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中的女性形象之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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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中的女性形象之我见

长沙小学冉俊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制”。小说以曲折离奇的故事和魔幻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借助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百年历史,通过对马贡多小镇人世沧桑的精心刻画,间接鞭挞了拉美右派军人集团和独裁政权的暴政,有力地抨击了侵略者政治上奴役、经济上剥削拉美各国的新殖民主义政;揭露了封建迷信、社会偏见和保守思想;并同时刻画了一系列血肉丰富的人物形象,在深沉无尽的孤独中透露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

奥古斯丁曾经说:“人的创造,都是来自一种爱的源泉。”i而女人们习惯于在爱情那里寻找心灵的安宁和生命自由体现的感觉,强烈地渴望理解,寻找心灵的依靠。然而,布恩地亚家族中的女性却给人另一种感受。她们在与世隔绝、愚昧落后又闭塞冰冷的土地上播下了一颗颗孤独的种子,又在一群好功尚武、放纵情欲、耽于幻想的男人们无休止地破坏与重建中维护支撑整个世界。她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绝望、冷漠和孤独啃噬着每一个心灵。在黑暗的磨砺下,她们失去了辨别爱以及爱的能力。这群没有能力相爱的生命,个个抱着自己的孤独死也不肯松手,在毫无希望毫无意义的生命轮回中走向家族衰败的终点。

一、乌苏拉·伊瓜朗

在马尔克斯笔下,女性的地位和价值都是很高的。女人不仅是大写特写的“人”,而且是丰富的人,具有一定的先进性和超前性。甚至还可以从中看到母系氏族社会的影子,女性在家族中占有很高的,几乎成了“理性”、“主见”的代名词。这在乌苏拉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奥利夫·施奈纳曾自豪而又悲愤地说:“在我们的体内孕育着民族,民族诞生于我们也成长于我们……男人所承受不了的、无休止的操劳是我们的,没有哪项工作太紧张、哪项工作太辛苦而将我们排除在外。”1这几句话恰到好处地描绘出乌苏拉的形象。在作品中,马尔克斯多次采用对比手法来突出她的特征,并在他神话般的颂扬之笔下,乌苏拉以一个强健、完美、极富韧性的生命形象出现,她的身上承载着一种即为罕见,极易为人间所遗弃的清醒、健全的求生心智。

(一)文明之根

人在时间和历史的转轮下,必须妥切运用现在的时光,把握现世的生命,才有意义。2乌苏拉身携活入现实的实在力度,完全有别于另一位先知型智者墨尔基阿德斯。墨尔基阿德斯是神秘的人类预言家,是科学世界的真正使者。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仅仅拜倒在发明创造、科学实验的麾下,并没真正进入技术世界的空间,当然也不可能看到人类文明史发展的方向。然而,小说以老霍塞的发疯,不仅暗示了文明之父本身的迷狂,更启示着技术文明征途的令人堪忧。在这里,不妨说,父性是易入歧途的科技文明、社会体制的象征,而母性意味着文明体制中不可或缺、深藏于现实的理智、清醒之根。母性鲜活自然,难容自欺的现实经验联结着历史与文明的本源与良知,她们往往本能地抗拒着生存的迷误与变异。或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尔克斯才说“妇女能支撑整个世界,使它免破坏”。3在纷乱、茫然的马贡多人事中,乌苏拉是唯一始终有意愿也一定有力量去看清生存真相,留存人性美好,纠正现实迷雾的清醒者。即使是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乌苏拉不顾历史对自己的无情遗忘,而以她不死的心愿,滔滔的叮嘱企望影响现代马贡多那几乎令人看不到希望的末日历史。在这个意义上,乌苏拉是不肯退弃的文明衍生之根,她惊人的、悲戚的生命韧度启示着文明悲剧中终得存留的希望与未来。

(二)母性之爱

乌苏拉的形象惊人地体现着风雨中大地容纳苦难,含藏万物,载育灵杰的生存之力。面对生活人事,乌苏拉无论多么失望乃至绝望,从未失去过一种宏大至宇宙般的关爱、悲悯之情。在此,一种达及生命根本的爱心构成了乌苏拉世界的核心。

对丈夫,她以妻子的身份在爱,没有任何丈夫做得到;对孩子,她以母亲的身份在爱,没有任何父亲办得到。她诅咒女儿们执迷的爱情,却又能深悟阿玛兰塔是世上最温柔的女人,雷蓓卡则是家族中唯一具有无限勇气的人。她为儿子奥雷良诺几乎丢了性命,但是她仍能体悟:这位英雄之子原是个“没有爱的能力的人”。更富意味的是她并没有就此顺理成章的否定儿子的生命价值。乌苏拉

