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地缘政治学研究内容的思考_沈伟烈

二 、国家之间的地缘关系
国际政治学者研究世界战略形势和大国关系 时 , 经常涉及地缘 、地缘关系等术语 。
地缘 , 一般说来是地理环境关系的简称 , 指地 球上各种自然现象与 世界人文事物 的形成与发 展 , 或多或少 、间接与直接受制于地理或地理环境 之影响 , 有着一定的地理缘故 、地理缘起 、地理缘 由等因果联系 。 地缘还有地理区位方面的边际关 系 , 如自然界的大陆与海洋交界 , 国家之间相邻毗 连的边境或城乡结合地带 。地理的因果关系和区 位边际关系的总称即地缘 。
[ 关键词] 地缘政治学 地缘战略 地缘要素
地缘政治学 , 亦称“地理政治学” , 是“关于国 际政治现象制约于各种地理要素和人文要素共同 作用结果的理论 。19 世纪末和 20 世纪 初形成 。 采用整体论的研究方法 , 把诸如疆域 、气候 、资源 、 地理位置 、人口分布 、文化属性 、经济活动等现象 综合起来 , 分析 、解释和预测世界或地区范围的战 略态势和 国家的 政治决策”① 。《不 列颠百 科全 书》所述地缘政治学 , 是“关于国际政治中地理位 置对各国相互关系如何影响的分析研究” 。② 美 国地缘政治学家斯皮克曼提出 :地缘政治学是“根 据地理要素来筹划国家的安全政策” 。③ 国内出 版的《军事辞海》认为“ 是根据各种地缘要素和政 治格局的地域形式 , 分析和预测世界或地区范围 的战略形势和有关国家的政治行为 , 是制定地缘 战略的依据之一” ;“指在国际关系中 , 从历史与地 理相结合角度 , 探索地缘要素与政治活动之间相 互影响及其对国际战略制定之作用 。它既分析因 地缘因素而产生的政治问题 , 如领土边界等 ;又研 究政治决策中的地缘因素 , 如设立特区考虑了地 理条件 。 两者的关系 , 以政治为本 , 地缘为要” 。④
① “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 … …是 综合国力的重要 标 志” , 《中国共产党 15 次 全国代表 大会文 件汇编》 , 解放 军出版 社 1997 年 9 月版 , 第 36 页 。
《现代国际关系》 2001 年第 7 期
地图表示出来的世界主要战略力量与各国政治状 况的分布 , 以及它们所统治或控制范围的一种地 理空间结构 。 这种地理空间结构的地理图 , 称为 世界政治(战略)地图 。它既反映全世界 、各大洲 、 各国的政治区划和社会政治现象 , 又说明世界上 各主要国家或区际之间的战略关系 。为此 , 世界 (国际)战略格局 , 从地缘政治学角度而言 , 也可称 为地缘政治(战略)格局 。 世界(国际)战略格局与 地缘政治(战略)格局 , 本无严格的区分 , 前者侧重 论述世界主要战略力量及其对比的结构内容 , 后 者将战略力量布局在世界地图上呈现出来 。
地缘关系 , 实质上是指世界上人群 、种族的居 住和民族与国家的分布 , 总是处在一定地域环境 之中 , 并以地缘要素为前提构成的人地相互作用 的特殊社会关系 。这种以地域为基础所产生的特 殊社会关系 , 统称为地缘关系 。它分为两种 :一种 是人与人之间的人际地缘关系 , 指人们因居住在 同一地域而 以同胞 、同乡 、同姓等形式形成的血 缘 、乡缘 、族缘等社会关系 , 它会产生一种天然的 亲近感与凝聚力作用 。另一种是国家与国家之间 的国 际地缘关系 , 为国际关 系的一个重要方面 。 它既指国家之间包括距离 、方位在内的地理关系 ;
地缘政治学研究的内容 , 是地缘政治学者与 国际关系学者关注的重点之一 。综合国内外地缘 政治论著中所述的思想 , 其研究内容大致包括下 列几个方面 :一是地理 —地缘要素 , 二是国家之间 的地缘关系 , 三是地缘政治(战略)格局的空间结 构及其分布 , 四是全球性的地缘政治问题 , 五是世 界主要大国的地缘政治战略等等 。
三 、地缘政治(战略)格局 空间结构及其分布
什么是世界(国际)战略格局 ? 地缘政治(战 略)格局 ? 依国际政治战略学家的表述 , 世界战略 格局是指在国际关系中对国际事务具有重大影响 作用的国家或国家集团等主要战略力量 , 在一定 历史时期内相互之间形成的具有全局性的稳定的 力量对比结构及其基本状态 。 而地缘政治学家认 为 , 世界(国际)战略格局是由一定地域形成 , 借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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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地缘政治学研究内容的思考
