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人画像中隐喻的叙事功能研究

《贵妇人画像》中隐喻的叙事功能研究王艳文(燕山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4)提要:　使用加拿大原型理论家诺斯・弗莱的原型理论,从意象图示视角分析美国著名作家亨利・詹姆斯的作品《贵妇人画像》中隐喻的使用,分别从花园、古宅、月亮和古城罗马的原型意象探讨这些隐喻如何揭示小说母题、人物塑造以及情节铺垫的叙事功能。

关键词:　原型;隐喻;花园;月亮;古城罗马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3637(2009)06-0064-04 加拿大文学评论家弗莱曾经在《批评的解析》中指出:“原型象征往往是一个自然物,它对艺术作品进行隐喻叙事,因而对作品进行诠释。

”[1]心理学家荣格认为,原型可以划分为两大类:结构原型和叙事原型。

“原型来自于人类的‘集体无意识’,是人类从祖先那里由遗传得来并持续到现在。

”[2]一些象征和意象是读者所熟知的,因而潜在地具有暗示功能。

文学作品也离不开原型,也可以说原型是文学作品的大语境。

从原型的角度来看,隐喻将一个一个的意象连接起来,作为对应物。

“隐喻是人类将其某一领域的经验用来说明或理解另一领域的经验的一种认知活动……是人类思维的一种方式。

”[3]亨利・詹姆斯是美国著名作家之一,被认为是心理现实主义大师,由于在晚年加入了英国国籍,所以被英国文学批评界誉为英国现代主义的开拓者之一。

《贵妇人画像》是亨利・詹姆斯早期的作品,在这部作品中,作者讲述了一位单纯而又富有个性的美国姑娘,被姑母收养后来到了欧洲,并在表哥慷慨大方的暗中帮助下一夜“暴富”,后来被人利用,不得不喝下自己酿造的婚姻苦酒的故事。

在作品中作者巧妙地利用花园、古宅、月亮、门以及古城罗马作为隐喻象征,为读者阅读提供了具体的“图示化视域”(Sche matized vie ws),对那些不可能完全被呈现的体貌,通过图示化描述完成隐喻的叙事功能,以“图示化体貌”激活读者的认知理解,以隐喻叙事描述了伊莎贝尔的心路历程以及情节的发展。

本文从隐喻的角度,探讨这些隐喻意象如何揭示小说母题、人物塑造以及情节的铺垫的叙事功能。

一、花园、房子意象伊莎贝尔的故事,“从叙事话语的角度来说,通过她首次出现在花园山庄以及在见到托切特先生之前所居住的房子的叙事,就已经很明确地讲述给了读者”[4]。

女主人公伊莎贝尔以她特有的迷人魅力和坦诚首次出场就是在花园山庄,出现在她表哥、姑父和沃伯顿勋爵面前。

然后小说以倒叙的叙事学手法,回到了伊莎贝尔的孩提时代,读者看到小伊莎贝尔在家乡的老宅———奥尔巴尼和自己的姑母托切特夫人谈笑着并欣然接受了姑母的善意邀请到欧洲去。

在姑母的盛情邀请下,伊莎贝尔看到了逃脱在这所庞大、空荡而又阴郁的古宅里的孤独寂寞生活的希望。

而且作者亨利・詹姆斯通过描述展示给读者的正是这所老宅的阴冷,小主人公在此读书、幻想,这远远不是女主角所憧憬的理想之所。

所以在姑母的善意邀请下,伊莎贝尔决定去追求多姿多彩的、全新的情感生活,这是她在古宅———奥尔巴尼所不能拥有的,但是这种全新的生活花园山庄却能够给予。

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与诗歌》中对隐喻提出了一个基本定义:“隐喻就是借用一个事物的名称来表征另一个事物。

”[5]作者将事物的特征、场景用更为具体生动的形象利用意象图示呈现出来,激发读者想象力,通过图示化的隐喻以完成其叙事功能。

在亨利・詹姆斯的笔下,美不胜收的花园山庄展现的是另一个天地,“那些深厚的斜面墙和奇巧的窗户;那光滑的深色护墙板上柔和的光泽;户外那似乎老是向屋内窥探的满眼葱绿;那深宅大院中得天独厚的幽静感,醇厚温和的空气中,一切刺耳的摩擦声和尖利的谈话声都变得柔和……”[6]在这座房子的窗户上没有纸,没有必要把屋内人和外界隔开。

