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不迷人人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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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蓝、松花、葱绿、桃红……这些山水清芬的颜色的名字,仿佛是古时养在深闺的女子,除了亲近的人,很少有人确切地知道她们是谁。
名字重要吗?莎翁曾借笔下人物之口说道:“名字代表了什么?我们称之为“玫瑰”的东西,若冠以其他名字,闻起来依旧芳香。”可是名字对于颜色来说,意义却是非比寻常,颜色若是换了名字,那简直不啻于被赋予不同的灵魂和生命。
清人张潮说,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不独人也,物亦有之。想来,颜色与气味若得张爱玲为知己,可以无憾矣。张是品评颜色和气味的高手,她的感官精细敏锐之极。她的文字色彩繁复,关于颜色的描述看似不经意地散落在各个角落,但是才女毕竟是才女,她的才华即使是散落在这些细小的地方也依然会象针一样扎疼你,如在《谈音乐》一文里,开篇便是她对颜色和气味的品评。而她的颜色观在那篇谈论服装的《穿》里看得最是分明:
“现代的中国人往往说从前的人不懂得配颜色。古人的对照不是绝对的,而是参差的对照,譬如说:宝蓝配苹果绿,松花色配大红,葱绿配桃红。我们已经忘记了从前所知道的。”
在《自己的文章》里她也曾写道:
“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悲壮,力大于美;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有更深长的回味,是一种苍凉。在爱的范畴里,渴望与逃避,愉悦与悲哀,仿佛葱绿配桃红,不是对立,是参差,是对照,是美。”
这个“参差”和“对照”骨子里全是中国诗的韵味,也很适合用来形容张的作品。台湾作家吴念真说得好:“中国诗的方式,不是冲突,而是反映和参照,诗不以救赎化解,而是终生无止的绵绵咏叹、沉思与默念。”
“葱绿配桃红”可以说是张爱玲的经典归纳了,仔细品味,似乎有小杜的俊爽流丽,还隐约可见小李的朦胧富丽……料想以晚唐那种颓靡华丽的风格应该是张爱玲喜欢的调子,却实在找不到一个非常对应的诗人。句子倒是想到了一个,南宋蒋捷的《一剪梅》里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可颜色到底还是打眼了些,就象是明清时期设色工丽的仕女图,少了几分淡雅。
的确,大红大绿的刺激和俗艳虽然有种张狂的生命力,到底不符合张爱玲的性子,尽管她也自嘲说自己是个俗人,可她骨子里终究是讲究情调的,即便给她这么一个大红大绿的命题,她也非得把它稀释了,处处调和成精致的路数不可。我虽也不爱大红大绿的调子,可“葱绿配桃红”也不是我那杯茶。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钟于“青”。
窃以为,这个“青”是最难界定的一种颜色,也是最美的一种颜色。先不说器物,单挑人来瞧瞧。武侠小说里的青衣人大都是些让人过目不忘的角色,男的如温瑞安笔下丰神如玉的柳随风柳五公子,女的则如金庸笔下人淡如菊的程英,还有她的师父——孤标傲世的黄老
《画眉鸟》邪也是一袭青衣。相对而言,古龙笔下的青衣人更多是以一种邪气魅惑的形象出现,
里神秘的青衣尼,《陆小凤》里诡异的“青衣楼”,还有《猎鹰·赌局》里的“销魂小青
衣”与“夺命大红袍”相对,自有一番谐趣。
说到“青衣”,不由得想起毕飞宇的《青衣》来,一出《青衣》写尽一个美丽女子一生的悲剧。“青衣是接近于虚无的女人。或者说,青衣是女人中的女人,是女人的极致境界。青衣还是女人的试金石……”毕飞宇将青衣赐予了女人中的极品,话虽如此,我总觉得它的意蕴似乎更适合那些翩翩浊世佳公子,他们仿佛是自《诗经》里走出来,赋予了这个“青”字极优雅极飘逸的风采,同时又带着几分不可捉摸的忧郁和伤感,仿佛是朦胧诗的格调。
在我的想象中,“青”是介于蓝与绿之间的颜色,比之绿更有质感,比之蓝更显轻灵,但你若要我给出一个极精确的说法我却也办不到。青之魅,当真是妙处难以与君说啊。我喜欢的画家和作家东山魁夷是这样定义“青”的:青是精神和孤独、憧憬和乡愁之色,它表现了悲哀和沉静,传达着痛苦心灵的不安和动荡。青又是抑压之色,它时时秘藏于内心深处,它是无法实现的愿望之色。它带有颓废和死的诱惑的调子。这“青”恰如传说中的“青鸟”一般可神遇而不可目测……
曾有人问一位著名的调香师,他最喜欢的香氛是哪一种。那位见多识广,一生调制出了无数迷人香氛的调香师答道:雨后森林的味道。众人闻后默然。这样自然清新的香味怕是穷其一生也无法调制出来吧?巧夺天工到底只是个传说,就象传说中柴窑的“雨过天青”,只因五代后周皇帝周世宗一句“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就成了千古之谜。我总觉得,这传说中“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柴窑青瓷如果只是“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还是可以想象的,惟独那一个“青如天”难以落实,恐怕让一千个人来说就有一千个“青如天”吧。偏偏这柴窑青瓷传世极少,后人得其碎片亦珍重视之,也没法找到一件确凿的证据,仰慕之余也只能各自在心中揣摩了。
曾一度嗜好青瓷,除柴周之“雨过天青”之外,尚有晋之“缥瓷”,唐之“千峰翠色”,吴越之“秘色”,宋之“粉青”,元明之“影青”……哪一种不是瓷如其名,淡雅清幽之极?初闻“青花瓷”时很是向往,真不知所谓的“青花”是怎么个美法。待得看了图片方才明白,此青花非吾所想之青花,倒和江南水乡——乌镇的蓝印花布走的是同一条路线,虽然也是欢喜但心里总有点淡淡的遗憾,仿佛是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似的微茫,那个“青”字究竟怎生得书?
从前上学的时候,学到“山清水秀”和“青山绿水”两个词总是弄混,耐心的老师就教导说,把“清秀”放在一块记,再记住“青”和“绿”都是颜色就不会弄混了。可见这“青”终归是占了同音的便宜,连意思上也沾了几分水气,透出清澈的味道来。“青”声一族,如清新、轻灵似乎都着了“青”的色彩,连带着充实了“青”的内涵。
与青相近的我觉得既不是绿,也不是蓝,而是“碧”。绿是柔和的青,亮眼的青;青是深沉的绿,凝固的绿,似乎还带点蓝调,分量比较重,不如前者轻俏。蓝与青的差别更明显一些,有点奇怪古人为何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说法,也许那个蓝应该是“碧蓝”的蓝吧。“碧”则与前二者不同,碧有青的光华,但是稍嫌清浅,义山的诗里有“碧海青天夜夜心”一句,曼妙凄清。读至此句,人也似乎变做了那纯净的琉璃,光华流转,挂在青天是我心呵。
“月白风清”,这“风清”姑且不论,只这“月白”也让人颇费思量。照我的理解,“月白”应是“白”的底子,著了一层淡淡的月光,仿佛是秋夜的满月,看着看着竟成了晕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