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梅饮医案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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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梅饮的临床运用
黄利兴发表于 2002年08月24日
江西中医学院98级研究生南昌330006
提要江西名医姚荷生先生自拟连梅饮,用以治疗厥阴病变阴阳错杂而虚热偏重者,疗效显著。

刘英锋根据姚先生制方配伍特点,将连梅饮灵活运用于杂病,亦收到良效。

文中举述4则验案以佐证。

我院已故名誉院长姚荷生先生,以《温病条辨》连梅汤为基础,联系乌梅丸的厥阴治法,化裁一方--连梅饮(乌梅、黄连、炮姜、生地、党参、阿胶、麦冬),用以治疗厥阴阴阳错杂而虚热偏重者,疗效斐然。

我院刘英锋老师,根据姚先生的这一学术创见,将连梅饮灵活地运用于杂病,亦收到良好的临床效果。

下文就他们在这方面的学术思想与临床经验作一简要介绍。

1 连梅饮的制方基础刘老师认为,厥阴为病以阴阳错杂、虚风同挟寒热而内扰脏腑是其主证的发病特点,但若撇开外因的影响,就厥阴本经固有的特点来说,其阴阳错杂之中,不应以阳气偏虚为主,而是以阴血偏亏为主;其寒热同挟之中,不应以挟寒偏重,而是以挟热偏重。

因为厥阴肝脏本主风木,厥阴心包又禀心火之余气,手足同经,风火相煽。

故二经一气,强弱从化之后,尽管以风为主气,但到底含火较多。

更何况厥阴中见少阳,通于相火,故厥阴风动,虽可同时挟寒热,但更易从火化热。

又因为肝主藏血,体阴用阳,病则阴血易亏,阳气易亢;心包亦与血脉相络,病则易伤血分。

更何况厥阴之经阴尽阳生,火热易长而阴血难平,因此厥阴风动更易以阴血亏虚为前提。

所以验之临床,伤寒病变传至厥阴,因为外寒作用,伤阳较重,而诱导寒化相对较多,故而才有典型的乌梅丸证的形成(即阴阳错杂、虚风挟寒较重者)。

但从其寒邪为病,也会动火而挟热、伤气而及血的特点上,仍可看出其中风火相煽、伤阴耗血的内在倾向;至于温热病传至厥阴,内外合热,则不只是挟热伤阴较重,简直就会热走极端,以致表现为纯阳无阴的连梅汤证(见《温病条辨》),故阴阳错杂已较少见。

唯于杂病中,不因外寒外热的主导影响,才较多地显示厥阴阴阳错杂而虚风挟热较重的固有特点,如内科之消渴、心悸,妇科之崩漏、郁冒等。

若其属寒热虚实夹杂者,多与此证有关,连梅饮正是适此而生,且能在内、妇科杂病中发挥更加广泛的作用。

2 连梅饮的立法配伍
连梅饮是由《温病条辨·下焦篇》的连梅汤重用乌梅,加党参、炮姜化裁而成。

其基本方为:乌梅18-24g,黄连6-10g,炮姜3-6g,生地12g,党参12g,阿胶9g(另烊),麦冬9g。

全方配伍,遵循《金匮要略》第一篇关于肝虚证“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以调之”的治则,重用乌梅为君药,取其味酸,既能补其本体之脏,且又能酸敛熄风;生地、阿胶、麦
冬甘凉咸润叠进,重补阴血;黄连苦寒,合乌梅则酸苦泻热;炮姜性温味焦苦,既能驱寒,又能监制养阴血药之滋腻;党参味甘益气,培土以制木,有“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之意。

全方配合,其酸敛熄风、酸苦坚阴、辛甘助阳虽与乌梅丸同,但其侧重酸苦泻热、甘润养阴,则非乌梅丸所能及。

其与《温病条辨》的连梅汤比较,连梅汤酸苦泻热、酸甘化阴虽然同样可补乌梅丸之不及,但因缺少辛甘化阳之力,故仅能适用于暑热深入少阴、厥阴而纯属虚热的“消渴”、“麻痹”之证,若用于杂病之同挟虚寒者,则嫌其寒凉碍中。

而连梅饮于酸甘之中佐以辛甘,大剂凉药之中辅以微温之品,则有养阴而不碍阳,清热兼能制寒,这是本方又一独到之处。

另外,其用乌梅,贵在重用,这也与连梅汤大有不同,所谓酸药轻用生津,重用乃能熄风。

故二万之差异已不仅是药味之多少,而实有立法之分别。

3 连梅饮的运用举例
3.1 厥阴风消王某,女,52岁。

1989年12月9日初诊。

患“糖尿病”近10年,服多种西药,血糖及症状仍不能控制,现仍口渴多饮,小便频数,易饥而又不欲食,大便不结反溏,舌嫩红、苔薄净,脉弦细,左寸旺。

素有“高血压病”、“冠心病”10余年,常有头晕,视物略觉旋转,易发胸闷心慌,间有耳鸣,西药治疗均不理想。

以连梅饮加苍术、淮山药、夏枯草。

7剂后口渴大减,食欲恢复,头晕、心慌发作也见稀疏。

继守上法,调治30余剂,症状消失,血糖控制,其余病情也渐趋稳定。

按:消渴一症,虽以肺、胃、肾三脏阴虚燥热为其常例,而关乎肝风者也非少见。

《内经》早有“风消”之名,而《金匮要略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脉证并治第十三》第一条就以厥阴提纲立论,可见风性鼓动,亦可消耗津液而成消渴。

