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此在与生存:海德格尔的基础存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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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此在与生存:海德格尔的基础存在论
作者:靳凤林来源:成言艺术
摘要:本文对海德格尔基础存在论的基本思路和主要内容进行了深入分析。
一、海德格尔由区分存在与存在者,引伸出此在(Dasein)
;二、由此在在存在者中的优先地位引伸出此在的存在方式——生存(Existenz)
;三、由此在生存样态展开的两种形式引伸出此在与空间和时间的关系问题。
关键词:存在;此在;生存
亚里士多德在其《形而上学》第七卷中指出,存在之为存在,这个永远令人迷惑的问题,自古被追问,今日还在追问,将来还会永远追问下去。西方两千多年的哲学史被亚氏‚不幸‛而言中。从某种意义上讲,自古希腊巴门尼德始至今,西方哲学的发展史就是‚存在‛问题的诠释史,其间虽然经历了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诸如:柏拉图的理念论、奥古斯丁的上帝论、康德的物自体论、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论等,但这些理论一直在同一轨道上承续运行,直到海德格尔的出现,才发生了异质性变化,实现了西方哲学由传统存在论向生存本体论的根本性转向。笔者在此试图以海氏的《存在与时间》为主要依据,并参照其《形而上学导论》、《形而上学的存在——神圣——逻辑学机制》等前后期著作,对其基础存在论的基本思路和主要内容予以简要评述。
一
反者道之动,不破不立。海德格尔基础存在论的起点是‚破‛,即揭露传统形而上学的失误与弊端,挖掉传统形而上学大厦赖以存在的价值根基。我们知道,有物存在,不是这物存在,就是那物存在,总之有存在者存在,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但哲学家要问的是:为什么总有存在者存在,或为什么存在者总存在。在这种追问中,所追问的不是别的,就是存在一直在场的根据。传统形而上学将作为出发点的存在者单纯地理解为‚物‛或作为认识对象的‚客体‛。与此同时,人也就作为‚物‛的对立面而被确定,被‚物化‛成为‚主体‛,这样哲学的基本问题就变成了‚物质‛与‚精神‛和‚主体‛与‚客体‛的关系问题。这一问题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何者为第一性,亦即物质和精神、主体与客体何者是根据?何者是最高的存在?二是二者有无统一性,亦即‚主体‛作为思维或精神,何以能超越自身,达到这一最高的存在?在海德格尔看来,所有这些引起过去哲学家们思殚力竭的问题实质上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虚假问题,因为这些问题无一不是以未经探讨的所谓‚主体‛和‚客体‛的截然二分为前提的。这种主体与客体的截然二分完全耽搁了人的存在问题,从而使存在问题本身走入迷途。
西方哲学从古希腊开始一直到黑格尔为止,主客对待始终是明白无误的形而上学的根据。当然,其中也发生过一次巨大的变化,康德以前的哲学家认为应当让主体去适应客体,而康德认为应该让客体来适应主体。如此以来,康德似乎应该有可能发现,主体与客体已不单纯是次序的颠倒,而是不能再沿用主体与客体这种名相概念了,可惜康德忙于欢呼颠倒的胜利,没有再进一步将此问题深究下去。何以出现这种现象呢?海德格尔认为有两方面的因素妨碍了康德继续前行。‚一是他(康德)一般地耽搁了存在问题,与此相联,在他那里没有以此在为专题的存在论,用康德的口气说,就是没有先行对主体之主体性进行存在论分析。康德存在论教条地继承了笛卡尔的立场,虽然他在某些本质方面多少有所推进。另一重要因素在于:尽管康德已经把时间现象划归到主体方面,但他对时间的分析仍然以流传下来的对时间的流俗领会为准,这使得康德终究不能把‘先验的时间规定’这一现象就其自身的结构与功能清理出来。由于传统的这种双重作用,时间和‘我思’之间的决定性的联系就仍然隐藏在一团晦暗之中,这种联系根本就没有形成为问题。‛1)
