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玉自传中关于杨小凯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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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道玉自传中关于杨小凯的片段本文节选自刘道玉《一个大学校长的独白》(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9月)。
见该书第六章第三节《不拘一格降人才》,第168页。
上一世纪80年代的武汉大学,因刘道玉的锐意改革创新而成为中国高校改革的一面旗帜,成为千万学子向往的精神家园。
为了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1984年我校成立了经济管理学院,以培养大批的经济管理类人才。但是,管理学科是一门新兴的学科,在20世纪80年代初,国内大学尚不能输送这方面的人才。于是,从实际工作部门和留学生中招聘人才就成了一项重要措施。
人才青黄不接,后继无人,这问题不仅大学存在,在科学研究单位表现得也很突出。为了克服这个困难,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于1980年试行面向社会公开招聘研究人员。我了解到,在他们录取的人员中,有一名叫杨小凯的人,是湖南省新华印刷厂的工人,非常有才华。由于他和妻女的进京户口解决不了,所以他没有被录用。得知这一情况后,我立即派人到湖南,在征得杨小凯本人和所在单位同意后,很快把他和妻子吴小娟及女儿调到了武汉大学。
调入时,他已发表30多篇论文,翻译出版了一本书,据此,我们给他评定为讲师。他是自学成才的,而且经历是很坎坷的。他的父亲是杨弟甫,曾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1959年被打成"彭黄张周反党集团"的第五号人物。"文化革命"中,他又被批斗,其母自杀身亡。他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判刑10年。从17岁到27岁,在狱中,他自学了高等数学、《资本论》和英语,他的许多成果都是在狱中完成的。
他调入我校之前,由中央组织部门出面,通过湖南省委为他父亲和他彻底平反。他十分感谢武汉大学对他的信任,也很珍惜在武汉大学工作的条件,愿意为武汉大学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的才华和成果,引起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量经济学权威邹致庄教授的注意,发来邀请信和录取通知,接受他做博士研究生。但是,在研究和批准他出国时,却遇到了阻力,学校领导内有人说他是***分子,不能让其出国。我认为,既然彻底平反了,就说明没有问题,应当享受公民的权利。于是,我顶着压力,批准他于1983年赴美,次年又批准他妻女团聚。
实践证明,杨小凯是一位杰出的人才。他在普林斯顿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又到哈佛大学作博士后研究,后又被澳大利亚玛纳什大学评为终身教授。1996年,他当选为澳大利亚科学院院士,成为改革开放后我国出国的20多万留学生中的佼佼者。
他后来在给我的信中表示,只要我当武汉大学校长,他一定回国支持我的工作。由于我已早已免去了校长职务,他也感到心灰意冷,当然也不会再回来了。十分可惜的是他患了不治之症,于2004年7月7日在澳大利亚病逝。我发去唁电,写了三首诗悼念他。
刘道玉:巨星早陨落——怀念杨小凯院士
杨小凯教授原是武汉大学的讲师,1983年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攻读博士研究生,师从着名国际贸易顶尖学者迪克西特(Dixit)和格罗斯曼(Grossman),并于1988年获得博士学位。嗣后,他到哈佛大学作博士后,再后来被澳大利亚玛纳什大学经济系聘为讲师、高级讲师,1992年晋升为教授。1993年,他被选为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是改革开放以后出国的近30万留学生中第一个获得院士衔职的,堪为真正的佼佼者。1996年美国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詹姆斯.布坎南(James Buchanan),在访问澳大利亚玛纳什大学时对该校校长说:“当今世界经济学研究最前沿的工作——超边际分析,就在你们学校,创始人就是杨小凯。”美国之音也评论说:“杨小凯是华人经济学家中最有希望问鼎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人。”关于这一点,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只要假以时日的话。
现将我的慰问电和吊唁诗抄录于后:
慰问电
小娟女士:
当我从网上得知小凯不幸逝世的消息后,我感到万分的悲痛!他走得太突然了,他的逝世不仅是你们家庭的巨大损失,而且也是玛纳什大学、华人经济学界以至于世界经济学界的损失。此时此刻,我谨向他的不幸逝世表示沉痛的哀悼!向你们全家表示亲切的慰问!
我和小凯的关系非同一般,是我不拘一格把他调到武汉大学任教,破格提拔为讲师;是我力排众议批准他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攻读博士学位,随后又批准你和女儿去美国探亲。他在美国和澳大利亚期间,我们有很多的通信,彼此心心相印,互相鼓励与支持。我十分关注媒体对他的报道,我为他取得的每一个成果而感到高兴。本来,我和他都有一个情结,那就是向着经济学成就最高荣誉攀登,对此我坚信不移,只要假以时日。可是,他后来得了疾病,我深为他担忧。去年,我看到国内一篇报道,说他凭着信念与毅力使癌肿完全消失了,他又一次创造了奇迹,我为此而高兴,并不断为他祈祷!
