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铜镜的宗教文化意蕴初探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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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4月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Apr.,2012
第30卷第2期JOURNAL OF SOCI AL SCIENCE OF JIA MUSI UNIVERSI TY
Vol.30 No.2
金源铜镜的宗教文化意蕴初探
张 杰1
,李秀莲
2
(1.金上京历史博物馆金源历史文化学会,黑龙江哈尔滨150300;2.哈尔滨师范大学东北历史文化研究中心,黑龙江哈尔滨150025)
[摘 要]金源地域出土与传世的铜镜数量之多、质量参差、纹饰与形制的变化都与女真人的宗教文化关系密切。女真人的艺术、哲学、文学、宗教等文化思想不同程度地保留在铜镜的正面和背面,同时,金源铜镜的发展、大量传世也是女真人的宗教文化使然。
[关键词]金源;铜镜;萨满教
[中图分类号]K24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9882(2012)02-0108-03 金代铜镜在中国铜镜史上异军突起,继汉唐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回潮的大发展,但并不以汉唐铜镜追求工艺精美为旨归,多有新径启辟。金源故地出土与传世铜镜的数量、质量、纹饰等足以反映出金代铜镜的大观。由于女真人的宗教信仰牵动了铜镜的质量、数量和纹饰的变化,金源铜镜的诸多发展浸透着女真人的宗教观念、宗教感情和宗教思想。本文拟就金源铜镜的宗教文化意蕴略作缕述,以促进金源文化研究的深入。
一
上个世纪50年代,沈从文编 唐宋铜镜 收选93面铜镜仅有金代2面[1],70年代,阿城县文物管理所编一小册子 阿城县出土铜镜 ,收录铜镜46面,此后,金代铜镜逐渐引起学术界的关注。从金源故地遗址出土铜镜的数量上看,铜镜铸造的数量是很大的,仅金上京历史博物馆馆藏的金源故地出土与传世的铜镜近500面。金铜镜大量出土与传世的原因可能很多,但主要原因是女真人的原始宗教信仰使然。
女真人普遍地信奉萨满教,而且把对萨满教的信奉深深地植根于生活的方方面面。渔猎征战、婚庆宴宾都要举行请神祭天的宗教仪式,主持仪式的萨满必须穿神衣,萨满神衣上重要的饰物之一就是铜镜。一般讲,前胸后背各有一面护心镜,前护心镜两侧各钉铜镜15面,后护心镜周围有4面铜镜,这一用途需要的铜镜数量是很大的。金上京历史博物馆中的许多铜镜直径不足10公分,而且背面的钮座磨擦得亮度非常,据此可以设想、推知它们多数曾经是钉在神衣上的饰物。萨满穿上用铜镜缀饰起来的神衣,舞蹈、跳跃时,叮铛作响,镜光闪烁,给原始宗教增添了神秘、庄严的色彩。
女真人把铜镜作为神衣上的饰物,或宗教仪式用的法器是源于崇拜自然的原始思维,铜镜崇拜的原始思想在女真人的萨满舞中充分地显形。跳萨满舞必须用铜镜,五六个女子涂丹粉、著艳衣, 各持两镜,高下其手,镜光闪烁 [2]。萨满舞使用铜镜是颇具内容的,而且从中可以破译萨满舞的原始初义。在满 通古斯语族语言中, 萨满 本意为 因兴奋而狂欢的人 。萨满舞也就是一群狂欢人的舞蹈,为了丰收而狂欢,或者为了进行生命的创造而狂欢。在女真人的头脑中,一直保留着镜光吉祥的遗痕,人们都渴望跳萨满舞的妇人把镜光投在
自己的身上,镜光象征吉祥是被群体公认的。
