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现象学_存在主义的存在论性质_蔡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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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这就留下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作 为活动的意 识是这 样 一种否定性 , 那么 那个 作为对 象的 意识 是如何 可能 的呢? 萨 特 声称这就需 要回到 那个 起点。前 面说过, 存 在的现 象是 无限 的 显现系列, 而 对象只是有限的显 现系列, 因 此对象虽然揭示出 对 象的存在, 但是对象作为现象永 远达不到 存在。这就是说, 现 象
所作的假定( 或者说是对象要 求着对象的 存在) 。萨 特认为既 然 现象不 能像在康德那里 返回 到本体 那样 返回 到存在, 那 么现 象 就一定有现象自身的存在, 这样, 所谓/ 现象的存在0便作为现 象 理论的第一个结论被肯定下来。萨特将 这个/ 现象的存 在0当 作 他的现象学- 存在主义的存在论起点。
二、意识与存在的外在统一 萨特的/ 现象的一元论0是否决定性 地超出了理 性形而上 学 了呢? 我们说, 作为 一条哲 学路 径, 先验哲 学已 经宣 告失 败, 但 是, 作为调和理性形 而上学 所造 成的意 识同 外部 实在的 二元 对 立的一 种尝试的结果, 先验 哲学 却是检 验一 种哲 学是否 决定 性 地超出 传统形而上 学的 判决性 标志。事 实上, 正 如费尔 巴哈 所 指出的那样, 唯心主义者实际上 都是二元论的, 即便是黑格尔 的 客观精神事实上都不能解决这个二 元对立。但是从 存在论的 境 域上来说, 从笛卡尔 经康德 到黑 格尔却 诚然 是一 条形而 上学 自 我完成的道路。马克思 将这条 形而 上学道 路扼 要地表 述为 5关 于费尔巴哈 的提 纲6的第 一条: / 从前的 一切 唯物主 义 ) ) ) 包 括 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 ) ) ) 的主要缺点是 : 对事 物、现 实、感 性, 只 是从客 体的或者直观的 形式 去理解 , 而 不是 把它 们当作 人的 感 性活动, 当作实 践去理 解, 不是从 主观 方面 去理解。 所以, 结 果 竟是这样, 和唯 物主义 相反, 唯心 主义却 发展了能 动的方 面, 但 只是抽象地发展了, 因为唯心主 义当然是不知道真 正现实的、感 性的活 动本身的。0[ 7] 这 段耳熟 能详的 话其含 义却并 不简 单, 去 除了马 克思在用语上的 近代 化特点 , 我 们可 以看 到形而 上学 二 元分立的过程: 先是通 过外 在的对 抗达 到形而 上学 化( 形式 ) 的 分离, 一端是抽象的外部自然( 所谓客 体的或直观 的形式) , 其 近 代形式就是由斯宾诺莎 进行绝 对化 的/ 实体0, 一 端是由 笛卡 尔 发端经 康德并由费希特加 以最 终完 成的/ 主 体0( 自我意 识) , 然 后通过将这种对立内 在化, 达到 形而上学化的统一: 实体即主 体 ( 黑格尔哲学) 。 这个扼要的回顾 可以帮助我们准确地 找到萨特哲学的存 在 论定位。事实上, 萨特 取消/ 先 验自 我0丝毫 不意 味着将 主体 看 作意识对象的/ 主体性0( 实 体主体 化) , 而/ 意识 纯粹化 0的要 求 也绝不 是以最高的 抽象 来克服 外在 的对 立。一句话, 萨 特的 现 象学- 存在主义并没有达到黑格尔的存在论视域。
