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与现代主义城市乌托邦——对20世纪上半叶苏联的建筑与城市规划历史的反思

这时的城市规划尚处于“乌托邦” 的浪漫时期。城市规划寄托的是人们对 未来理想社会的渴望。而不是如５０年 后作为一门职业沉溺在日常事务操作中 （Ｈａｌｌ，２０００）。在英国，１８９８年，霍华 德提出的田园城市思想成为在城市规划 历史上重要的里程碑之一。其结合城乡 优点的理想城市模式与马恩所提到的未 来共产主义社会应当“消灭城乡差别” 的想法不谋而合。因而成为后来社会主 义国家推崇的理念之一。西班牙工程师 Ａｒｔｕｒｏ Ｓ０嘲Ｙ Ｍａｔａ对在整个欧洲大陆 建设绵延不绝的线性城市（１ｉｎｅａｒ ｃｉｔｙ） 的方案，因为其革命性的设想、对城市 不断生长的弹性对策．也成为后来苏联 流行且影响深远的规划模式。在同一时 期．法国的建筑师戈涅提出了“工业 城”（Ｃｉｔｅ ｉｎｄｕｓｔｒｉｅｌｈ）蓝图（正式出 版于１９１９年），其对于按照功能需求安 置工业用地和适当分区的概念。以及对 工业城市实现公有、共管的想法。体现 了当时欧洲流行的理性主义和社会主义 倾向。现代主义大师勒·柯布西耶在其 后（１９２２年）提出了３００万人口的“现 代城”概念，但ＣＩＡＭ提出功能城市的 主题和柯布的著名的‘‘光明城市”、赖 特的“广亩城市”则还要等到１９３０年 代。正当此时，社会主义革命在俄国吹 响了号角。
侯丽 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与现代主义城市鸟托邦——对２０世纪上半叶苏联的建筑与城市规划历史的反恩
固
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与 现代主义城市乌托邦
——对２０世纪上半叶苏联的建筑与城市 规划历史的反思
侯丽
提要 回顾了自１９２０－１９５０年内现 代主义对于苏联社会主义建筑以及城市 规划的影响．对于理想的社会主义城市 模式的追求．以及对此后的社会主义城 市规划的影响。意识形态对城市规划的 影响。现代主义在社会主义世界的失败。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是论述的焦点。 关键词 现代主义 城市规划 社会主义 鸟托邦
Ｓｏｃｉａｌｉｓｍ，Ｐｌａｎｎｅｄ Ｅｃｏｎｏｍｙ ａｎｄ ｔｈｅ
Ｍｏｄｅｍｉｓｍ Ｕｔｏｐｉａ——Ａ Ｒｅｔｒｏｓｐｅｃｔｉｏｎ
ｏｌｌ ｔｈｅ Ｓｏｖｉｅｔ Ｕｎｉｏｎ’ｓ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Ｕｒｂａｎ Ｐｌａｎｎｉｎｇ ｉｎ ｔｈｅ Ｆｉｒｓｔ Ｈａｌｆ ｏｆ Ｔｗｅｎｔｉｅｔｈ Ｃｅｎｔｕｒｙ ＨｏＵ Ｕ
立全新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培育社会 主义新人。对这些革命者来说，建筑首 先是一种“改造人类”的工具．而他们 是“人类社会的工程师”（ｓｏｃｉａｉ ｅｎｇｉ． ｎｅｅｒ）（Ｇｉｎｓｂｕｒｇ，１９８２）。这种物质环 境条件可以决定人类行为的环境决定论 的观点在当时是非常流行的（这种思 想。某种程度上迄今仍然不乏拥趸）。 “构成主义”（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ｖｉｓｍ），现代主 义的流派之一。在１９２０年代的苏联风 靡一时。现代主义建筑师受到前所未有 的追捧和政治领导人的特别青睬。