相反外面的“绿”却好像总是在偷窥里面,在这里伊莎贝尔将要经历她人生重要的情感历程。

因而这个花园意象将不可避免地成为叙事隐喻,代表并丰富主人公的情感。

在《圣经》中的伊甸园里,草木葱茏,小溪潺潺。

“在这块乐土上,上帝让人类生活在伊甸东边的园林中。

园林正中间是一棵智慧树,一条大河从底下穿过,形成无数的细流,芳香鲜美的花朵,盛开在阳光照耀的山坡上,茂密的绿茵中和幽静的山谷里,森林中的树木从枝干渗出琼浆玉液,散发着馥郁的芬芳,一只只羊儿散布在草地上,低着头咂巴咂巴地嚼着青草。

”[7]夏娃天真无邪,与亚当嬉戏玩耍。

在《贵妇人画像》里,花园山庄就是伊甸园,伊莎贝尔就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夏娃。

“每当我们遇到原型意象的时候,我们都不会简单地问‘这个意象,大海、树木、蛇或者人物的文本意义是什么?’而会问:‘这些象征符号到底具有什么样的暗含意思呢?’”[8]在这部作品中,花园意象不再是简单的文本意义,读者会联想到它的原型,那个人类始祖曾经快乐嬉戏的乐园。

作者詹姆斯利用隐喻叙事,而不是直接叙事,为情节的发展和母题的诠释作了铺垫。

夏娃受了撒旦的诱惑吃了智慧果而被贬出伊甸园,而伊莎贝尔被奥斯蒙德的情妇诱惑而错嫁。

花园意象的隐喻代表着伊莎贝尔的天真,她在姑母家的快乐生活,也隐喻着她将来会被蒙骗、被诱惑。

隐喻是一种超级链接,它把两个在理性或逻辑的眼光下看来不相干的事物链接起来,超越了线性关系和思维的线性过程,把握了两个事物的“本质上”的同一性。

花园山庄隐喻着伊46甘肃社会科学　2009年第6期 莎贝尔的天真和纯洁无瑕,但是她婚后和奥斯蒙德居住的房子则代表着已经失去天真、单纯。

她意识到“奥斯蒙德的那种能够使他触摸到的东西枯萎的‘本领’,使她看到的一切在她的眼中变得一塌糊涂……仿佛他的目光有伤害力,仿佛他的出现就是一场灾害,而他的好感只会带来不幸”。

就像艾伦・豪德所指出的“奥斯蒙德的这种特殊‘本领’被花园和古宅恰到好处的隐喻出来了”[9]。

在这幢房子里奥斯蒙德没能为她带来光亮或是空气,事实上,他似乎从一扇高高的小窗户里窥视着她,并且还在嘲笑她[10]。

因而伊莎贝尔开始意识到:奥斯蒙德貌似“良好的品质背后隐藏着他的自私自利,如同鲜花丛中的一条毒蛇”。

那座房子也变成了“黑暗的房子,悄无声息,几乎让人窒息”。

隐喻的基本作用是从始源域将推理类型映射到目的域,通过某一领域的经验来谈论另一个领域的经验,而伊莎贝尔的婚姻被房子的隐喻诠释得淋漓尽致,也为情节的发展作了极好的铺垫。

二、月亮意象文学作品中的意象图示是意义的基本载体[11],文中对意象图示的细腻描写起到了对读者感知的激活作用,作品对读者感动的实质是作者充分利用了意象图示所具有的能激活人类社会的情绪因素的隐喻叙事功能,同时说明文学文本隐喻叙事之所以求助于意象描写,那是因为意象图示是隐喻赖以依附的意义载体。

“月亮,作为一个清冷而又火热的天体,对于人类世界具有很重要的意义”[12]。

在弥尔顿的失乐园里,月亮无数次地出现在作品中,为撒旦的反叛烘托气氛,以它的亏蚀帮助撒旦,助纣为虐。

比如当撒旦决定诱惑亚当夏娃的时候的月亮意象:“月亮蒸腾般升起……”[13]在许多文化的民间传说中,月亮被喻为月亮神,而且在人类的远古历史中,月亮总是与宗教和神灵紧密相连。

