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性的死亡段德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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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体性的死亡((24000字)
“主体性”的死亡
段德智:
●段德智(进入专栏)
一般而言,事物的发展无非采取两种形式,一种是连续性的形式,另一种是间断性的形式。事物发展究竟采取何种形式是由事物发展的具体情况决定的,特别是由事物内部各种力量的对比态势决定的,其间并无高低优劣之分。在从封建制度向资本主主义制度的过渡中,虽然英国资产阶级最终采取的是“光荣革命”的形式,而巴黎人民则采取了攻占巴士底狱的形式,但是,这两次革命都对本国的历史、欧洲的历史,乃至人类的历史产生了同样积极、同样深广的影响。现在,当代西方哲学也面临着两种抉择:一种是在根本否定近现代主体性哲学的前提下,推进和发展非主体性哲学,另一种是在批判继承近现代主体性哲学的基础上,推进和发展非主体性哲学。尽管《非理性的人》的作者早在上个世纪中期,就曾经向人们极力推荐“妥协”的方式,但是,还是有许多当代西方哲学家执著于“旧桃新苻”的思维模式,[①]执著于间断性的发展模式,提出并论证了他们的“主体死亡论”。在这一节中,我们将着重考察“主体死亡论”在当代西方哲学中影响至深至广的三种形态,这就是尼采的“上帝之死”、福柯的“大写主体之死”和海德格尔的“一般主体之死”或“人类学的主体之死”。
一、尼采的“上帝之死”与“人之死”
恩格斯在强调“逻辑与历史相一致”这一方法论原则时,曾经说出过一句至理名言,这就是:“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②]既然当代“主体死亡论”的言说是从尼采的“上帝之死”说开始的,则我们在讨论“主体死亡论”时,自然也就应当从尼采的“上帝之死”说起步。
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年)关于“上帝之死”的言说,可以一直上溯到他的第一部著作《悲剧的诞生》(1870-1871年)的写作年代。因为尼采在起草他的这部早期著作时,就已经在一个笔记中写道:“我相信原始日耳曼人的话:一切神都必然要走向死亡。”[③]在这里,尼采虽然尚未明确地提出“上帝之死”,但可以说已经为“上帝之死”的提出作了理论铺垫,因为它毕竟道出了“上帝之死”的可能性和必然性。
其后,在《快乐的科学》(1881-1882年)中,尼采则正式宣布了“上帝之死”的讣告。尼采发表的这个讣告别出心裁,耐人寻味。首先,这个讣告是藉一个疯子的口宣布出来,而不是藉一个具有哲学智慧的哲学家的口宣布出来的,尤其不是藉像笛卡尔、康德那样的理性哲学家之口宣布出来的;其次,这个讣告充满了逻辑悖论:一方面,这个疯子是在大白天打着灯笼“寻找上帝”的;另一方面,这个疯子的话语是前后矛盾的,是违背西方哲学中一直占主导地位的“逻各斯”精神或理性精神(不矛盾律)的。他的第一句话是:“我寻找上帝!
我寻找上帝!”而他接着说的第二句话却是:“上帝在哪里?是我们把他杀死的――你们和我!我们都是他的杀戮者!”[④]一个“寻找上帝”的人竟然其本人就是“杀害上帝”的“凶手”,这事无论如何让人感到滑稽。尼采安排一个疯子来承担这个角色,看来是颇具匠心的。
这样,在尼采关于“上帝之死”的言说中,就抛给了我们如下三个疑团:首先,是上帝何以必定要死?其次,是人何以能够杀死上帝?第三,是人为何一定要杀死上帝?然而,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可以从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1883-1885年)中找到答案。
我们知道,在基督宗教中,上帝是全能的,因此,上帝之死的真正原因是不可能纯粹出自外因,出自他所创造的人类之手,更不可能出自一个疯子之手的,而只能是由于他自己。当年力大无比的士师参孙若不是自己好色,中了非利士人的奸计,被人将头发剃得一干二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身败名裂的。[⑤]士师参孙尚且如此,何况上帝呢?在尼采看来,事情正是如此。不过,与士师参孙不同的是,上帝所“好”的并非非利士女子大利拉,而是整个“人类”。正因为如此,尼采反复强调说:“上帝也有其地狱,那便是他对于人类的爱。”“上帝死了,上帝死于他对于人的同情。”[⑥]从尼采的价值观来看,这一点是非常自然的。因为在尼采看来,正是上帝的爱和同情,造成了人的病弱、怯懦,造成了人的“侏儒道德”或“奴隶道德”,使整个人类堕落成“末人”,“比猿猴还更像猿猴”,充其量是“一种植物与鬼怪之矛盾的混合体”。[⑦]由此看来,上帝既然导致了人的堕落和人的死亡,“上帝之死”也就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那么,由谁来给上帝施行死刑呢?由人类!请注意,尼采在谈到弑杀上帝的凶手时,用了人称复数,并且藉这个疯子的口强调说:“我们都是他的杀戮者!”这也是不难理解的。既然上帝的爱或同情使整个人类都堕落成“末人”,则整个人类起来造反,也就在所难免了。问题在于:被上帝创造的人何以能够杀死上帝?然而,正是在这里,尼采对传统的西方神学本体论实施了一种根本性的颠倒,对上帝与人的创造与被创造的关系实施了一次根本性的颠倒。按照《创世纪》中的说法,创造亚当、创造人类是上帝创造工作中最为重要的工作,因为上帝前此创造的万物无非是为了人创造的,是为了供人“修理看守”和使用而创造的。现在,尼采却惊世骇俗地宣布:“上帝是人类的作品!”尼采自己也坦然承认这种神学本体论上的大颠覆来之不易,经历过一番周折。他写道:“从前,查拉图斯特拉也像所有的遁世者一样,将他的幻想全部投注到人类以外的世界去。那时,世界对我而言,仿佛是一个受苦之上帝的杰作。那时,我觉得世界好像是上帝的一个梦想,同时也是展现在一个神圣之不自足者面前的七彩烟霞。”但是,后来他还是觉悟了,并且终于认识到:“噢,弟兄们,我所创造的这个上帝,就像其他诸神一样,是人类疯狂的杰作。上帝也是人,而且仅仅是一个‘人’与‘自我’之可怜的断片罢了。上帝是从我的灰烬与火焰中超脱出来的幽灵,绝非降自天外!”[⑧]既然不是上帝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上帝,既然上帝作为人的作品,只不过是作为思维主体的“自我”(亦即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中的“我”)的“可怜的断片”,只不过是“从我的灰烬与火焰中超脱出来的幽灵”,则创造他的人也就同样有能力毁灭他,使之死亡。
诚然,在西方近现代哲学史和思想史上,随着主体性哲学的产生和凯歌行进,随着启蒙理性和科技理性影响的日益扩展,上帝的地位也日渐式微了。如果用毕尔格的话来说,是日趋“退隐”了:尽管早在13世纪,托马斯•阿奎那就从他的自然神学的立场上对上帝的存在作出过著名的“宇宙论证明”,尽管自然神学在西方近现代哲学和神学史上基本上居支配地位,但是,不少哲学家和思想家还是对上帝存在的理性证明表示怀疑,从而转向不可知论的立场。帕斯卡尔在他的《思想录》中提出了著名的“帕斯卡尔赌注”,[⑨]康德则进而明确地把上帝存在理解成一种“道德公设”。然而,无论是帕斯卡尔的“赌注”还是康德的“公设”,都还是不曾明确地否定上帝的存在,而且都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以“上帝的存在”为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