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主义和晚期现代主义

进入20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四位现代主义建筑大师相继辞世，现代建筑设计领域出现了思想上的多元化趋势。现代建筑师们在理论和实践中探索着"纯理性主义的现代主义建筑"失败的原因，并寻求新的答案。一时之间，各种新型建筑流派与实验建筑如雨后春笋产生了。

在这场持续至今已40多年的建筑大探讨中，一些流派以其深刻的思想文化内涵与成功的建筑实践在建筑史书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粗野主义、隐喻主义、高技派、银色派、光技派、新乡土主义、典雅主义、后现代主义、晚期现代主义、解构主义、新陈代谢派、共生论……它们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与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下，成为不同地域的建筑界的主流或世界建筑舞台的亮点。在这场建筑界的大争论中，各个流派都有其深刻的历史文化意义与科学技术背景，它们都是具体的环境文脉与社会现实需求的产物，因而它们都是历史偶然性与现实必然性的产物。因此，严格地区分它们的具体概念与内涵是毫无意义也是不必要的。然而，若从技术观念的角度来分析这些建筑流派，却会惊异地发现这些建筑流派具有非常明显的分界：它们可以鲜明地分为两大思想流派――广义的后现代主义与广义的晚期现代主义。通过这种技术观念的对比分析，我们会发现一些非常富有启示意义的东西。

一.后现代主义

从思想观念上看，广义的后现代主义是对现代主义建筑的批判。现代主义主张纯净，后现代主义主张混杂；现代主义主张理性，后现代主义强调感性；现代主义主张标准化、程式化的一致，后现代主义主张多样化、矛盾化的折衷；现代主义主张"房屋是居住的机器"（勒·柯布西埃语），后现代主义主张"建筑是思想的容器，是人类生活的精神家园"（查里斯·摩尔语）。因此，概括看来，后现代主义是对现代主义建筑在人类精神生活、人性方面全面失败的深刻反思，是对现代科学技术、激进理性主义全面涉及建筑的激烈反弹。现代主义建筑在诞生之初是以适应现代科学技术，适应现代生活节奏，符合时代潮流为其鲜明的旗帜与响亮的号角的。因而，现代主义建筑的操作形式与追求目标即完全采用了现代科学技术规范的那一套，即"老四化"――标准化、同步化、集中化、大型化。也因此，现代主义建筑的技术要求即表现为：①强调功能，按理性逻辑由内而外设计；②注重应用最新技术与最新建筑材料，如滑模式施工、玻璃幕等；③追求简洁、明快、抽象的几何形体，反对装饰，追求"新、光、挺、薄"；④以空间组合代替传统的形体组合等，并主张建筑的外部形式反映内部功能，同样的空间采取同样的外形等。但是，当现代主义建筑大师们以饱满的激情与口号率领徒子徒孙们在建筑界大展身手，并取得"辉煌的成果"的时候，人们却惊异地发现：全世界竟然布满了冷冰冰的同样材料、同样玻璃、同样电梯、同样空间，甚至同样的柱距的大大小小的方盒子――这就是布满激情的现代主义建筑吗？这就是现代建筑的出路吗？！与此同时，全世界的所有的城市在迅速地丧失着自己的文化特色、传统特色、地域特色、环境风格等。甚至欧洲的不少拥有独特文化背景与历史渊源的古老城市也变得像纽约、洛杉矶一样了！换句话说，全世界的所有城市都变得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同一型号的机器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在这里，现代主义建筑表现为缺乏感性、缺乏个性、缺乏特色、缺乏历史文脉的传统传承等共时性的特征。

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后现代主义进行了深刻的思想上的反弹。

1966年，美国闻名建筑大师文丘里出版了《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一书，并以此为肇始揭开了后现代主义建筑的大幕。文丘里认为："建筑就是带象征主义的标志物。"他在书中系