20
兰州学刊
总第 154 期
/ 非实在的0, 然后就将对象的存 在直接看 作被感知。对此, 萨 特 坚持/ 一种汲汲于把存在还原为关 于存在的认 识的唯心 主义, 应 该事先以某 种方式保证 认识存在0, [ 3] 这也就 是说: 如果 建立 了 某种关于认识的既定的结果( 比如先 验自我) 而不去 为这个结 果 寻找到存在 的基础, 那么存 在等 于被感 知这 一结果 就会 让被 感 知的对象由 于缺乏 存在 而落入 虚无。可 见, 萨特设 定现 象的 存 在并使其成 为存在这一 无限 系列中 的一 个有 限系列, 是 为了 避 免他的现象学最 终也落 入先 验自我 的假 定。萨特 说: / 事 实上, 我们的现象 理论以现象 的客 观性取 代了 事物 的实在 性, 并且 是 求助于无限 性来建立这 种客观性 的。0[ 4] 我们 一眼就 可以 看出, 这种所谓的现象的客观性无非是说对象 的存在相对 于主观性 而 言是异在的( / 它在那里, 它不是我0) , 这种 客观性就仍 只是主 观 性的一种假定。萨特当 然不 会看 不到这 一点, 因此 他才 会进 而 提出将意识纯粹化的要求。
W#考 夫曼指出: 萨特这种论述的 令人迷惑 的根源 部分在 于 他在对/ 存在0一词的 不明 所指的 使用。 而这种 / 不明所 指0, 从 这个起点处就开始了。胡塞尔的现象学 力图取消形 而上学的 预 设, 将现象看作意识到的一切东 西, 包 括存在物和 意识自身。 这 就是所 谓现象一元 论。但是 现象 一元论 并非 取消了 实在 性, 而 只是将这种 实 在性 纳入 意 识内 部, 换 言之, 将 实 在性 诉诸 主 观 性。本质虽然就是现象, 但是现象 却并非直接 等同于本质 , 要 达 到本质 尚需除去现象中 具体 的、个别的 因素 而达 到普遍 性和 必 然性。我们知道, 从主观性出发去 要求一种普 遍性和必然 性, 就 必然导致先验的后果, 这样, 胡塞尔就不得 不保留了费希特的 先 验自我 , 而这同起 初要 取消形 而上 学预 设的想 法相 互矛盾。 为 此, 胡塞尔又不 得不提出/ 主体间性0的观点, 并且企图通过同 他 人( 其他的主体) 的现实交往关系( 生 活世界) 来消除 先验自我 这 一假设 所产生的唯 我论 倾向。显 然, 在 主观 性之 内这样 的矛 盾 恐怕是 很难消除的。 萨特看 到了 这一点, 于 是他 在他哲 学的 起 点处便着手对胡塞尔的现象学进行改造。
[ 关键词] 现象学- 存在主义; 存在论; 现象的存在; 主体; 否定性 [ 中图分类号] B086 1文献标识码2A 1文章编号21005- 3492( 2006) 07- 0019- 05 作者简介: 蔡剑锋, 复旦大学哲学系博士生, 研究方 向为马克思哲学和当代西方哲学。