沈伟烈 (国防大学战略研究室 教授)
[ 内容提要] 地缘政治学研究的内容 , 是地缘政治学者与国际关系学者关注的重点之一 。 本文认为 , 地缘政治学研究的内容应包括地理 —地缘要素 、国家间地缘关系 、地缘政治格局空 间结构及其分布 、全球或区域性地缘政治问题以及主要大国的地缘战略五个方面 。
一 、地理 —地缘要素
地缘政治学中的地理 —地缘要素的研究 , 包 括国家区位价值 、国家幅员形状 、国家自然条件 、 国家综合国力 、国家社会状况和国家地缘利益等 六大问题 。(1)区位价值包括国家在地球上的方 位和与邻国的距离 :是内陆国还是海岛国或是濒 海陆国 ;位于地球的南方还是北方 , 东半球还是西 半球 ;地处世界热点范围还是远离是非地区 ;与他 国毗邻还是近邻或远邦 。 这些既是确定一个国家 在世界上的战略地位的要素 , 又是制订对外战略 政策的出发点和影响国家安全的基本因素 。(2) 幅员形状指国家领土面积是大国还是小国 ;其国 土形状是狭长型还是状似圆形或矩形 , 是紧凑型 还是松散型等 。 它同政府管理 、其地区之间的联 系 , 以及国家安全均有重大关系 。(3)自然条件包 括地形 、气候 、水文 、生物以及自然资源等在内的 自然环境 。如世界上的文明古国 ———中国 、印度 、 巴比伦和埃及 , 均处在中纬度气候湿润温暖的平 原江河地带等自然环境良好地区 , 就是明显事例 。 可见自然环境优劣及自然资源的丰缺 , 是影响国 家生存与发展的重要客观因素 。(4)综合国力主
④ 《军事辞海》 , 军事 辞海编 辑委员 会编 纂, 浙江 教育出 版 社 2000 年 8 月版 , 第 1 卷 , 第 437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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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指国家的人力 、地理力 、经济(科技)力 、军事力 (国防力)、文化力(文化精神力)① 、民族凝聚力 、 外交力(国际影响力)等 。 从世界范围看 , 各国之 间的竞争 , 说到底是综合国力的较量 。 增强综合 国力 , 是维护一个国家的生存与发展 、制定和实施 国家战略的基础 。霸权主义国家之所以能够推行 强权政治与炮舰政策 , 也主要是依仗其强大的综 合国力 。(5)社会状况指国家的社会政治制度 、内 外政略 、政府的组织决策能力等 。 它涉及民族团 结 , 社会稳定 , 国家发展 , 以及在国际上的影响 、作 用等 。(6)国家的根本利益 :主要指国家领土主权 完整 、独立统一 , 经济科技发展 , 思想意识形态 , 以 及军事上的安全等政治 、经济 、文化和安全方面的 地缘利益 。 从世界相互联系的角度看 , 国家利益 是观察与处理国际关系的最高准则 , 又是制定和 实施国家战略的根本依据 。
① 《辞海》(1999 年普及本), 辞海编 辑委 员会编 纂, 上海 辞 书出版社 1999 年 9 月版 , 第 1512 页 。
② 《不列颠百科全书》 国际中文版 , 中国 大百科全书出版 社 1999 年版 , 第 7 卷 , 第 68 页 。
③ [ 美] 斯皮克曼 :《和平地理学》 , 商务印书馆 1965 年 10 月 初版 , 第 14 页 。
地缘政治(战略)格局空间结构的表现形式 , 从地缘政治角度来看 , 基本分为地缘战略区域和 地缘政治区域 。 它是以主要国家或国家集团的地 理区位 、文化和思想联系 、综合国力构成的实力对 比 、国际事务中战略利益差异划分的一种特殊的 地理区域 。地缘战略区域以世界性权力中心为基 础 ;地缘政治区域以地区性权力中心为基础 。