海德格尔在康德止步处为《存在与时间》的基础存在论奠基,他发现上述
主客二分是在传统形而上学对时间理解的框架中实现的。这种时间理解的框架是以‚现在‛为中心展开的坐标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时间被把捉为‚现在‛、‚曾经现在‛和‚即将现在‛的一系列‚现在‛时间点的均匀流逝。因此,传统形而上学对存在的思考只能从某个具体的、现成在手的‚物‛出发,向着另一个现成在手的东西‚超越‛,以它作为前者的‚根据‛,而后者又得向更后者‚超越‛,以至无穷。如此理解的‚形而上学‛势必要去找一个最高的存在者作为整个哲学体系的根基,这个最高的存在者或者是神,像在中世纪那样;或者是神化了的‚主体‛——先验自我,或者是神化了的‚客体‛——自然,像在近代哲学中那样。
海德格尔对传统形而上学弊端的揭露并未止步于此,他还进一步说明了传统形而上学何以如此的内在机制。并以传统形而上学集大成者黑格尔为例,深入分析了其《逻辑学》第一篇‚存在论‛。海德格尔认为,黑格尔在存在的最空虚中,也即在最高的普遍性中来思考存在,同时他也在存在的完成了的完全的丰富性中来思考存在。换言之,他是既在最普遍的东西的统一性中思考存在者之存在,又在论证大全(万物之上最高者)的统一性中思考存在者之存在。这样的存在者之存在就被先行思考为奠基性的根据了,所以一切形而上学根本上地地道道是奠基,这种奠基对根据做出说明,面对根据做出答辩,并最终质问根据。最后,海德格尔得出结论说:‚存在论和神学之所以是‘学’,乃是就它们探究存在者之为存在者和论证存在者整体而言的。它们对作为存在者之根据的存在做出论证。它们面对逻各斯做出答辩,并且在一种本质意义上是遵循逻各斯的,也即是逻各斯的逻辑学。因此,更准确地,它们被叫做存在-逻辑学(Onto-Logik)和神-逻辑学
(Theo-logik),更合乎实情地、更明确地来思,形而上学是存在-神-逻辑学(Onto-Theo-Logik)。‛2)
从以上论述中不难看出,形而上学试图追问的是存在的问题,但传统形而上学追问的方式使对存在问题的追问变成了对存在根据问题的追问。在海德格尔看来,正是由于传统形而上学追问的是存在的根据,它一开始就错过了存在
(sein) 本身而把存在者(seined)
当作存在,亦即传统形而上学一开始就混淆了存在与存在者。正是从存在与存在者的区分出发使海德格尔对存在问题的追问具有不同凡响之处。笔者在此要追问的是海德格尔是如何做出这种区分的。只有澄清了这一问题,我们才能衡量海德格尔是在什么层次上克服了传统形而上学的缺陷。海德格尔认为存在总是存在者的存在,这一方面意味着存在与存在者不可分割地共属于同一;另一方面则意味着存在与存在者有差别,存在不是存在者。用现象学的语言说,存在是对存在者的还原,存在就是括去了存在者的那个剩余者。如果说存在者总是某种什么,是‚有‛,那么存在就一定不是什么,也就是‚无‛,但这里的‚无‛并非不存在,无不是存在者,但无存在着。存在与存在者的这种差别,就存在论意义而言,是指存在是对存在者的否定,但这种否定既不是黑格尔概念式的否定,也不是虚无主义的彻底抛弃意义上的否定,而是现象学意义上的否定,是括去了存在者之后的那个剩余物。存在不是存在者,存在不是某种什么,因而我们不能问它是什么。但存在却显现着,它作为什么也不是的自身显现着,这是海德格尔所追问的存在的一个最根本的现象学特征,也是存在区别于存在者的根本所在。存在总是存在者的存在向人们提示了一点,即要回答‚存在者是如何被括去而显现为什么也不是的存在‛这一问题,必须找到这样一种存在者,这种存在者既能够括去自己而作为什么也不是的自身出现,同时也能够忘却和遮蔽自身而作为某种什么出现,这种存在者就是我们向来所是的存在者,海德格尔称之为‚此在(Dasein)‛。3)这个此在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人。‚任务是分析存在者,而在这里所分析的存在者就是我们自己,这种存在者的存在总是我的存在。‛4)传统哲学之所以执著于存在者而遗忘存在,其根本原因就是没有找到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者,即使有人把人作为论题,他也未能从存在论的角度把这一特殊的存在者同其他存在者区别开来,而对人如同其他存在者一样,做了纯粹形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