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课 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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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灯光

(一)一把炒米

袁炳发

炊事班老班长和一个大个子战士,还有一个小个子战士,在一次作战中没有突围出去,与队伍失去联系,被敌人围困在一个叫苇子沟的山上。

已是第七天了。这七天,三个人是靠吃野菜啃树皮活过来的。

此时,三个人都很无力地靠在一棵粗壮的老榆树上,三个人的目光都很贪婪地望着米

袋里的那一把炒米。

望着那一把炒米,老班长的喉结蠕动了几下,小个子战士艰难地咽了下唾沫,大个子

战士的那张嘴很大地张着……

谁也没有敢动那一把炒米。老班长有话: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许动。这句话是昨天夜里老班长端着枪说的。

昨天夜里,老班长刚刚睡去,就被一阵撕扯声惊醒。老班长睁眼一看,见是大个子战

士与小个子战士争夺米袋里的那一把炒米。

老班长愤怒地抓过枪,拉上枪栓骂道:“混蛋,都给我住手!这点米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能动,谁动我就崩了谁!”

第八天的夜里,夜色漆染一般的黑,老班长拿过那个米袋,走到大个战士面前,说:“你赶快把这把米嚼下去,趁今晚儿没有月亮,天黑突围出去。我们在北面打枪把敌人吸

引过来,你就在南面突围。突围出去找到队伍来救我们。”

大个子战士激动地接过米袋,稍迟疑一下就把米抓到嘴边。这时,小个子战士却一把

夺过米袋,对老班长说:“还是叫我吃吧!我个子小,突围灵巧。”

老班长被小个子战士的突然举动激怒了,他夺过米袋,一拳就打在小个子的鼻子上,

骂道:“混账小子,灵巧个屁,个子顶不住枪杆高!”

小个子战士就再不敢言语,就流着泪抹着鼻内流出的殷红的血。

大个子战士狼吞虎咽地把那把米嚼了进去。

突围开始,老班长和小个子战士在北面山坡上的一阵枪声把敌人吸引了过来。

突围出去的大个子战士,回望着苇子沟的北山村时,那里的枪声正一阵紧似一阵地激烈……

几天以后,大个子战士带着队伍来营救老班长和小个子战士时,却在苇子沟的北山坡上,发现了老班长和小个子战士布满了弹孔的尸体。

大个子战士痛悔地仰天长哭。之后,就和其他战士一起,把老班长和小个子战士的尸

体掩埋在苇子沟的北山上。

几十年过后,一位大个子将军来到苇子沟,在苇子沟的北山上,立下一块墓碑,上写:革命烈士刘冬生父子之墓。

(二)深夜,那盏灯

付东流

那一年的春天,我被一场飞来车祸轧断了双腿,造成粉碎性骨折。医生说,治愈的希

望很渺茫。我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心里想,今后我还能做什么呢?

在小学教音乐课的姐姐给我抱来了高中课本,默默地放在我枕边。我怒气冲冲,一股

脑儿地将它们推在地上。姐姐弯下腰,一本一本拾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眼睛里涌出来,我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天夜里,姐姐突然推门进来,把我扶起,指着对面那栋楼房,激动地说:“弟弟,瞧见那扇窗子了吗?三楼,从左边数第二个窗户?”她告诉我里面住着一个全身瘫痪的姑娘,和她的盲人母亲相依为命。姑娘白天为一家工厂糊鞋盒,晚上拼命地读书和写作。才17岁,已经发表了十几万字的作品……看着那扇窗子的灯光,我脸红了。

“弟弟,拿出勇气来呀!”

打那时起,那扇窗口的灯光时时陪伴着我。只要能看到那束柔和的灯光,我就不由自

主地拿起枕边的课本。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姐姐为了抢救一名落水儿童,竟不幸牺牲了!噩耗传来,全

家人悲痛欲绝。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泪流满面。突然,一束灯光柔和地射

到我脸上,我心里倏地起了个念头:我想见见那姑娘,把姐姐的故事讲给她听,还要……还

要感谢她夜晚的灯光,伴我度过了这个难熬的季节。我拄着双拐,跌跌撞撞地爬上那栋楼,轻轻叩响了门。

没有回音,我使劲儿敲了敲它。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上下打量

着我,说:“小伙子,别敲了,那是间空房。”

我呆住了。

“……从前我儿子住在这儿,后来他调走了,这间房一直空着。两个月前,一个长辫

儿姑娘租下了,说也奇怪,她并不在这儿住,只是吩咐我晚上把电灯拉亮,第二天早上再

把灯关掉……”

我跌倒在那扇门前,失声痛哭起来。耳畔似乎又响起姐姐那叮咛的声音:“弟弟,拿

出勇气来呀!……”

(三)红布条儿

她来的时候,他在擦他的小号。她看了他一眼,就去连长那里报到去了。

几个被硝烟熏得像黑猴般的战士像看外星人一样目送着她从坑道这头儿走向另一头儿;坐

在一起打瞌睡的人都站了起来,几个人还因为神情专注而被手里燃着的纸烟烧了手,样子

很是好笑。

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人打听她的名字。大家只知道,她是上边派来的卫生员。她

的头上扎了根红红的布条儿,时间一长,大家便叫她“红布条儿”。

很多人找“红布条儿”说话。

“红布条儿”偏偏爱和他说话。

很多人都不明白,她怎么喜欢和他说话?他们的疑惑不无道理,因为——他是个哑巴。

很多人不屑:“哑巴嘛,除了吹吹号,还能干什么?”

那是一场恶仗。敌人的飞机下冰雹一般把一枚枚炸弹倾泻下来,不远处敌人碉堡里面

的重机枪子弹嚎叫着飞过掩体。不断有请求炸碉堡的战士冲上去,又倒下去。

掩体里,连长和他都负了重伤。她是卫生员,她知道他和连长都需要马上输血。然而

现实往往令人遗憾:她手上只有一瓶血浆和一枚输血针头了。连长已经深度昏迷,他仍然清醒。

她拿针头的手有些颤抖。然而最终,在他和连长之间,她没有选择他。

他看着她把那枚输血针头插进了连长的身体。看着血一滴滴流入连长体内,她捋了捋头发,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他挤出一丝笑,虽然勉强,但很平静。

他艰难地抬起手,比画了几下,她明白了,她把头上那根红布条儿解下来递给他。他

费力地把它塞进了内衣口袋。

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知道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然而就在此时,他竟然抱起炸

药包艰难地爬出了掩体。

她突然明白了。她也爬了出去。

他们两个艰难地爬向了敌碉堡。后来一齐用力把炸药包顶在了碉堡口,再后来就听到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有人看到,一根红红的布条儿,从半空中袅袅飘落下来……

残阳如血。负责清理战场的战士把一把小号和那根红红的布条儿交给了连长:“报告,除了这些,其他什么都没找到。”

上边来了人,来人轻轻告诉连长:据我们了解,他们是一对夫妻。

连长雕塑般地站住了。

有人悄悄告诉连长说,连长我们走吧。

连长未置可否。有人看到,连长把那红红的布条儿紧紧系在小号上,紧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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