中国地缘政治学者则认为 , 冷战结束后 , 地缘 政治格局空间结构出现了新的发展 。有的学者提 出“二九五二”划分法 :一是两大地缘战略区 , 包括 海洋地缘战略区和欧亚大陆地缘战略区 ;二是九 大地缘政治经济区 , 即北美 、东亚 、西欧 、俄罗斯或 独联体 、欧亚大陆的巴尔干 、南亚 、大洋洲 、撒哈拉 以南非洲及拉美 ;三是五极 , 即美国 、日本 、中国 、 俄罗斯 、西欧 ;Байду номын сангаас是南北问题 。③ 从地缘政治角度 看 , 21 世纪世界多极化发展趋势不 可逆转 , 以国 家利益和世界人民利益为最高准则 , 主要国家的 综合国力及其对外战略为基础 , 国家或地区的地 理位置及其区位价值为条件 , 三者结合起来 , 并考 虑历史继承性和全球化与区域化的进展 , 我们认 为应将世界划分为三 个世界性地缘 战略区域和 12 个地区性地缘政治区域 。 第一世界地缘战略 区域 。以美国为核心 , 向欧亚大陆幅射 , 包括欧洲 北大西洋地缘政治区和远东西太平洋地缘政治区 域 。第二世界地缘战 略区域是除美 国以外的西 欧 、加拿大 、日本 、澳大利亚 、及俄罗斯等国为主的 发达国家地区 , 包括欧盟 、独联体 、西太平洋离岸 岛屿(指日本 、澳大利亚等地区)和北美加拿大等 4 个地缘政治区域 。 上述两个地缘战略区域的诸 多国 家 , 又是南北关系中的 北方发达国家地区 。 第三世界地缘战略区域是以中国 、印度 、埃及 、巴 西等发展中国家为主的新兴力量地区 , 包括亚洲 的东亚(东北亚 、东南亚和中国在内)、南亚(印度 等国)、中亚 、西亚 ;非洲的北非 、东北非和撒哈拉 以南非洲 ;拉丁美洲的中美加勒比与南美洲等 8 个地缘政治区域 , 这些国家又属南北关系中的南 方发展中国家地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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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从国家之间的政治 、经济 、军事 、文化等方面 的根本利益来思考 , 所形成的双方相互影响相互 作用的国家利益关系 。这两者相结合所构成的国 际地缘关系 , 有时称为地缘战略关系 , 它对国家经 济社会发展与国家安全具有重大影响 。
国际关系学者在分析世界形势时 , 侧重研究 国际地缘关系 , 既探索国家之间地缘战略关系 , 又 剖析区域之间多方位的地缘战略关系 。 国际地缘 关系 , 从地理方面来看是客观存在的 , 如中国是与 俄罗斯有 4300 余公里共同边界的邻邦 , 俄罗斯位 于中国北方 , 这个情况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 移的客观存在的地理关系 。 从战略方面看 , 地缘 关系不是一成不变的 。如中俄两国在历史上曾因 利益一致而结成同盟 , 互相支援 ;又曾因边界领土 等矛盾而敌对冲突 ;从 20 世纪 90 年代中期以来 , 由于有共同利益 , 双方又建立起平等信任的战略 协作伙伴关系 。再如 , 中美两国地理上相距甚远 , 根本不存在领土边界问题 , 本应友好共处 , 但半个 世纪以来 , 美国在意识形态 、社会制度上反共反 华 , 弱化中国 , 对华地缘战略关系的定位也几经变 化 。 冷战时期 , 美国提出“中国是美国的敌人” , 后 从反苏的角度转为“ 非同盟的友好国家”等等 ;冷 战后 , 又提出“非敌非友” ,“亦敌亦友” , “介于敌友 之间” ,“战略伙伴 , 竞争对手” ,“军事上的敌人”等 等 。 可见 , 双方地缘战略关系 , 是随着世界形势的 变化和国家利益的驱动而不断发展变化的 。
美国地缘政治学家柯恩在 1964 年发表的《分 裂世界的地理与政治》一书中提出 , 世界性权力中 心的第一级地缘战略区包括二个 :一是依赖贸易 的海权世界 , 核心是美国 ;二是欧亚大陆世界 , 核 心是苏联 。其中次一级的海洋欧洲(西欧)和中国 大陆的地位也比较突出 。 地区性权力中心居第二 级 , 称为地缘政治区 , 包括海权世界中的盎格鲁美 洲和加勒比地区 , 海洋欧洲(西欧)和马格里布(北 非), 亚洲离岸诸岛与大洋洲及南美 ;欧亚大陆的 俄国心脏地带 、东欧和东亚大陆 ;南亚 、东南亚和 中东等地区 。1973 年前后 , 柯恩认为全球政治体 系“是由美国 、欧洲沿海国家 、苏联和中国四大实 力组成的多中心体系 。全球的均衡在于世界权力 核心的多极化 , 而不是两极世界”① 。 美国地缘战 略家布热津斯基提出 , 美国已“成为第一个也是唯 一的一个真正的全球性大国” , 凭借其军事 、经济 、 技术和文化四方面的决定性力量 , 就可建立起“由 美国设计的全球体系” ;而“欧亚大陆是最重要的 地缘政治目标” , 是全球意义的地缘战略区域 ;因 此控制欧亚大棋盘上西部(欧洲)、东部(远东)、中 部(前苏联地区)和南部(中东地区)等四大地缘政 治区域至关重要 。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