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西游记》中妖魔的人性

借到扇子。原因很简单，因为牛魔王恨孙悟空收服红孩 王的义女老鼠精的魔力大，原因是如来佛的门第高。狮驼国
儿，后来又欺负罗刹女，便使出浑身解数与悟空斗，最后 的大鹏精更是了得，因为他是如来的“母舅”；黄眉老佛不
还是请来菩萨解了围困。在这里，表现出了妖魔身上的浓 过是弥勒佛前司磐的童子，却假借门阀，狂妄自大，扬言要
成一个妖魔大家庭，爱子之情使得妻妾兄弟团结起来一致对 有绝对权威，且有职责之分、等级之别。从神佛那里下凡的
抗悟空。
妖魔，都有“家谱”可查，有来头，有背景。而且门第越
在孙悟空借芭蕉扇时，悟空开始试图以先前的兄弟之 高，往往魔力越大。牛魔王家族还刚刚发迹，没有靠山，父
情打动铁扇公主和牛魔王，直到最后兵戈相见，还是没有 子兄弟只能靠真实本领打拼；灵山脚下的老鼠精就远比李天
都是仨俩成伙，兄弟相称，共图霸业。妖精内部不仅以兄弟 起居方便，干脆入赘积雷山摩云洞玉面公主家中。小说对这
相称，对外他们还建立起了严密的关系网。乌鸡国的妖道 一夫一妻一妾着墨不多，却曲尽人间情态。第六十四回中的
“神通广大，官吏情熟”；狮驼洞的大鹏精关系网更是了 杏仙处于少女含春的芬芳年龄，一见面就被唐僧英俊的外貌
的人情味。
马，留连忘返。西游记中有不少这样的例子，都是精怪向
在亲情上，很多妖精舐犊情深，手足义重。捉了唐僧， 唐僧大胆地表达爱慕之意，相比之下，这杏仙好象更懂得
金角大王、银角大王要请老娘品尝；红孩儿则惦记着自己的 曲径通幽的妙处，它们像人类一样有对爱的追求，对爱的
老爸；黑水河鼍龙不忘他那位西海龙王舅舅。金鼻白毛老鼠 向往。
怪、大鹏怪、玉兔精等属禽妖兽怪。
首先，追求长生不老。唐僧取经途中所遇到的妖精，几
这些妖魔鬼怪的描写虽然只有几笔，却依然轮廓清晰， 乎无一例外地要吃他的肉，理由与目的非常一致：“唐僧乃
这些形形色色的“大王”、“将军”，或潜伏水府，或盘踞 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
山洞，或幻化人形，大都称霸一方，残害生灵，成为危害人 肉，延寿长生哩。”我们不必深求小说中的所谓言外之意、
类的力量。
味外之旨，说什么妖魔吃唐僧是为了反对取经。实际上，小
但是《西游记》在塑造这些妖魔形象时，并不是简单地 说中的任何一个妖魔都没有反对唐僧取经，说到底，吃唐僧
把他们塑造成凶神恶煞，而是将人性、物性与神性有机地揉 是因为唐僧是“人”，而且是个“好人”，吃了唐僧肉可以
和在一起，体现出“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这一特 长生不老，这实际上是表达了普通人对延长寿命、希望摆脱
细看唐僧师徒一路西行所遇到的妖怪，有男，有女，有
取经路上，唐僧师徒经历了八十一难，而这八十一难， 妇孺，有鳏叟，他们不是从天而降的飞禽猛兽，就是从地洞
大多是妖魔造成的。《西游记》中具有各种名号的妖王魔头 中钻出来的精灵古怪，无论是噬肉吃草的，还是靠光合作用
有五十多个，这些妖魔，从其来源上看，可分为两大系列： 开花结果的，甚至没有一点生命迹象的白骨，一露面都是变
得：“那妖精一封书到灵山，五百阿罗都来迎接；一纸简上 所吸引，她无意吃唐僧肉求长生不老，只是想和他厮守一
天宫，十一大神个个相钦。四海龙曾与他为友，八洞仙常与 生，作个神仙伴侣，永不分离。为了达到这样的目标，她采
他作会。十地阎君以兄弟相称，社令城隍以宾朋相爱。”车 取了区别于其他妖怪的方法，不是用囚禁拴住唐僧的身体，
色。物性，是指妖魔形象本体物的现实自然属性；神性，是 死亡阴影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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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妖魔形象所具有的超人的法术和本领；人性，是指妖魔形
其次，具有浓郁的人情味。妖魔身上还表现为对人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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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０９ ．０１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情的崇尚。表现为对友情、亲情甚至爱情的追求。很多妖魔 王为了图治外产，居然把自己的原配夫人抛在了脑后，为了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
——《西游记》中妖魔的人性
○苏高岩