萨特在 构建其哲学 体系 的每个 阶段, 总 是能吸 纳当 时最 具 影响的哲学思想。例如他在5存在 与虚无6中吸纳了 胡塞尔现 象 学的因素, 建立起所谓/ 现 象学 - 存 在主义 0, 而 当他完 成5辩 证 理性批判6之时, 他确信他将存在主义同 马克思主义 结合在了 一 起。这就使得他的哲学 变得 同存 在主义 的定 义一样 难于 辨析。 在这里, 我们 必须强调的是: 如果一种哲学 只是将某种其他哲 学 分解为各种/ 因素0, 并将这 些因 素依照 不同 的比例 在自 身原 有 的框架内加以整合, 则这种整合 无论被冠 以/ 结 合0、/ 补 充0甚 至 / 重建0或/ 超 越0等 何种 名 目, 在事 实 上都 是一 种 外在 的嫁 接。 判定其性质 的根本要点 在于 其存在 论基 础, 如果其 未曾 达到 所 吸纳的哲学的地平, 那么这样的吸纳就只能被看作是一种 内部的 退却。本文力图从萨特现象学- 存在主义 的起点处开始, 通过对 其体系进行一番简单扼要的梳理来为其存在论基础作一定性。
首先, 萨特要取消先验自我 这个既定的 结果。试问: 为什 么 存在是 无限的显现系列, 因 而非 要比作 为显 现的 有限系 列的 现 象的存 在多一些呢? 这也就 是问, 为什 么要 设立 现象的 存在 作 为起点 呢? 对此 , 萨 特也 自问道: 既 然这 个推论 同/ 某种 同显 现 的概念完全不相容的存在论的实在论方式 有关0( 也 就是同理 性 形而上学处理实在性的方式有关) , 那么 为什么不能 直接地将 现 象等同于存在呢? 萨特回答说: 如 果那样, 我们就只 是以一种 新 的方式在重复贝克莱的著名命题/ 存在 就是被感知0 )) ) 而胡 塞 尔正是这样 做的。 萨特 认 为胡 塞尔 将 / 作为 对 象的 意识 0当 作
2006 年 第 7 期 总第 154 期
#哲学研究#
兰州学刊 L an zhou x ue kan
No. 7 2006 General. No. 154
萨特现象学 ) 存在主义的存在论性质
蔡剑锋
( 复旦大学 哲学系, 上海 200433)
[ 摘要] 萨特吸纳了胡塞尔现象学的因素来构建他的 所谓现 象学- 存在主 义, 并力图 以此来克 服形而 上学二 元分立 的基本 困 境。但是, 由于萨特仅仅着眼于处理人和自然界的形而上学的抽 象以及这种抽象 所造成的 外在的对立, 却没 有对形而上 学抽象本 身 进行批判, 因此萨特的现象学- 存在主义只是 通过经验的直观达到了个别存在者 的无关的 联合, 其存在论仍 然局限于理 性形而上 学 的基本建制之内。在这个意义上, 萨特对胡塞尔现象学 乃至黑格尔辩证法因素的吸纳应当仅仅被看作是一种外在的拼接。
萨特对胡塞尔的进一步改造便是 意识纯粹化。他 显然是 将 意识内部存 在的 所谓 / 本质0 当作 了这 种 假定 的 必须 存在 的 原 由。我们知道, 胡塞尔 已经对 笛卡 尔的/ 我 思0提出 了纯 粹化 的 要求, 他认为笛卡尔的 / 第一原 理0中已 经包 含了主 客二 元的 分 立, 就如萨特所说的, / 我思0这一/ 关于存在的 认识0已经假定 了 世界的存在, 因此自我的存在 变成了世界的存在的 一个副命题, 换言之, / 我思0是世界存 在的 一个 既定 的思 维实 体。胡 塞尔 反 对这种从经 验出发的预 设, 要求 将这个 经验 的自我 一并 归入 意 识的对象之 中, 如 此才 算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底。 萨特同 样认 为笛卡 尔颠 倒了 存 在的次序, 不能由关于存在的认识推 出世界的存 在( 也就是被 认 识的存在) , 相 反, 被认 识的存 在是 存在的 认识 的前提 。在萨 特 看来, 胡塞尔已经将被认识的世界的 存在看作是 / 作 为对象的 意 识0, 从而将 反思的意识( 意识对自身 的意识) 放在了 对存在的 意 识之后, 这的 确纠正了笛卡尔的 次序, 但是 他认为胡塞尔同时 将 / 作为对象的意识0看作/ 作 为活 动的意 识0的 非实在 对应 物, 从 而/ 作为活动的意识在他( 胡塞尔) 看来就是实 在, 它 的主要特 征 就是对认识它的反思表现为-先已在此. 