的爱及同情遍及家族中所有的人而不问其是否有值得看护的一般性价值。她就像一个冥冥中的天灵,没有舍弃任何一个落入苦难人间的子民,正如她以根植于现实的清醒,以日常实在的生存意识抵制过父性世界的盲目与狂想一般,乌苏拉同时以一种敬畏生命本体的人本姿态穿透了周围幸与不幸的一切世事,以人间圣母般的怜悯心性关爱、体悟着不论优劣好坏的一切生灵。乌苏拉形象富含着悲悯生命本体的深沉使命。

在《百年孤独》中,乌苏拉几乎是唯一一个没有耽于一己孤独而始终力救众生之难的形象。在她的形象中寄寓着一种希望“生命尽管孤寂,时光历史尽管有时给人一种无聊的重复感,但是只要人与人之间还能相爱,世界就有希望。”4乌苏拉所展示的关爱心性不仅仅停留在一般意义上的,而是一种敬畏生命本身的大爱,是一切爱的源流,是“仁之端也”。

不管乌苏拉对这个家爱有多深沉,不管她对子女的爱有多深沉,不管她怎样殚精竭虑地维系和拯救这个家,但家族还是无可挽回地衰亡了。事实证明,改变一个家庭,改变一个国家,改变一个民族的落后,必然是漫长艰苦的,单靠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有的这一切都决定了她们最终走不出孤独的必然性。

二、阿玛兰塔和雷蓓卡

“布恩地亚家族的孤独感源自于他们不懂得爱情。在这部小说里,人们会看到,那个长着猪尾巴的奥雷良诺是布恩地亚家族在整整一个世纪唯一由爱情孕育而生的后代。布恩地亚整个家族都不懂爱情,不通人道,这就是他们孤独和受挫的秘密。”5这是作者对布恩地亚家族孤独原因的解释。作品中,不成功的爱情的阴影一直笼罩着这个家族,并且成为一种祸害的根源,它使布恩地亚家族自始至终都处在一种孤独和缺爱的状态中,正如马尔克斯自己所说的那样。

爱情是人类发展到一定文明程度必然要产生的一种社会现象,是男女之间基于一定物质条件在各自内心萌生的一种相互倾慕并渴望对方成为自己终生伴侣的强烈感情。6爱情在布恩地亚家族成了

一个雾障,并且蕴含着毁灭。布氏家族的人都没有找到那条经由爱情抵达幸福的通道。在她们孤独和妄想中千方百计地寻找出路,结果却在近亲、乱伦和淫荡的渠道里晕头转向,看不到爱情的开头意味着错失幸福的结尾。

布氏家族的第一代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和乌苏拉·伊瓜朗是表兄妹关系,作品中从来就没有提到过她们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并且,他们的婚姻在受到乌苏拉母亲的关于会生猪尾巴婴儿的不祥警告后一直被恐惧缠绕,这种近亲婚姻的开局似乎为后来的一切不幸埋下了伏笔。意大利青年皮埃特罗·克雷斯庇到来后,第一阵爱情的瘟疫把雷蓓卡和阿玛兰塔带入一种痴癫的病态。

爱的另一面是恨,爱的另一面是嫉妒。如果一个女人深陷在嫉妒之中,那一切爱的美都消失了,在她手中只剩下毒药而已,她将毒害自己以及身边的每一个人。7阿玛兰塔和雷蓓卡原是好姐妹,不幸同时爱上了皮埃特罗。雷蓓卡爱情上的胜利引起了她的嫉妒和仇恨,于是她想尽一切恶劣的手段企图阻止雷蓓卡的婚礼。“激情是有强度的,青春是无经验的。具有强度的激情最具可能的维度是渴望绝对,当青春的无经验性与激情的绝对性结合时,她导致的可能之一便是‘恶’。”8因此,虽然深爱皮埃特罗和马尔克斯上校,阿玛兰塔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们的求婚,把他们推向死亡的边缘。

阿玛兰塔歇斯底里的行为体现着一种“吞没焦虑”。对阿玛兰塔来说,被人爱比被人恨更可怕,因为被爱就意味着被淹没,被吞噬,因为被他人爱相当于置身由于强制性的承诺之下。阿玛兰塔手上缠着黑色绷带,到死也缠着,也许是为了埋藏或祭奠一份永远也不可忘怀的纯贞,也许是作为一种保护,害怕自己再次被伤害。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有着强烈的自卑感,一次又一次地让不可战胜的怯弱击败她强烈的爱情。她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埋藏,虽然爱着却让自己孤独起来,让别人绝望。她不给自己和深爱的男人留下任何余地,而自己也在这样一种害怕被吞没的病态恐惧中走向绝望和孤独。正如乌苏拉所言,“所有这一切都是她那强烈的爱情和不可战胜的怯弱之间的殊死搏斗,而最后却是那种荒谬的恐惧占了上风。”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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