社会主义国家的城市规划，并非是自成一体、封闭发展的独立王国。尤其是在 冷战前，它反映的是世界现代城市规划理论与实践的发展大趋势。有的时候还走在 了世界的实验前沿，当然也免不了后来受到政治和意识形态的粗暴干涉。现代主义 者们（ｔｈｅ ｍｏｄｅｒｎｉｓｔｓ）在苏联的命运，也是曲折多舛。巅峰时刻俨然“御用”大师， 深得宠信，呼风唤雨；凄凉的时刻被人遗忘、异国流放，有的在劳改营中度过余生， 直到赫鲁晓夫上台后才得以重见天日。社会主义国家的这些往事在英语世界的规划 理论和历史研究中是不为重视的一个小方向。二战后。东西两大阵营冷战时期，由 于战略斗争需要，西方对这方面研究的资助强度增加．曾经出现了一批令人印象深 刻的学术著作，包括Ｋｏｐｐ的Ｔｏｗｎ ａｎｄ Ｒｅｖｏｌｕｔｉｏｎ（１９７０）。 Ｆｒｅｎｃｈ和Ｈａｍｉｌｔｏｎ主 编的Ｔｈｅ Ｓｏｃｉａｌｉｓｔ Ｃｉｔｙ（１９７９），Ｂａｔｅｒ的Ｔｈｅ Ｓｏｖｉｅｔ Ｃｉｔｙ（１９８０）等等。随着１９８０ 年代苏联及东欧社会主义体系的解体．更多的研究转向社会主义之后的城市转型 （如Ａｎｄｒｕｓｚ ｅｔｃ，１９９６），虽然也涌现了部分积淀了过去十几年研究成果的经典作品 （如城市史类１９９５年Ｋｏｔｋｉｎ的Ｍａｇｎｅｔｉｃ Ｍｏｕｎｔａｉｎ）。和越来越多的对社会主义城市 社会、文化、日常生活的反思（如Ａｎｄｒｅｅｖ—Ｋｈｏｍｉａｋｏｖ，１９９７；Ｃｍｗｌｅｙ＆Ｒｅｉｄ， ２００２；Ｄｏｂｒｅｎｋｏ ｅｔｅ，２００３等），对于社会主义模式的城市规划理论与方法研究，似 乎已经是盖棺论定、日渐式微，成为一段尘封的历史。笔者所回顾的。是１９２０— １９５０年代现代主义者们在苏维埃的一段经历．从中不难看出这段历史对我国城市规 划体系和理论方法的影响。
１ 社会主义与现代鸟托邦
城市规划思想的起源与现代社会主义思想萌芽曾经是一棵树上结出的两颗果实。
２００８＃－ｇ １期总第１７３期毒ｉｉｉ辛．穰制髻＿；：ｌ
１８—１９世纪欧洲工业革命所带来的快速 工业化和城市化打破了传统社会的价值 观。带来了技术进步和对社会的新要 求。引发了人们对社会、对城市的反 思。被马克思称为“空想社会主义”的 思想家们所提出的对于社会改造的“乌 托邦”畅想。是现代社会主义，也是城 市规划思想的重要起源。如人们耳熟能 详的傅立叶的“法郎吉”。欧文的“新 协和村”即是其中之一。
严肃的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城市规划 理论的思辩诞生于２０世纪初。这是一 个延续了１９世纪乌托邦精神、充满了 创想和理想主义精神的年代，也是世界 历史的重要转折点（二战）发生的前 夜。此时．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在 欧洲方兴未艾。成为在早期黑暗的工业 文明中挣扎的民众的一线曙光。社会民 主党派还未从共产国际中决裂出来，意 识形态之争尚未尖锐化。冷战远未开 始。１９世纪末、２０世纪初也是现代城 市规划学科由诞生走向成熟的起步时 期。与现代科学的发展轨迹相同。工业 革命使人类对于自身改造社会能力的自 信前所未有的高涨。对“理性”、“科 学”的呼唤（或者在后人看来，更恰当 地说是有些过度崇拜）与现实社会的黑 暗撞击在一起．激发了人类在科学的旗 帜下对未来理想的城市模式的追求。一 方面。城市规划作为－ＶＪ崭新的学科， 其现代思想和种种理论开始不断涌现。 此时的很多城市规划理论仍然处于空想 阶段．执著于寻找适合于。工业机器时 代”（柯布西耶语）的理想的城市模 式，创造卫生、美丽、公平的城市社 会；另一方面，现代城市规划的发展与 建筑学科的发展交织在一起．相互影响 着。
现代主义作为理性主义的产物．开 始登上世界舞台，挑战传统的价值观。 各种新的。主义”层出不穷，如未来主 义（Ｆｕｔｕｒｉｓｍ）、超现实主义（Ｓｕｐｅｒｍａ－ ｔｉｓｍ）、立体主义（Ｃｕｂｉｓｍ）等等，各种 艺术流派不断创立，包括在物质环境领 域。１９１９年格罗比乌斯在德国魏玛建立