统地论述了后现代主义的观点，他主张兼容以反对单一，主张折衷以反对纯净，主张大众化与多样化以反对"高尚的理性"，主张向传统学习以反对仅仅着眼共时性特征，主张强调符号的作用以反对不要装饰等。对此，世界闻名建筑评论家查尔斯·詹克斯评述为"激烈的折衷主义"。然而无论如何，以其为理论指导，世界上的建筑师们开始了认真的反思过程。人们开始有意识地在建筑设计中注重人的精神生活的需求，并回转目光，注重从传统文化中、从历史传统中、从地域环境特色中寻求灵感，并逐渐地形成了一种集团的力量推动建筑的发展。随之而来的，一些闻名的建筑作品随着人们思想观念的转变以及审美眼光的变化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比较典型、众人皆知的作品有：澳大利亚国会山大厦、悉尼大歌剧院、印度莲花教堂等。它们的成功无疑给世界建筑之林又增添的奇葩。

然而需要注重的是：后现代主义的注重精神文化与向传统学习的同时，在与之相对的技术方面则采取一种保守、消极的态度。当然，这并非说后现代主义不采用最新技术，而是说后现代主义建筑将技术仅仅看作是一种工具，将其摆在一种次要的地位。作为建筑表达的重点，精神文化、传统文脉、地域特色的体现才是更加重要的。

二.晚期现代主义

与后现代主义建筑闪亮登场的同时，还有一种建筑思想在深刻反思基础上渐渐被推到了历史的前台。这就是晚期现代主义思想。与后现代主义的深刻批判不同的是，晚期现代主义相对于现代主义则 "辩证批判的复兴"。假如说后现代主义思潮是以理论为先导的话，晚期现代主义则是先以建筑说话的。事实上，迄今为止，晚期现代主义也很难说有哪种比较成形的、系统的理论。然而，作为现代主义建筑之后的另一大思想派别，晚期现代主义在技术观念上与后现代主义恰恰相反并形成对比，交相辉映。就是说，晚期现代主义面对现代主义人性缺乏的失败，它非但不认为这是现代主义强调技术理性的失败，而是认为现代主义建筑失败在对技术的作用发挥尚不充分上。因此，晚期现代主义把现代主义的技术理性创作理论推向极端。它借助当代最新高科技，提倡技术美学与唯生产力论，用极端逻辑性和高度分析的方法，追求新奇、复杂、干净、光亮、奇异、纤细、精致等独特的审美效果。因此，在审美价值观念上，我们可以认为晚期现代主义建筑全面突破了现代主义建筑。而这种全面突破恰恰是建立在一种共同的基础――技术发展之上的。所不同的是：现代主义建筑技术运用代表了20世纪20-50年代的技术水平，而晚期现代主义的技术运用则代表了自60年代至今的技术水平。假如将现代主义建筑比作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产生的僵硬、冷漠、极度功能化的蒸汽机床的话，晚期现代主义建筑则好比现代信息技术革命产生的一块精致、合理、美观、新奇的集成电路板。技术的不同带来了全面的美感效果的差异，一切的效果完全取决于技术。

因此，晚期现代主义建筑的操作形式与追求目标即采用了当代科学技术规范的新一套，即"新四化"－多样化、分散化、人情化、个性化。它的技术要求可以归结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即高技术创造高情感。在这个熟悉基础上，晚期现代主义建筑的具体空间营造与形式处理即往往体现出钢桁架的精确交接，塑套筒杆件的高度精致的变形扭曲，高科技变光玻璃幕的任意拼接，钉孔铝板及化合仿珐琅板的斜置拼装等高技手法。它似乎在全面违反传统技术观念的同时，深深体现了现代高科技巨大的精神魅力。当前，晚期现代主义的成功建筑作品有：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日本关西国际机场、法国音乐艺术城、美国航天航空展览馆等。这些建筑在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力的同时，不得不让人对现代高科技的无穷潜力发出由衷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