在古代中国,月亮和太阳被分成“阴”和“阳”。

“阴”“阳”对立,月亮代表“阴”,暗含有负面的意义。

而且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嫦娥因为犯了错,而被贬到月宫,即月亮。

在古代占星术中,月亮掌管着巨蟹座。

古人认为月亮是个三维女神,古罗马人和古希腊人分别赋予它不同的名字。

她在阴间被称作黑卡蒂,司天地及冥界的女神,具有魔法和巫术。

在埃及人们把月亮称为夜神,主宰着尼罗河上的夜空。

所有这些民间传说,以它的幽远和古老,曾经无数次地给我们的夜晚蒙上阴影,每当我们听到这些古老的传说的时候,内心里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害怕和遐想。

她的原始的琴弦会深深地触动我们的内心。

月亮原型意象,就像一个夜游神,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

“原型也就是潜意识里利用象征意象,原型经常出现在梦境、想象、艺术、小说和神话中。

”[14]月亮原型在人们的潜意识里是阴郁、阴森、恐怖,下面我们来看一下詹姆斯的月亮意象的描写:“但她那时只看到了他本性的一半,正如月亮被地球的影子遮住了一部分,人们就只能看到另一部分。

她现在看到了月亮的全部……她看清了这个人的全部面目。

她一直保持静止不动,以便他能自由地活动,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错把部分当成了整体。

”[15]在这段文本中,伊莎贝尔不禁想到奥斯蒙德的“魅力”以及他被人一眼就能看出的改变事物的能力,更让她感到惊恐的是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在这里“奥斯蒙德被隐喻为月亮”[16],詹姆斯利用隐喻展示给读者奥斯蒙德的人格以及给伊莎贝尔造成的阴影。

“隐喻如同日食……,以局部的明亮遮盖了大部的黑暗”[17]。

这黑暗就是隐藏在语境中的喻体意义,或者引申意义。

月亮意象在文本中,就像冰山一样,实际出现的词语只是冰山的一角,下面隐含着整个冰山。

在小说文本中,作者詹姆斯没有进行直接叙事,而是采用了月亮意象,利用读者的原型意识,给读者以隐喻叙事,展示给读者的犹如冰山的一角,而隐含的大部冰山让读者自己去感知、去联想,因而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奥斯蒙德的阴影笼罩在伊莎贝尔的心头,伊莎贝尔回忆他们的婚姻,他们走过的路,不禁不寒而栗。

因而月亮隐喻充分展示了伊莎贝尔的心路历程,也为情节的发展作了叙事隐喻。

美国认知语言学家Lakoff和Johns on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写到:“隐喻无处不在,在我们的语言中、思想中,其实我们人类的概念就是建立在隐喻之上的。

”[18]这部作品包含了许多隐喻叙事未定点(indeter m inacy)和空缺(gap),这些未定点和空缺需要读者的联想和感知(percep ti on)去“填补”,填补的过程使读者沉溺于文本“隐藏”与“寻找”的关系中,所以文本的隐喻叙事是含蓄的、耐人寻味的。

三、门的隐喻象征隐喻除了具有修辞功能、语言学功能和认知功能等一般功能外,还具有文学和审美功能,这种功能在于创造某种富于神采的艺术审美对象,以引起读者的共鸣,激发审美快感。

在这部小说中,运用隐喻的结构意义就在于不管人物的形象如何,都是建构在大的语境上,每一个隐喻都具有意义的延伸内涵,比如隐喻“门”在叙事结构上就具有微妙的广泛的象征意义。

当拉尔夫与伊莎贝尔谈论好朋友翰瑞塔的性格时,有如下的对话:“翰瑞塔”,拉尔夫说道,“不敲门就径直走入别人的屋里”,“她过于亲近了”他补充道。

“她没有充分意识到门环的存在,的确,我确信她只不过把它们当做多余的装饰物。

她认为别人的门都应微微开启着。

”“她的眼睛就像一颗纽扣,她的眼睛能够看见一切可看到的东西,没有任何偏见。

”[19]由此不难看出翰瑞塔敢作敢为的性格特征,在翰瑞塔眼里,世上万物都没有任何可隐秘的,都应该“裸露”在世人眼里。

作者以门作为隐喻,作为叙事手段,因而具有微妙的象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