了包豪斯．荷兰的“风格派”（Ｄｅ Ｓｔｉ． ｊ１）始于１９１７年，法国的“新精神” （Ｅｓｐｒｉｔ Ｎｏｕｖｅａｕ）运动始于１９１８年，国 际现代主义建筑联盟（ＣＬＡＭ）１９２８年 成立于瑞士等等。现代主义建筑大师们 的目光不仅仅局限于设计和建筑个体， 城市也开始成为他们的新的改造目标。
２ 红色苏维埃：现代主义还是 现实主义
１９１７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诞生 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十月革 命摧毁了旧制度，打破传统。建立了前 所未有的新型生产关系和新社会。社会 主义城市。是这一场大革命上演的剧
场，它应该怎样传达革命的信息，孕育 革命的新社会和新人呢？什么样的风格 是社会主义的风格？什么样的城市是社 会主义的理想城市？
ｓｏｃｉａｌｉｓｍ，ｕｔｏｐｉａ
中图分类号ＴＵ９８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３３６３（２００８）０１－０１０２－０９
作者简介 侯丽。美国哈佛大学设计学院。博士生，
ｈｏｕｌｉｙ＠ｇｍａｉｌ．Ｃｏｒ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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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数据
ｒ～１９５０年代参照苏联模式进行现代城市规划体系建设始，我国城市规划体系的
口形成有着深深的计划经济烙印，从意识形态、指导思想、工作方法到运作机
现代主义的建筑师们。在社会政治 及文化革命的大背景下。认为他们的学 科领域应当超越物质空间．不局限于为 私人业主服务，而是服务社会，服务于 新的社会生产关系．建筑和城市规划的 目的是为了创造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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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丽 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与现代主义城市鸟托邦——对２０世纪上半叶ຫໍສະໝຸດ Baidu联的建筑与城市规划历史的反思
ｃｉａｌｉｓｔ ｕｒｂａｎ ｐｌａｎｎｉｎｇ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Ｔｈｅ
ｐａｐｅｒ ｔｒｉｅｓ ｔｏ ｒｅｖｅａｌ 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ｂｅ－ ｔｗｅｅｎ ｔｈｅ ｉｄｅｏｌｏｇｙ ａｎｄ ｕｒｂａｎ ｐｌａｎｎｉｎｇ，
ｔｈｅ ｄｉｓｔａｎｃｅ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ｔｈｅ ｉｄｅａｌ ａｎｄ ｔｈｅ ｒｅａｌｉｔｙ，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ｒｅａｓｏｎｓ ｗｈｙ ｔｈｅ ｍｏｄ－ ｅｍｉｓｔｓ ｆａｉｌｅｄ ｉｎ ｔｈｅ Ｓｏｖｉｅｔ Ｕｎｉｏｎ．