的0[ 5] , 因此, / 作为活 动 的意识0仍然在纯 粹意 识之前 存在。换 言之, 胡 塞尔将 / 作为 活 动的意识0( 也就是意 向性结构) 当 作了真正的 本质, 这就使得 意 识仍旧是一 种不够 纯粹 的东西。 萨特显 然不 能满足 于此, 在 萨 特看来, 这个所谓的 本质正 是要 求先验 自我 作为其 保证 的那 个 根源, 因而萨特要 求进 一步掏 空纯 粹意 识的内 容。他所 采取 的 方法便是将 意识的超越 性进 行到底, 也 就是 把超越 性视 为纯 粹 的否定性, 换言之, 意识对存在而言就是 非存在, 就是/ 不是其 所 是0和/ 是其所不是0。意识的纯粹 化变成了意 识的一无 所有, 变 成了虚无。诚然, 在这样的虚无中, 是不需 要肯定任何 实在性 的 存在的了。
一、作为起点的/ 现象的存在0 为了克服理性形而 上学前提下的意识 与外部实在的二元 对 立, 萨特首先借助 的是 胡塞尔 现象 学的 意向性 活动 的原理。 萨 特同意胡塞 尔 的观 点, 认 为现 象就 是 存在, 就 是 本质 的直 接 显 现, 在现象背后并 没有 一个其 诸种 表象 的承载 物。萨特 将现 象 表述为/ 存在的显 现系列0, 存在 显现 为什 么, 它就是 什么, 萨 特 认为这就是 胡塞尔 本质 直观。但 是与此 同时, 萨特 并不 认为 现 象的存在直 接就是存在, 因 为现 象的存 在作 为存在 的直 接显 现 系列是有 限 的, 而存 在 是一 个无 限 的显 现系 列。对 此 萨特 说: / 尽管一个对象只是通过一个单一 的渐次显现 揭示自身, 然而 只 要有一个主 体存在, 这一事 实便 意味着 可能 出现对 这个 渐次 显 现的多种看法, 这就 足以把 被考 察的渐 次显 现的数 目增 多到 无 限。0[ 1] 因而现象的存在 便具有 了超越 的性质, 按照 萨特 的说 法 就是: / 有限 的显现是在 它的 有限性 中表 明自 身的, 但是 为了 把 它当作 -显 现 的 东 西 的 显 现 . , 它 同 时 要 求 被 超 越 而 走 向 无 限。0[ 2] 对于这个超越性, 萨特 坚持说 它并不 意味着 现象 背后 有 隐藏的本质 或者有待实 现的 潜能, 而只 是对 象对它 的显 现系 列
对存在 的揭示永远 是超 越的, 并且 是否 定性的。 萨特在 这里 说 现象是否定性的, 这不仅意味着 现象有别于存在本 身, 还同时 意 味着作为对象的意识( 现象 ) 其实是 一种 同存 在同质 的东 西, 换 言之, 意识是一种存在。这样, 我们终于看 清楚萨特 为何需要 将 / 现象的存在0作为起点了: 通过/ 现象 的存在0, 意识 同存在的 质 的对立变成了现象的存在( 也就是意 识) 同存在自身 的存在的 量 的差别, 也就是说他将 / 现象的 存在0作 为意 识与 存在的 共同 落 脚点, 以所谓/ 现 象的 一 元论0 取代 了 意识 与存 在 的二 元 对立。 并且, 由这个起点出发, 萨 特建 立起所 谓/ 自 在的存 在0( 存在 自 身的存在) 同 / 自为 的存 在0( 意 识的 存在 ) 的一 整 套哲 学 体系。 归根到底, 这个令人迷惑的存 在之所以令人迷惑 不是因为别的, 不过是因为萨特以现象 的否定 性( 前文 所说 的对 象的客 观性 的 实质) 取代了存在的 实在 性, 从而建 立起 一种/ 非 实体 的绝对0。 对此萨特说: / 意识没有实体性, 它 只就自己显 现而言才 存在, 在 这种意义下, 它是纯粹的-显 象. 。但是 恰 恰因 为它 是纯 粹的 显 象, 是完全的虚空( 既然整个世界都在 它之外) , 它才 能由于自 身 中显象和存在的那种同一性而被看成绝对。0[ 6]
