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残荷

留得残荷听雨声
十里荷塘，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粉花娇蕊，犹如芙蓉泣露，一阵风过，幽香恬淡，让人忍不住猛吸一口。那一塘清荷，相依相偎，摇曳着，她们的舞姿如此轻盈，原来是害怕不小心摇醒了还在襁褓中沉睡的莲花。荷塘周围是纤细的垂柳，她们的发线在风中已显凌乱。不远处，有倚塘临水照花的女子，还有黄昏中“或恐天黯花睡去”的看花人。
这不禁让人想起《西洲曲》里的句子，“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一群采莲女唱着悠远的民歌，桂棹兰桨，戏水划舟，笑声清脆，惊动那一塘沉思的莲子。那种生活清逸闲适，仿佛世外仙境，令人心驰神往。而我们，却只能在远处静静地观望，抛却了那一番低头弄莲子的心思，更少了那一段悠远的荷塘清音。有时，竟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也许为了那远去的美丽，也许为了这正在逝去的美丽。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荷花有她的娇媚，枯荷也自有她的风韵，冬天，我总是忘不了那一塘残荷，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来到她的身旁，走进她的心房。记得《红楼梦》中的一个细节，游玩大观园时，宝玉见那一池枯荷，便要命人拔掉。而黛玉却说，“义山之诗，我独爱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意味深长。大概是因了黛玉的缘故，虽然怜香惜玉，但我更垂怜那一池残荷。
那段时间，情绪一度低迷，总想找个僻静之所抖抖晦气，也许是觉得残荷正如自己的心境，衣衫褴褛，破败不堪，便走近了她。听着音乐，泪眼朦胧，现在已记不起为何如此神伤。黄昏的阳光清冷地顾怜着我，微风习习，我抱紧自己，目光呆滞地盯着那瘦骨嶙峋的残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但是，不同的是，她们没有老泪纵横，只是默默地守候着漫长的冬夜，等待来年芙蓉出水带给人们的惊羡。于是，我明白了，只要心怀希望的火种，未来就一定会有燃烧的火苗。她们凛然的表情，显出一种肃穆，还有一丝祥和和宁静，以至于当我面对着她们时，内心便会很快恢复宁静。就单单那样坐在她们身边凝视着她们，我的心里已很满足，心结不知道何时已悄悄解开。她们虽身处寒塘，孑然一身，却默默地等待着那一个守候。
“留得残荷听雨声”，在冷雨飘飞寒夜，雨声滴嗒，四周一片寂然，只有残荷还在寒塘深处苦苦挣扎，在孤寂中享受那一世清名，悲戚也好，清苦也好。“留得残荷听雨声”，对她们来说是多么残酷啊，但黛玉或者说是义山，他们的感情是细腻的，正是因为同情怜惜残荷命运之悲凉，

进而感叹自己身世之凄苦。残荷虽只剩下
残梗败叶，她们也是极度宽容的，能够虚怀若谷，从不张扬，只是默默地做真实的自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来年便会有数不尽的美好。残荷等待生命的轮回亦如我等待残荷一样，日子像风一样悄然离去，我等待着最后一个冬季，与残荷作最后一次深沉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