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ｍｏｄｅｒｎｉｓｍ，ｕｒｂａｎ ｐｌａｎｎｉｎｇ，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ｒｅｖｉｅｗｓ ｔｈｅ ｍｏｄ－ ｅｍｉｓｍ＇ｓ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ｏｎ ｔｈｅ Ｓｏｖｉｅｔ Ｕｎｉｏｎ＇ｓ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ｕｒｂａｎ ｐｌａｎｎｉｎｇ ｆｒｏｍ １９２０ｓ ｔｏ １９５０ｓ，ｔｈｅｆｔ ｐｕｒｓｕｉｔ ｏｆ ｉｄｅａｌ ｓｏ－ ｃｉａｌｉｓｔ ｃｉｔｙ ｆｏｒｍｓ，ａｎｄ ｔｈｅ ｒｅａｌｉｔｙ ｏｆ ｓｏ－
制与西方（传统意义上的资本主义或市场经济主导的）社会的城市规划体系迥然不 同。１９８０年代以来，在日益增多的国际交流中，一方面，人们常常感受到双方语境 的差异和对话的困难；另一方面。中国的城市规划工作应该尽快适应国家宏观经济 体制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的呼吁不绝于耳。这对人们了解两种体系 的差异提出了要求。相对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社会主义①的意识形态和计划 经济体制对于规划体系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影响？什么是主导社会主义国家城市规划 理论思想和体系的基本原则？提起苏联模式的城市规划。很多人想到是“形式主义” 或是“古典主义”的只言片语，以此与传统西方“理性”的城市规划思想相对立， 然而历史真相远非如此简单。在其诞生至消亡的几十年间，苏联的城市规划经历了 从现代主义到古典主义再到现代主义的选择和摇摆。理想与现实、东方与西方、学 科发展与意识形态、权力的发展交织在一起，上演了一幕幕错综复杂的历史剧。
在乌托邦可能成真的新世界，革命 家们和现代主义者们相互需要。工业革 命以来形成的对旧的城市的冲击和痛 恨，以及试图建立一个新秩序的渴望， 召唤着设计上的革命。建立在全新的生 产关系之上的新社会．和即将诞生的一 代社会主义新人．需要设计师们提供一 个全新的物质环境。对于现代主义者来 说．毋庸置疑．社会主义的建筑应当选 择现代主义．社会主义的城市也应当是 现代主义的。既然旧世界已经被彻底推 翻．过去流行于“旧社会”的古典主义 所强调的过度装饰和矫揉造作在新社会 应当被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一点深受革 命者的青睐。在现实中，先锋的现代主 义学派在欧洲还未得到社会的普遍认 可——他们的巅峰期要等到二战以后的 １９５０—１９６０年代才出现。旧的城市在从 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的转变中积重难 返、苟延残喘。低迷的经济状况和缺乏 有力的机制对全面改造城市的可能性不 大，大多的现代派主张处于空想阶段。 所以现代派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苏联这一 面临重大建设任务的新生的社会主义国 家。那个时代欧洲众多的现代主义规划 师和建筑师们都与苏联的城市建设保持 着密切的联系．如法国的柯布西耶、德 国的Ｅｒｎｓｔ Ｍａｙ。瑞士的Ｈａｎｎｅｓ Ｍｅｙｅｒ， 荷兰的Ｍａｒｔ Ｓｔａｍ曾被邀请在苏联参与 规划设计．而诸如格罗比乌斯，Ｔｈｅｏ Ｖａｉｌ Ｄｏｅｓｂｕｒｇ，Ｅｒｉｃｈ Ｍｅｎｄｅｌｓｏｈｎ等著名 建筑师也都先后访问过苏联。这是现代 主义历史上另一段令人回味的往事 （Ｃｏｈｅｎ，１９９２；Ｋｏｔｋｉｎ，１９９５；Ｍｕｍｆｏｒｄ， ２００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