所作的假定( 或者说是对象要 求着对象的 存在) 。萨 特认为既 然 现象不 能像在康德那里 返回 到本体 那样 返回 到存在, 那 么现 象 就一定有现象自身的存在, 这样, 所谓/ 现象的存在0便作为现 象 理论的第一个结论被肯定下来。萨特将 这个/ 现象的存 在0当 作 他的现象学- 存在主义的存在论起点。
二、意识与存在的外在统一 萨特的/ 现象的一元论0是否决定性 地超出了理 性形而上 学 了呢? 我们说, 作为 一条哲 学路 径, 先验哲 学已 经宣 告失 败, 但 是, 作为调和理性形 而上学 所造 成的意 识同 外部 实在的 二元 对 立的一 种尝试的结果, 先验 哲学 却是检 验一 种哲 学是否 决定 性 地超出 传统形而上 学的 判决性 标志。事 实上, 正 如费尔 巴哈 所 指出的那样, 唯心主义者实际上 都是二元论的, 即便是黑格尔 的 客观精神事实上都不能解决这个二 元对立。但是从 存在论的 境 域上来说, 从笛卡尔 经康德 到黑 格尔却 诚然 是一 条形而 上学 自 我完成的道路。马克思 将这条 形而 上学道 路扼 要地表 述为 5关 于费尔巴哈 的提 纲6的第 一条: / 从前的 一切 唯物主 义 ) ) ) 包 括 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 ) ) ) 的主要缺点是 : 对事 物、现 实、感 性, 只 是从客 体的或者直观的 形式 去理解 , 而 不是 把它 们当作 人的 感 性活动, 当作实 践去理 解, 不是从 主观 方面 去理解。 所以, 结 果 竟是这样, 和唯 物主义 相反, 唯心 主义却 发展了能 动的方 面, 但 只是抽象地发展了, 因为唯心主 义当然是不知道真 正现实的、感 性的活 动本身的。0[ 7] 这 段耳熟 能详的 话其含 义却并 不简 单, 去 除了马 克思在用语上的 近代 化特点 , 我 们可 以看 到形而 上学 二 元分立的过程: 先是通 过外 在的对 抗达 到形而 上学 化( 形式 ) 的 分离, 一端是抽象的外部自然( 所谓客 体的或直观 的形式) , 其 近 代形式就是由斯宾诺莎 进行绝 对化 的/ 实体0, 一 端是由 笛卡 尔 发端经 康德并由费希特加 以最 终完 成的/ 主 体0( 自我意 识) , 然 后通过将这种对立内 在化, 达到 形而上学化的统一: 实体即主 体 ( 黑格尔哲学) 。 这个扼要的回顾 可以帮助我们准确地 找到萨特哲学的存 在 论定位。事实上, 萨特 取消/ 先 验自 我0丝毫 不意 味着将 主体 看 作意识对象的/ 主体性0( 实 体主体 化) , 而/ 意识 纯粹化 0的要 求 也绝不 是以最高的 抽象 来克服 外在 的对 立。一句话, 萨 特的 现 象学- 存在主义并没有达到黑格尔的存在论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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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学刊
总第 154 期