镜光神圣,镜光能代表天意是女真人对太阳和月亮崇拜的结果。世界各地的古老民族对太阳和月亮的崇拜方式各有千秋,或刻于甲骨或镂于金石,或作为氏族的徽识等等。女真先民革末 人擅制桦皮工艺品, 某些桦皮制品饰有镌刻的原型图案。从每一个圆开始,像光芒一样四射出一些细长的压印纹 [3]。考古学者认为, 它像是太阳的示意图 [4]。女真人创造的萨满神本是一只与日、月同行的神鸟,它 白天背着日头行,晚上驮着月亮走 。女真人为了让日、月永远与他们同在而树起了日、月大旗;为了让日、月按照他们的意志光照万物,降福人间,就把铜镜视作日、月的替代物了。萨满神衣缀饰铜镜是日、月的象征,即有 怀日背月 、 左日右月 等含义。
在女真人的宗教信仰中,铜镜具有超万物的神力,是光明和正义的象征。满语称铜镜为 托力 (toli),神话传说中神力无比的 托力 常被神人送给勇敢、正直的人,让他用神 托力 在人间降妖除魔、消灾医疾。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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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2009年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金代黑龙江地区美术文化研究(11542080)
[作者简介]张杰(1976-),女,黑龙江萝北人,文学硕士,金上京历史博物馆金源历史文化学会馆员,研究方向:满族语言与历史文化;
李秀莲(1964-),女,黑龙江桦南人,历史学博士,哈尔滨师范大学东北历史文化研究中心教授,研究方向:北方民族史。
神话名义上是属于满族,实际上应该为所有礼拜铜镜的民族所共有。铜镜无论作为宗教的法器还是满族神话中的 托力 ,折射的是一个共同的思想,即万物有灵,铜镜有灵。崇拜铜镜的人们生活在万物有灵观念支配下,相信宇宙万物具有生命甚至 灵魂 ,神话的内核与古老的宗教观念统一在女真人对铜镜的崇拜上。铜镜有灵的观念在现代人生活中还有残存,东北的一些偏僻乡村里,时常可见居家门楣上、房檐下钉一块或方或圆的小镜(玻璃镜),其用意无外乎驱邪、避祸。
铜镜用在萨满教祭祀仪式上,普普通通的铜镜被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女真人虔诚地相信铜镜就是日、月,镜光就是神光。把铜镜握在手里、饰在神衣上实现了天人合一的愿望。铜镜一旦成为萨满教的法器、饰物,便具有了被崇拜、被敬畏的内容,宗教心理驱使女真人禁忌销毁作为宗教法器、或神衣饰物的铜镜,这样,相当一部分铜镜带着宗教文化意蕴被保存下来了。
二
金源铜镜在数量、质量、纹饰上的变化异乎寻常,宗教上的用途远远超过了它在日常生活中的用途,因此,宗教上的需要是金源铜镜变化的主要原因。
金源铜镜形制的变化表现在带耳铜镜的大量出现。带耳铜镜出现在辽金时期,与契丹人、女真人信奉的原始宗教有直接关系。萨满教很重视求子仪式,在求子的宗教仪式上,萨满的衣饰突出求子的用意,裆下常常挂一象征生育的铜人,也就是 生殖符 。生殖符前还要挂数面铜镜遮护,挂在裆前的铜镜就是带耳的,宗教上的特殊用途推动了带耳铜镜的出现。带耳铜镜服务于宗教的用途在前,用于日常生活在后。
宗教祭祀、辟邪禳灾、陪葬等需要铜镜,促使民间大量销钱铸镜。民间私铸铜镜抵制了官方的高价铜镜,大定初年,官卖铜镜 每斤三百十四文 [5]。官卖铜镜有利可图暗示了民间需用铜镜的量是很大的。导致铜镜官铸与私铸之争的决定因素是铜镜的宗教用途,萨满教盛行的地方出现私铸铜镜最多。黑龙江曾出土了数十面镜面粗糙,多有浊洞填补痕迹、镜身极薄、纹饰模糊、皮色草绿的铜镜,这些都是私铸铜镜的特征。私铸铜镜的可鉴度极差,不适合用来正衣冠。缝在神衣上的铜镜不用强调可鉴度,由此推断,私铸铜镜多被作为神衣的饰物、或其它宗教用途,以满足宗教的象征意义和精神需要。
