以历史层次分析法来弥补历史比
较法的不足。
文白异读早就引起注意,而且人们也认为它的本质就是历史层次。
但是,人们往往是在一个孤立的方言中去研究这个方言的文白异读,而不是把历史层次放在一大片方言区加以考察、比较,结果把许多互有联系的方言现象割裂得破破碎碎,也难以揭示各历史层次形成的历史以及在地理上的分布。
前一个世纪印欧语的历史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完整的历史比较方法及其特有的技巧。
历史层次分析法,同样也有它特有的方法和技巧。
如果说历史比较法是印欧语研究的贡献,那么我们希望,汉语方言的研究将在历史层次分析法的理论和方法的形成上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附记 本文的民族语材料来自民族出版社出版的各民族语简志和中央民族学院的《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苗瑶语族方言词汇集》。
本文的方言材料参考了钱乃荣的《当代吴语研究》和傅国通等人的《浙江吴语分区》。
汤溪材料为曹志耘提供。
宁波、绍兴、上虞的例子为陈忠敏提供,舟山地区材料为方松熹提供,谨致感谢。
注解:
(1)笔者认为吴语应粗分为南北两大片,南部吴语指的是温州、丽衢、婺州片。
北部吴语指的是以上三个地区以外的吴语。
(2)《浙江吴语分区》的字表中没有麻韵的二等舌齿字,这几个地方的“蛇”读同二等,暂用作比较。
(3) 汉越语材料引自何成等人的《越汉词典》的附录“汉字越音检字表”。
但是古汉越语在这本字典中并未标明,必须通过比较而得。
其中的 (茶)、 (夏)、 (车)、 (遮)、 (夸)、 (画)、 (卦)、 (槐)诸字在王力先生《汉越语研究》中已经讨论过,兹不赘述。
下面的古汉越语是笔者的看法:
,桠杈,“杈”为初母平声,但是从越语的声调看,此处似为崇母上声。
, 偏,与“斜”字声韵合,调不合。
芝麻,与“麻”字声韵调俱合。
砑光,与“砑”字声韵俱合,但“砑”在《广韵》中为去声字。
小疤,与“疤”字声韵调俱合。
越南的 原来并不读唇齿音,试比较 (补)。
摆动,与“摆”字声韵调俱合。
筏,与“箄”字声韵调俱合。
派系,与“派”字声韵合,调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