/ 非实在的0, 然后就将对象的存 在直接看 作被感知。对此, 萨 特 坚持/ 一种汲汲于把存在还原为关 于存在的认 识的唯心 主义, 应 该事先以某 种方式保证 认识存在0, [ 3] 这也就 是说: 如果 建立 了 某种关于认识的既定的结果( 比如先 验自我) 而不去 为这个结 果 寻找到存在 的基础, 那么存 在等 于被感 知这 一结果 就会 让被 感 知的对象由 于缺乏 存在 而落入 虚无。可 见, 萨特设 定现 象的 存 在并使其成 为存在这一 无限 系列中 的一 个有 限系列, 是 为了 避 免他的现象学最 终也落 入先 验自我 的假 定。萨特 说: / 事 实上, 我们的现象 理论以现象 的客 观性取 代了 事物 的实在 性, 并且 是 求助于无限 性来建立这 种客观性 的。0[ 4] 我们 一眼就 可以 看出, 这种所谓的现象的客观性无非是说对象 的存在相对 于主观性 而 言是异在的( / 它在那里, 它不是我0) , 这种 客观性就仍 只是主 观 性的一种假定。萨特当 然不 会看 不到这 一点, 因此 他才 会进 而 提出将意识纯粹化的要求。
W#考 夫曼指出: 萨特这种论述的 令人迷惑 的根源 部分在 于 他在对/ 存在0一词的 不明 所指的 使用。 而这种 / 不明所 指0, 从 这个起点处就开始了。胡塞尔的现象学 力图取消形 而上学的 预 设, 将现象看作意识到的一切东 西, 包 括存在物和 意识自身。 这 就是所 谓现象一元 论。但是 现象 一元论 并非 取消了 实在 性, 而 只是将这种 实 在性 纳入 意 识内 部, 换 言之, 将 实 在性 诉诸 主 观 性。本质虽然就是现象, 但是现象 却并非直接 等同于本质 , 要 达 到本质 尚需除去现象中 具体 的、个别的 因素 而达 到普遍 性和 必 然性。我们知道, 从主观性出发去 要求一种普 遍性和必然 性, 就 必然导致先验的后果, 这样, 胡塞尔就不得 不保留了费希特的 先 验自我 , 而这同起 初要 取消形 而上 学预 设的想 法相 互矛盾。 为 此, 胡塞尔又不 得不提出/ 主体间性0的观点, 并且企图通过同 他 人( 其他的主体) 的现实交往关系( 生 活世界) 来消除 先验自我 这 一假设 所产生的唯 我论 倾向。显 然, 在 主观 性之 内这样 的矛 盾 恐怕是 很难消除的。 萨特看 到了 这一点, 于 是他 在他哲 学的 起 点处便着手对胡塞尔的现象学进行改造。
[ 关键词] 现象学- 存在主义; 存在论; 现象的存在; 主体; 否定性 [ 中图分类号] B086 1文献标识码2A 1文章编号21005- 3492( 2006) 07- 0019- 05 作者简介: 蔡剑锋, 复旦大学哲学系博士生, 研究方 向为马克思哲学和当代西方哲学。
萨特在 构建其哲学 体系 的每个 阶段, 总 是能吸 纳当 时最 具 影响的哲学思想。例如他在5存在 与虚无6中吸纳了 胡塞尔现 象 学的因素, 建立起所谓/ 现 象学 - 存 在主义 0, 而 当他完 成5辩 证 理性批判6之时, 他确信他将存在主义同 马克思主义 结合在了 一 起。这就使得他的哲学 变得 同存 在主义 的定 义一样 难于 辨析。 在这里, 我们 必须强调的是: 如果一种哲学 只是将某种其他哲 学 分解为各种/ 因素0, 并将这 些因 素依照 不同 的比例 在自 身原 有 的框架内加以整合, 则这种整合 无论被冠 以/ 结 合0、/ 补 充0甚 至 / 重建0或/ 超 越0等 何种 名 目, 在事 实 上都 是一 种 外在 的嫁 接。 判定其性质 的根本要点 在于 其存在 论基 础, 如果其 未曾 达到 所 吸纳的哲学的地平, 那么这样的吸纳就只能被看作是一种 内部的 退却。本文力图从萨特现象学- 存在主义 的起点处开始, 通过对 其体系进行一番简单扼要的梳理来为其存在论基础作一定性。