今年6月底,邹恒甫来武汉大学讲学,我问他:“小凯的情况如何?”他说:“情况不太好,小凯已经不能说话了,只能靠手写东西,仍顽强地在工作。”我为他的精神而感动,又为他的健康而忧虑!未曾料到,时隔十来天,他就不幸逝世了。噩耗传来,我感到震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虽然小凯只走过了55个春秋,的确是英年早逝。本来,他可以再工作几十年,为世界经济学的研究作出更大的贡献。但是,小凯毕竟为他的理想竭尽了全力,在学术上留下了许多有价值的成果,它们将永世留传!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保持镇静,万望你节哀!
谨对小凯的逝世致以最深切的悼念!武汉大学前校长刘道玉
2004年7月13日
一个时期以来,我发现人们在叙述他的经历时,几乎忽略了他到武汉大学前后的情况。我作为当事人,似乎有责任填补这一段空白,以更全面地反映小凯丰富的、传奇式的人生经历。
杨小凯于1948年出生于一个革命干部家庭。他的父亲是原湖南省委高级领导干部,1959年受到彭德怀反党集团的株连。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的父亲和母亲又受到了残酷的打击。1968年,杨小凯写了《中国向何处去?》一文,由于康生点名他是***分子,于是1969年11月杨曦光(后使用杨小凯名字)以***罪被判10年徒刑。1978年4月,小凯刑满释放,当时他已是而立之年。他先是到湖南大学旁听了数学等课程,后来他到湖南新华印刷二厂找到了一份校对工作。当时,由于他有所谓的***背景,厂内无人敢于接近他,惟独有一个叫吴小娟的女工同情小凯,敢于接近他。后来,他们相爱了,成为患难与共的恩爱夫妻。
1978年恢复统一高考以后,小凯报考了北京某重点大学,虽然他考试合格,但由于政审不合格不予录取。1979年,杨小凯以同等学力报考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实习研究员,由于被判刑坐牢,他被拒绝参加考试。1980年,他再次参加考试,在时任中国社科院副院长于光远先生的帮助下,他获得了参加考试的机会,并被录取为实习研究员。那时,计划经济控制得很严,他只能作为临时工使用,不能作为正式职工调入,当然更谈不上迁移户口和解决妻子、女儿随调的问题。
1981年,武汉大学经济管理系的刘鹰恰好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进修,她见到了杨小凯,极为欣赏他的才华,她立即写信给我校经济管理系党委书记胡春芳,希望把杨小凯调来学校任教。我校经济管理系亦是新成立的,极需经济管理人才。是年5月份,我正好在湖南参加招生工作会议,经济管理系的党委书记胡春芳专程赶到湖南找我,向我说明了杨小凯的情况,希望我下决心并疏通湖南省委的关系,把杨小凯调到武汉大学经济管理系当教师。正好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的毛致用到我下榻的饭店看我,我当面向他汇报了意欲调动杨小凯到武汉大学工作的想法。毛致用书记不仅思想十分开明,而且工作作风踏实,作风平易近人。他从湘潭考察回到长沙径直到饭店看望我,仅此一点,在全国众多的省委书记中是不多见的。因此,他的到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体现了他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宽广的胸怀。
毛致用书记对杨小凯的情况是很熟悉的,对他的遭遇也是很同情的。他直言不讳地对我说:“杨小凯受迫害是极左路线造成的,我们正在与中央有关部门商量给他平反的事,你们可以先把他调去使用,这对他改变环境和发挥作用是有好处的。”据此,我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杨小凯的问题发生在湖南,因此希望湖南省委一定要给他彻底平反,不留尾巴;二是杨小凯的专案材料(据说有两尺多厚)不得进档转到武汉大学;三是把杨小凯的妻子女儿一起调入武汉大学,以免造成新的两地分居。毛致用书记当即表示同意我的要求,并指示省委组织部部长协助武汉大学尽快办妥杨小凯的调动事宜。为了做过细的工作,我那次还拜访了小凯的父亲杨弟甫同志,他毕竟是一位老革命了,表示大力支持小凯的调动。就这样,小凯虽然没有正式入过大学的门,但他以自己自学和研究的成果获得了世人的器重,从而成了全国重点大学的一名教师。一年后,我校又经教育部批准破格晋升他为讲师,并据此给他定了工资级别。
小凯在武汉大学期间,担任了“经济控制论”、“数理经济学”两门新课。与此同时,他完成了《数理经济学》与《经济控制论初步》两部专着,写出了《湖北微观经济模型》等十几篇论文,初步展示了他出众的才华。1982年7月,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计量经济学中心主任邹致庄教授来我校讲学,他与小凯进行了广泛的学术讨论,他对小凯的才华和成果极为欣赏,并表示要邀请他去美国攻读博士学位。
很快,小凯收到了邹先生的邀请函,他立即向学校提出了出国学习的申请。可是,那时还处在拨乱反正期间,左的思想还占据着主导地位。我把小凯的申请提到党委常委会上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