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左传选读》之苟利国家生死以

1 苟利国家生死以

（一）孔达

（宣十二·七）晋原縠、宋华椒、卫孔达、曹人同盟于清丘。曰：“恤病，讨贰。”于是卿不书，不实其言也⑴。宋为盟故，伐陈。卫人救之。孔达曰：“先君有约言焉，若大国讨，我则死之。”

（宣十三·五）清丘之盟，晋以卫之救陈也讨⑵焉。使人弗去，曰：“罪无所归，将加而师。”孔达曰：“苟利社稷，请以我说。罪我之由。我则为政，而亢大国之讨⑶，将以谁任？我则死之。”

（宣十四·一）十四年春，孔达缢而死。卫人以说于晋而免。遂告于诸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达，构⑷我敝邑于大国，既伏其罪矣，敢告。”卫人以为成劳⑸，复室⑹其子，使复其位。

⑴不实其言也：实，虽有盟约，但未实行，所以《春秋》没有记载的卿的姓名。清丘结盟后，宋伐陈，卫救之，不讨贰也。楚伐宋，晋不救，不恤病也。⑵讨，遣使责问。⑶我则为政，而亢大国之讨，孔达说自己掌卫国之政，而当晋之讨，不得委罪于他人。亢，当。⑷构，构合两端，令二人彼此相嫌，交更惑乱。⑸成劳，指旧勋。⑹室，娶妻。

晋国的原縠、宋国的华椒、卫国的孔达、曹国人在清丘结盟，说：“周济有困难的国家，讨伐三心二意的国家。”对这次盟会，《春秋》没有记载卿的姓名，这是由于没有实行盟约。宋国为了盟约的缘故，进攻陈国。卫军救援陈国，孔达说：“先君有约定，如果大国进攻我们，我愿意为此去死。”

清丘的盟约，晋国由于卫国救援陈国，就加以责备。晋国使者不肯离去，说：“罪责如果无所归属，将要把战争加在你们头上。”孔达说：“如果有利于社稷，就请用我的死来作为解说吧，罪过由于我。我在执政，却面对大国的责备，这个罪责还能推给谁？我愿意为此而死。”

十四年春季，卫国的孔达上吊死了，卫国人以此向晋国解说而免于被讨伐。于是就通告诸侯说：“寡君有一个不好的臣子孔达，在敝邑和大国之间进行挑拨，已经伏罪了，谨此通告。”卫国人因为孔达过去有不少劳绩并辅助成公，便为他的儿子娶妻，而且让他的儿子接任了父亲的官位。

（二）子产

（昭四·六）郑子产⑴作丘赋⑵。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⑶，己为虿⑷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子宽⑸以告。子产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⑹之。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⑺，故能有济⑻也。民不可逞⑼，度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⑽。’吾不迁⑾矣。”浑罕曰：“国氏⑿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凉⒀，其敝⒁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之何？姬在列⒂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逼⒂而无礼。郑先卫亡，逼而无法。政不率法⒃，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⒄之有？”

⑴子产，春秋时期郑国政治家、思想家。姓公孙，名侨，字子产，号成子，出身于郑国贵族。⑵丘赋，一丘之人出军赋若干。⑶其父死于路，指襄十年子产父亲子国为尉氏所杀。⑷虿（chài），节肢动物名，长尾为虿，短尾为蝎，后腹狭长如尾，其末端有毒钩，此谤子产重赋毒害国人。⑸子宽，郑大夫，字浑罕。⑹以，由，用作动词，谓无论生死，都不计较。⑺度，法制。⑻济，成功。⑼逞，放纵。⑽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此句是逸诗。愆（qiān），过错；恤，在意。⑾迁，变更。⑿国氏，郑之公族，其人若是公孙，常以父之字为氏，子产父亲字子国，故称为国氏。⒀凉，薄，不厚道。⒁敝，终，后果。⒂列，列国。⒂逼，靠近大国。⒃政不率法：政，指子产所作丘赋；率，遵循；法，先代法度。⒄上，执政者。