首先, 萨特要取消先验自我 这个既定的 结果。试问: 为什 么 存在是 无限的显现系列, 因 而非 要比作 为显 现的 有限系 列的 现 象的存 在多一些呢? 这也就 是问, 为什 么要 设立 现象的 存在 作 为起点 呢? 对此 , 萨 特也 自问道: 既 然这 个推论 同/ 某种 同显 现 的概念完全不相容的存在论的实在论方式 有关0( 也 就是同理 性 形而上学处理实在性的方式有关) , 那么 为什么不能 直接地将 现 象等同于存在呢? 萨特回答说: 如 果那样, 我们就只 是以一种 新 的方式在重复贝克莱的著名命题/ 存在 就是被感知0 )) ) 而胡 塞 尔正是这样 做的。 萨特 认 为胡 塞尔 将 / 作为 对 象的 意识 0当 作
2006 年 第 7 期 总第 154 期
#哲学研究#
兰州学刊 L an zhou x ue kan
No. 7 2006 General. No. 154
萨特现象学 ) 存在主义的存在论性质
蔡剑锋
( 复旦大学 哲学系, 上海 200433)
[ 摘要] 萨特吸纳了胡塞尔现象学的因素来构建他的 所谓现 象学- 存在主 义, 并力图 以此来克 服形而 上学二 元分立 的基本 困 境。但是, 由于萨特仅仅着眼于处理人和自然界的形而上学的抽 象以及这种抽象 所造成的 外在的对立, 却没 有对形而上 学抽象本 身 进行批判, 因此萨特的现象学- 存在主义只是 通过经验的直观达到了个别存在者 的无关的 联合, 其存在论仍 然局限于理 性形而上 学 的基本建制之内。在这个意义上, 萨特对胡塞尔现象学 乃至黑格尔辩证法因素的吸纳应当仅仅被看作是一种外在的拼接。
萨特对胡塞尔的进一步改造便是 意识纯粹化。他 显然是 将 意识内部存 在的 所谓 / 本质0 当作 了这 种 假定 的 必须 存在 的 原 由。我们知道, 胡塞尔 已经对 笛卡 尔的/ 我 思0提出 了纯 粹化 的 要求, 他认为笛卡尔的 / 第一原 理0中已 经包 含了主 客二 元的 分 立, 就如萨特所说的, / 我思0这一/ 关于存在的 认识0已经假定 了 世界的存在, 因此自我的存在 变成了世界的存在的 一个副命题, 换言之, / 我思0是世界存 在的 一个 既定 的思 维实 体。胡 塞尔 反 对这种从经 验出发的预 设, 要求 将这个 经验 的自我 一并 归入 意 识的对象之 中, 如 此才 算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底。 萨特同 样认 为笛卡 尔颠 倒了 存 在的次序, 不能由关于存在的认识推 出世界的存 在( 也就是被 认 识的存在) , 相 反, 被认 识的存 在是 存在的 认识 的前提 。在萨 特 看来, 胡塞尔已经将被认识的世界的 存在看作是 / 作 为对象的 意 识0, 从而将 反思的意识( 意识对自身 的意识) 放在了 对存在的 意 识之后, 这的 确纠正了笛卡尔的 次序, 但是 他认为胡塞尔同时 将 / 作为对象的意识0看作/ 作 为活 动的意 识0的 非实在 对应 物, 从 而/ 作为活动的意识在他( 胡塞尔) 看来就是实 在, 它 的主要特 征 就是对认识它的反思表现为-先已在此. 的0[ 5] , 因此, / 作为活 动 的意识0仍然在纯 粹意 识之前 存在。换 言之, 胡 塞尔将 / 作为 活 动的意识0( 也就是意 向性结构) 当 作了真正的 本质, 这就使得 意 识仍旧是一 种不够 纯粹 的东西。 