摘 要：《西游记》构建了一个相对比较完整的妖魔世界。作者在塑造这些妖魔形象时，将人性、物性与神性有 机地揉和在一起，处处体现了“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西游记》中妖魔的人性化特点主要表现为以下 几个方面：首先是追求长生不老；其次是具有浓郁的人情味；再次是具有人的普遍的弱点；第四是具有凶残、狠毒 的特性。 关键词：《西游记》 妖魔 人性
贤良的妻子。丈夫牛魔王贪财贪色，喜新厌旧，娶了玉面公 的黑暗势力的特点。
主后，很少进家门，罗刹女俨然就是一个弃妇。可她却对偶
《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第７６回总批云：“妖魔反复
然相见、无情无义的丈夫百般殷勤，低声俯就。满肚子的幽 处，极似世上人情，世上人情反复，乃真妖魔也。作《西游
怨却只说一句：“大王，燕尔新婚，千万莫忘结发，且吃一 记》者不过借妖魔画个影子耳。读者亦知此否？”这明确告
怪。如黑风山黑风大王是熊罴怪，盘丝洞的七个女妖是蜘蛛 意地变成人的形状，既是人就有人的本能，人的思想，人的
精，车迟国的虎力大仙是黄毛虎怪，鹿力大仙是白毛角鹿 追求。
怪，羊力大仙是羚羊怪等等。
具体而言，《西游记》中妖魔的人性化特点主要表现为
另一个系列是“天上的精”。其中玉龙怪、独角青牛 以下几个方面：
罗刹女的爱子爱夫的深情，最后也就只有她“得了正果，经 自然符合人之伦常，他们的“恶”也是现实卑劣人生的写
藏中万古流名”，也不枉费她的一片人情人性。
照，可谓善恶美丑皆喻人生，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神魔皆有
在爱情上，妖魔大胆泼辣、率真直露的追求，成为小说 人情，精魅亦通世故”。
５８ 的一大特色。不管是男性妖魔，还是女性妖魔，爱情追求的
精为感李天王、哪吒太子恩义，为他们供奉长生牌位；碧波
再次，具有人的普遍的弱点。在这些妖魔的身上，还具
潭老龙一家，有龙婆、龙子、龙孙，还有女儿、女婿，一大 有人的普遍的弱点，如追求虚荣、注重门第观念。小说里的
家子人热热闹闹。尤其是牛魔王一家，兄弟、妻妾、儿子形 妖魔动辄以“大王”相称，占山为王，划地为霸，在辖区内
对象多是人类，他们也要体验为人夫、为人妻的乐趣。牛魔
（苏高岩 泰山学院教育系 ２７１０２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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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是我国第一部神魔小说，它以诡异的想象、 象所寓托某种人的现实社会属性。其中人性是内在核心，据
极度的夸张突破时空，突破生死，突破人、神、物的界限， 主导地位。正是三者的水乳交融、妙合无垠，塑造出了许多
创造了一个光怪陆离、神异奇幻的境界。同时在这基础上也 具有高度美学价值的妖魔形象。
构建了一个相对比较完整的妖魔世界。
迟国的三怪本是结拜的兄弟，在与悟空斗法的过程中，不是 再和其大徒弟孙悟空大战几百个回合，伺机洞房花烛，而是
大难临头各自飞，而是齐心协力与师徒对抗，直至最后丧失 与唐玄奘舞文弄墨，作诗唱和，吟风弄月，把盏品茗，一曲
性命。虽然他们作恶多端，但在这个情节上显示了他们身上 《桃李芳菲梨花笑》惹得曾经坐怀不乱的唐和尚也心猿意
郁亲情。
与悟空“打个赌赛”。
在铁扇公主的身上，也有突出的亲情的显露。在第五十
有的妖魔表现出强烈的贪欲。第十七回，观音院着火
九回中就写道，罗刹女的儿子红孩儿因阻挠取经，被观音菩 时，熊罴怪马上想到去救火。就在路过方丈禅房时，发现了
萨收为善材童子，“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与天地同寿，日 锦澜袈裟，一时贪心，便偷了袈裟，返回黑风洞。
一个系列是“凡间的怪”。这些生于崇山峻岭、江河湖 作人的形状。在这里我们不对他们的性别作以分析和研究，
海中的“凡间邪祟，山间怪兽”，除尸魔为白骨成精，罗刹 只是对其凸现人性的一个侧面稍加阐述。读者可以清楚地看

女为鬼妖外，其余全为自然界中各种动物“修悟成真”的妖 到，作者赋予了所有妖怪一种神奇的魔法，那就是能随心所
月同庚”。这本是红孩儿的造化，可罗刹女却说：“我那儿
第四是具有凶残、狠毒的特性。《西游记》中的妖魔是
虽不伤命，再怎生得到我的跟前，几时能见一面？”难以自 取经人的敌人，他们或盘踞深林，或潜伏山洞，残害生灵、
禁的母性流露，让人动容。对于丈夫，罗刹女也是一个温柔 祸害百姓，他们贪婪、凶残、阴险和狡诈，正是封建社会里
杯乡中之水。”可见她情性的宽容。更可贵的是为搭救丈 诉我们，妖魔鬼怪虽然形态各异，变幻多端，但终究是社会
夫，她甘愿奉上自己苦修多年的宝扇。好在悟空也讲人情， 生活的体现，所以，作者在塑造妖魔形象时，赋予凶狠乖戾
只要宝扇，未要她命，否则恐怕她也愿搭上。我们不难看出 的妖魔以世俗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他们的人情、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