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派小说与上海

现代派小说与上海

马力西北大学2006级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摘要：西方现代主义在新文化运动开始之初就进入中国，片段式的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可只有在上海这个土洋交杂的城市中才繁衍出了高品格的、雅俗共赏的现代主义文学作品。，并在三四十年代的海派文学中升华出真正的“现代派小说”来，将中国现代主义文学精心的保留，在四十年后又一次以先锋的姿态重返文坛。本篇论文就是要探讨，上海这座城市与现代派小说之间脐带相连的关系。

关键词：现代派上海海派

这里将要论述的现代派，就是指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在上海这座城中，真正切身实践着现代主义创作方法并且构成独立的小说流派。“现代派”是“海派”发展成熟期的产物，完成了海派小说由旧文学转向新文学的蜕变。这个当时就已然是国际大都会的上海，现代文明的繁华、萎靡给予了现代派小说成长的丰富的养料。在它的滋养下，即便多么动荡的历史变动，也最终为当代“先锋派”的复出留存了“现代性”的血脉。

一现代派小说的前世今生

以新文化运动为肇始，西方现代主义的创作方法，诸如象征主义、表现派、弗洛依德精神分析等，开始进入我国文学的创作视野。

最早尝试现代主义创作方法的当属创造社。创造社提出的“艺术表现说”，正是受到德国表现派的影响，同时他们的感情也倾向于西方的唯美主义、颓废主义等文学思潮。郭沫若也是意识流写作第一人——《春残》。但说到底，创作社还只是一个浪漫主义的流派，他们小说中的现代主义成分只能是在浪漫主义统领下的灵光一闪，中国文学的现代主义萌芽还在土壤中扭捏。

而到了海派文学兴盛期，以刘呐鸥、施蛰存、穆时英为代表的新感觉派的登场，“清楚的表明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在中国的引入，已然越过了初期，进而问鼎于独立的地位。”①可以很确定的说“新感觉派小说是中国最完整的一支现代派小说。”②浸淫在上海都市文化的现代气息中，他们译介日本新感觉派创作技法，运用外国现代派的感觉和笔法进行创作，强调“主客体合一”，将内心意识细腻记述且倾泻而出。

之后张爱玲、徐訏登场，他们虽写传统的家庭、传统的人物，却有着现代派的意象运用，深刻的心里分析，更有着现代主义中的虚无倾向。由此也完成了现代派从海派文学中脱颖而出的过程。将小说的品格带到了艺术层次上又一个“先锋”的顶端。

此后中国文学进入了长达四十年的沉寂期，文学只剩下一面“现实主义”大旗孤零零的飘扬，而此时的现代主义，经由上海地理的优便传到了香港、台湾乃至海外，现代派小说的血脉得以延续。单看白先勇等在台湾创办的《现代》杂志，就与当年新感觉派重镇《现代》一脉相承。由此也可见只有和上海相似文化背景和经济格局的地区才

能容纳和发展现代派小说。

八十年代大陆文学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现代主义如焦骨牡丹一样，重新发芽生长。率先映入视野的便是王蒙、刘索拉等的现代派小说的实验，之后在浙东地域出现了先锋姿态的余华。现代派小说以上海为基点向内陆重燃燎原之势，湖南的韩少功、残雪，之后西北的陕军东征，直至西藏的扎西达娃。中国当代文学在经历了文革的断代后，重新迎回了现代派的回归，这便是现代派小说的今生。

二上海与现代派小说

赘言这么多现代派小说的前世今生，就是为了突出上海这座城之于现代主义文学的意义，之于中国文学的意义。

文学史上一说到上海，必定与之牵连的就是“海派文学”。当年轰轰烈烈的京派海派的论争中，海派文学商业、低俗的大众取向，褪不掉的“鸳蝴文学”的底子，像标签一样扎扎实实的贴在了海派的头上。海派小说能挣扎出的贡献可能就是创造出了中国新文学已来真正意义上的“都市文学”。而“都市文学”正是西方现代主义兴起繁盛根基。现代高度发展的都市文明造就了都市人日益增长的精神困惑，所谓“世纪末”情绪就是个人开始认识自身后，进而对整个社会、文化、生存的怀疑，有的悲观虚无，有的荒诞自溺。如果说上海这方水土滋生出了海派文学，那么现代中国也只有上海可以让“现代主义”不再只言片语的点缀在文学中，而是切切实实的扎稳脚跟，以完整的实体落地生根。