郑国的子产制订丘赋的制度，国内的人们指责他，说：“他的父亲死在路上，他自己做蝎子的尾巴，还在国内发布命令，国家将要怎么办？”子宽把话告诉子产。子产说：“有什么妨害？如果有利于国家，生死都不计较。而且我听说做好事的不改变他的法制，所以能够有所成功。百姓不能放纵，法制不能更改。《诗》说：‘在礼义上没有过错，为什么怕别人说的话。’我不改变了。”子宽说：“国氏恐怕要先灭亡吧！君子在不厚道的基础上制订法令，它的后果尚且是贪婪。在贪婪的基础上制定法令，后果将会怎么样？姬姓的国家，蔡国和曹国、滕国大约是要先灭亡的吧！因为它们逼近大国而没有礼仪。郑国在卫国之前灭亡，因为它逼近大国而没有法度。政策不遵循法度，而由自己的意志来决定。百姓各人有各人的意志，哪里能够尊敬上面的人？”

三、董安于

（定十四·二）梁婴父⑴恶董安于⑵，谓知文子⑶曰：“不杀安于，使终为政于赵氏，赵氏必得晋国。盍⑷以其先发难也，讨于赵氏？”文子使告于赵孟⑸曰：“范、中行氏虽信为乱，安于则发之，是安于与谋乱也。晋国有命，始祸者死。二子既伏其罪矣，敢以告。”赵孟患之。安于曰：“我死而晋国宁，赵氏定，将焉用生？人谁不死，吾死莫⑹矣。”乃缢而死。赵孟尸诸市，而告于知氏曰：“主命戮罪人，安于既伏其罪矣，敢以告。”知伯从赵孟盟，而后赵氏定，祀安于于庙。

⑴梁婴父，知氏家臣。⑵董安于，史官董狐的后代，赵氏家臣。⑶知文子，知氏宗主，姓荀，名跞。⑷盍，同“何”。⑸赵孟，自赵盾后，赵氏宗主均称“赵孟”，此处指赵鞅，又名志父。⑹莫，通“暮”。

梁婴父讨厌董安于，对知文子说：“不杀死安于，让他始终在赵氏那里主持一切，赵氏一定能得到晋国，何不因为他先发动祸难而去责备赵氏？”知文子派人告诉赵鞅说：“范氏、中行氏虽然确实发动了叛乱，但这是安于挑起的，是安于共同作乱。晋国有命令，开始发动祸乱的人处死。范氏、中行氏已经伏罪了，谨此奉告。”赵孟担心这件事。董安于说：“我死了而晋国安宁，赵氏安定，哪里用得着活下去？人谁不死？我死得晚了。”于是就上吊死了。赵鞅把他暴尸在市上而告诉知氏说：“您命令杀罪人安于，他已经伏罪了。谨此奉告。”知伯和赵鞅结盟，然后赵氏得以安定。赵氏把安于陪祀在宗庙里。

【课文解读】

一、历代均提倡轻徭薄赋，子产为什么不顾国人反对，坚持作丘赋，税收是不是越少越好？对子产所说的“民不可逞”，你作何评价？

二、你对子产“苟利国家，死生以之”的精神有何看法？举例说明这种精神在历史上的影响。

三、孔达和董安于自缢后，卫国告于诸侯，赵鞅告于知氏，这两段话有何异同？【文言练习】

四、介词“于”后面带上宾语，组成介宾短语。这种介宾短语在现代汉语中一般放在动词或者形容词前边充当状语，在古代汉语中，却多数放在动词或者形容词后边充当补语。如“同盟于清丘”，现代汉语里要说成“在清丘结盟”。试翻译下列各句，体会介宾短语的作用。

告于诸侯曰构我敝邑于大国其父死于路以令于国文子使告于赵孟曰祀安于于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