萨特显 然不 能满足 于此, 在 萨 特看来, 这个所谓的 本质正 是要 求先验 自我 作为其 保证 的那 个 根源, 因而萨特要 求进 一步掏 空纯 粹意 识的内 容。他所 采取 的 方法便是将 意识的超越 性进 行到底, 也 就是 把超越 性视 为纯 粹 的否定性, 换言之, 意识对存在而言就是 非存在, 就是/ 不是其 所 是0和/ 是其所不是0。意识的纯粹 化变成了意 识的一无 所有, 变 成了虚无。诚然, 在这样的虚无中, 是不需 要肯定任何 实在性 的 存在的了。
一、作为起点的/ 现象的存在0 为了克服理性形而 上学前提下的意识 与外部实在的二元 对 立, 萨特首先借助 的是 胡塞尔 现象 学的 意向性 活动 的原理。 萨 特同意胡塞 尔 的观 点, 认 为现 象就 是 存在, 就 是 本质 的直 接 显 现, 在现象背后并 没有 一个其 诸种 表象 的承载 物。萨特 将现 象 表述为/ 存在的显 现系列0, 存在 显现 为什 么, 它就是 什么, 萨 特 认为这就是 胡塞尔 本质 直观。但 是与此 同时, 萨特 并不 认为 现 象的存在直 接就是存在, 因 为现 象的存 在作 为存在 的直 接显 现 系列是有 限 的, 而存 在 是一 个无 限 的显 现系 列。对 此 萨特 说: / 尽管一个对象只是通过一个单一 的渐次显现 揭示自身, 然而 只 要有一个主 体存在, 这一事 实便 意味着 可能 出现对 这个 渐次 显 现的多种看法, 这就 足以把 被考 察的渐 次显 现的数 目增 多到 无 限。0[ 1] 因而现象的存在 便具有 了超越 的性质, 按照 萨特 的说 法 就是: / 有限 的显现是在 它的 有限性 中表 明自 身的, 但是 为了 把 它当作 -显 现 的 东 西 的 显 现 . , 它 同 时 要 求 被 超 越 而 走 向 无 限。0[ 2] 对于这个超越性, 萨特 坚持说 它并不 意味着 现象 背后 有 隐藏的本质 或者有待实 现的 潜能, 而只 是对 象对它 的显 现系 列
对存在 的揭示永远 是超 越的, 并且 是否 定性的。 萨特在 这里 说 现象是否定性的, 这不仅意味着 现象有别于存在本 身, 还同时 意 味着作为对象的意识( 现象 ) 其实是 一种 同存 在同质 的东 西, 换 言之, 意识是一种存在。这样, 我们终于看 清楚萨特 为何需要 将 / 现象的存在0作为起点了: 通过/ 现象 的存在0, 意识 同存在的 质 的对立变成了现象的存在( 也就是意 识) 同存在自身 的存在的 量 的差别, 也就是说他将 / 现象的 存在0作 为意 识与 存在的 共同 落 脚点, 以所谓/ 现 象的 一 元论0 取代 了 意识 与存 在 的二 元 对立。 并且, 由这个起点出发, 萨 特建 立起所 谓/ 自 在的存 在0( 存在 自 身的存在) 同 / 自为 的存 在0( 意 识的 存在 ) 的一 整 套哲 学 体系。 归根到底, 这个令人迷惑的存 在之所以令人迷惑 不是因为别的, 不过是因为萨特以现象 的否定 性( 前文 所说 的对 象的客 观性 的 实质) 取代了存在的 实在 性, 从而建 立起 一种/ 非 实体 的绝对0。 对此萨特说: / 意识没有实体性, 它 只就自己显 现而言才 存在, 在 这种意义下, 它是纯粹的-显 象. 。但是 恰 恰因 为它 是纯 粹的 显 象, 是完全的虚空( 既然整个世界都在 它之外) , 它才 能由于自 身 中显象和存在的那种同一性而被看成绝对。0[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