新文化运动以来，现代派小说曾支离破碎的出现在现代文学史的第一个十年，可其寿命和质量，比起当时从苏俄引进来的“现实主义”来说，有着天壤之别的。当时的政治、经济背景和时代性要求，文学要以启蒙教化为己任，旁门左道的现代主义只能在文人墨客实验性质的骚动中隐隐显露。创造社当时扛着先锋的大旗，可后来随着全国革命形式的转变，左翼思想统领文学创作，现代主义这个过继来的孩子，几近遭到了遗弃的命运。而在不着边际的上海，一切又是另一番模样。上海也是左翼文学的中心，但与海派或是其中的现代派却没了分庭抗衡之势。通俗、乖戾、新奇是现代派小说首先引人眼球的地方。现代派诗歌首先崛起，戴望、卞之琳的诗歌勾勒出了上海和现代主义可以共生的轮廓。

之所以上海可以成就了中国的现代派小说，首先，上海给了给现代派广阔的文化容纳空间。

1840年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了我们的国门，上海首当其冲。海禁的洞开，工商业的发展，租界的划分，和海内外的大批“移民”涌入，曾经的小渔村崛起为“东方巴黎”。商业的、娱乐的、媚俗的、杂乱的，所有现代文明的利与弊都齐涌进了这里。十里洋场、洋泾浜的喧闹成为这个新兴都市最惹眼的表征，而一衣带水的上海本帮文化浓烈、绮丽。现代交织于传统，愚昧附生出文明，不可思议地杂糅到一起。

自古以来，凡是大都会城市都做好了包容万象的准备。比如唐朝的长安，其开化程度时至今日也未可比及。在上海你能在石库门弄堂中听遗老遗少们的管弦“咿咿呀呀”，也能在百乐门舞厅看舞女风月销

魂。畸形的文化交杂，没有孰高孰低，一律平起平坐。商业文化与精英文化对峙之时，未尝不能激发双方的变革。难怪张爱玲这样评价上海，“新旧文化种种畸形产物的交流，结果也许是不甚健康的，但是这里有一种奇异的智慧。”③这种所谓的智慧就类似于“兼容并包”，类似于“笑纳四方”吧。所以当现代主义一经在上海落脚，就立刻能赢得一片天地。

其次，由于上海的殖民文化特征，产生了一批新型的读者群，为现代派小说提供了接受市场。

原有的“鸳蝴文学”和后继的海派小说，以旧的文学样式与情调浸淫在市民阶层。随着工商界职员阶层和有西学背景的大学生群体的扩大，原有的小说品格已经不能被满足，读者渴望新奇，更渴望出现打动内心的作品。新感觉派、心理分析小说呼之欲出，雅俗共赏，并且一下子就征服了高品位的读者层。

新感觉派一系列描写都市景象的作品，如《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上海孤步舞》等，闪烁的霓虹灯，跳跃的舞步，迷幻的蒙太奇场景转换，正契合了当时逐步加快的都市生活节奏。等到张爱玲《传奇》的横空出世，现代派小说已经有了广阔的接受市场。

再次，40年代的上海环境特殊，沦陷反而使文学在此地因祸得福。租借地的平静使得政治力量被弱化，凸显的是商业氛围。现代主义文学是西方进入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产物，现代派作品在思想内容方面的典型特征就是表现对资本主义文化和文明深切的危机意识。上海在内外局势的冲击下，模拟出了西方近现代社会精神家园的危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