本例即是“厥阴风消”的一个典型病变。

其消渴,心悸(即气上撞心的表现之一),饥而不欲食,即显示了厥阴提纲虚风内动,横逆脾胃,上扰心包的发病特点,头晕耳鸣、小便频数也是肝风上冲下迫的应有表现,舌之嫩红、脉弦细,则是其阴血先亏的本质特征,而大便反溏、阵发胸闷,又是其阳气兼虚初露的苗头。

综合全证,乃厥阴阴阳错杂之中,虚风挟热偏重。

治法即当予酸苦坚阴之中,侧重酸收熄风,酸苦泻热,酸甘化阴。

故方选连梅饮加减即可适中而效。

3.2 肝风心悸张某,女,65岁。

1989年10月28日初诊。

近几年来,患者常发心慌心悸,情志不畅则发作更频。

发作之时,自觉伴有热气上冲面背,继而汗出。

西医诊断:“阵发性室上性心动过速”。

中药曾服养血安神之品,效果不显。

最近更觉易疲劳,口较渴,但欲饮水而并不择凉择热,胃脘常有饥饿感,纳食尚可,时有头昏,舌质红稍暗、苔薄净,脉弦细而沉。

既往病史:素有轻度高血压病史10余年,间发眩晕,若不及时住院用西药控制,则会继发呕吐泄泻,血压进一步升高。

辨证为厥阴虚风内动,上攻心包,热多寒少。

以连梅饮加牡蛎、丹参治之。

7剂后,胃饥饿感大减,心慌心悸亦随之减轻,仍乏力、多汗。

继以上方加五味子,服至20余剂,诸症渐平,血压稳定而基本告愈。

按:心悸一证,虽为心所主,但亦有它脏所及者,厥阴肝风内动,即可因手足同经关系而上扰心包,发为心悸。

不过其心悸的表现,正如厥阴提纲所言,有“气上撞心”的自觉特点。

本例即是因于厥阴阴血偏亏,虚风挟热偏重,上冲心包而发为心悸。

故其不仅有热气上冲心胸以至头面的特点,而且伴有渴欲饮水、嘈杂易饥等风消中土之症,期间眩晕、呕吐、泄泻的既往病史,也无不与其风动较盛而上攻下迫有关。

不过本病到底以虚风为主,其扰动范围,以内脏为主,并不象实风内动那样能外达周身肢末,出现四肢抽搐、头项强直、角弓反张的外动显症,故辨证之时更须紧扣厥阴提纲,详问病人之自觉症状,才能于错综复杂的内症中,发现其“内动”之风象。

治疗之中,也不宜过分重镇滋腻,一味寒凉,再损其已伤之中土,故选连梅饮为主方,酸敛熄风而能开胃,酸甘化阴而不碍阳,稍佐甘温而能扶脾,则养阴熄风与扶土抑木,互相兼顾各得其所,取效方能有益而无弊。

3.3 肝虚嘈杂苏某,女,44岁。

1997年8月6日初诊。

素有心下嘈杂似饥,按之则舒,但不欲食,局部反喜热敷,睡眠素差,半夜易醒,醒后难以入睡,夜卧则下肢觉灼热而不欲盖被,昼日则神倦少气,大便时溏时硬,舌略红而尖甚、苔薄净,脉细左寸旺,余部沉,尺部按之弦。

曾服黄连阿胶汤、酸枣仁汤等滋阴清热,养血安神,虽嘈杂略减,睡眠见好,但胃脘则饱胀,便溏则益甚,食欲则更差。

即考虑为肝血素亏,虚风同时挟寒热袭扰于心胃之间,予连梅饮加酸枣仁,加减调治月余,诸症见退,饮食恢复而告愈。

按:本例嘈杂失眠更为虚热所致,但从其嘈杂似饥而不欲食,夜寐不安而昼日倦怠,大便时结时溏,灼热与喜热敷同显等表现中,也流露出虚寒的存在,故一味地滋阴清热、养血安神,不免有损气碍胃之弊。

故从厥阴阴阳两虚,风热偏重立论,以连梅饮酸苦、酸甘为主,稍佐辛甘、甘温,则治疗能够兼顾寒热而无顾此失彼之虑。

3.4 乌梅丸后遗证张某,女,35岁。

1987年3月12日初诊。

素有“胃病史”,近来发作频繁,发时心下阵痛灼热,渴欲热饮不欲食,稍食则呕恶欲吐,身恶塞,痛剧则四肢厥冷,舌淡红、苔略黄,脉沉弦略数。

请姚荷生先生会诊,按厥阴阴阳错杂证投以乌梅丸意(改汤),服3剂后心下疼痛大减,肢厥亦除,知饥欲食,脉沉见起,但续发身微热,肌肤起痒疹,面红,头昏痛,口苦,咽微痛。

姚先生提示:此为厥阴阳进阴退,阳复太过而风热偏盛,改投连梅饮合金铃子散加减,服5剂,诸症渐平。

按:乌梅丸与连梅饮同主厥阴阴阳错杂、虚风内扰之证,但由于错杂之中,阴阳不仅有消长之偏,且有进退之变,故运用二方,不仅要根据虚风挟寒挟热之偏重,阴血阳气之偏盛偏虚加以对待选择,也要注意从寒热偏重之转化,阴阳偏虚之缓急中加以联系变通,尤其对厥阴阴阳错杂而有厥热进退变化者,此二方更是交替选用的基本方对。

从本病例阴阳错杂证用乌梅丸,后阳复太过而须以连梅饮善后处,也可看出厥阴病变阴阳动荡善变的证治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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