不同型号的铜镜可以满足不同宗教仪式的需要,代表不同层次的宗教感情。在这点上,金代的大双鲤鱼铜镜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它的直径是43公分,重12.4千克,是我国圆形铜镜中的魁者,多称之为 圆形铜镜之王 。
铸造双鱼大铜镜,其用意女真人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但根据当时女真社会宗教的盛行的情况,及铜镜在原始宗教仪式上的作用,可以推知大双鲤鱼铜镜的出现具有宗教意义。
首先,大双鲤鱼铜镜的尺寸已经远远超出日常生活用镜的范围。生活使用的铜镜一般是十公分左右,绥滨县中兴墓群7号墓出土一面带柄铜镜,其直径约在13公分左右[6],根据墓中出土的首饰、玉器等随葬品可以断定墓主是一个富裕人家的女性,随之陪葬的铜镜实系生活用镜。这面铜镜是比较标准的生活用镜。大双鲤鱼镜是普通生活用镜的3倍,想必它是有特殊用途的铜镜。
其次,大双鱼铜镜工艺精美,且 足金足赤 ,从它非凡的气派劲推测,它确实不是一面寻常的铜镜。它的不寻常性与宗教祭祀有关,古人对宗教的信仰是虔诚的,对神、祖先的祭祀也是真诚的,这种宗教感情在商朝的历史中可窥见一斑,商朝的青铜器美轮美奂,是后世不可比攀的,这不是生产水平的问题,而是宗教感情的问题。商王祭祀祖先用的 后母戊 鼎堪称青铜器的极品,即使这个鼎没有 后母戊 铭文,也没有理由把它视为生活用器 它太笨重了。同样,大双鱼铜镜20多斤重,不会有人用这面镜子正衣冠,审美意识不太发达的女真人尤其不能,宗教用途是大双鱼铜镜存在的最大理由。宗教情感的神圣,宗教仪式的庄严给了这面大铜镜镇教之宝的地位。
第三,大双鱼铜镜是官铸的。金代官方垄断铜镜的铸造,但民间私铸铜镜屡禁不止,私铸铜镜一般说来质地、纹饰、品相都很差,大双鱼铜镜的工艺、尺寸与地位都暗示它是官铸的。迄今还没有发现能与这面大双鲤鱼铜镜相匹敌者,可能这是绝无仅有的一面。独尊的地位暗示它是神圣的、不可替代的,正如象征王权的九鼎一样,不能问鼎,不能随便滥铸。
第四,大双鱼镜出现的时代虽不能准确地定位,但根据它特出的地位、上好的成色、神圣的气韵及其宗教用途和官铸等特点,能推断出大致的时间范围。首先要排除金代中后期。金世宗继位后,铜禁更加严厉,严禁民间私铸铜镜,并在各地设立官方铸镜和管理铸镜的机构。这时官方铸造的铜镜多有刻款,标出铸造地、年代,甚至衙府,大双鱼铜镜没有这等标识。其次要排除太祖、太宗时代。这时期,女真人与辽朝、宋朝的战争不断,而且生产技术落后,没有条件生产出这样的大铜镜。同时,社会也不需要这样的铜镜,金朝初年,女真社会上下一切以简约为本,几乎没有什么政治特权,阿骨打既是军事首领,又是常常得到神谕的能通神界的萨满,世俗的权力与神权合一,他的地位是神圣的,不需要利用宗教佐礻右他的地位,同样,太宗的地位也是很稳固的。相反,政权动荡就特别需要突出神的威严来帮助稳定社会。这样看来,大双鱼镜产生的时代大致锁定在在熙宗和海陵两朝。
从金熙宗开始,皇权政治初步确立,女真贵族对皇权的排斥是形形色色、方方面面的,宗教可以消解、安抚动荡的社会情绪。适应这一社会需要,佛、道二教传入金源内地,在熙宗朝大炽。佛、道二教播很快,但并不能从根本上取代土著宗教在女真人心中的地位,宗教属于观念文化,是极难改变的。深恋女真 国俗 ,并努力发展女真文化的贵族大有人在,完颜希尹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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