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诗的艺术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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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诗的艺术特征 Revised by Petrel at 2021

论“朦胧诗”的艺术特征

唐文英

“朦胧” (ambiguity,又译“模糊”、“晦涩”和“含混”等)是一个本体论范畴。燕卜荪指出,“伟大的诗歌在描写具体的事物时,总是表达出一种普通的情感,总是吸引人们探索人类经验深入的奥妙,这种奥妙越是不可名状,其存在便越不可否认。” [1]也就是说,优秀的诗作所表达的东西都是不可名状的,因此,用清晰明确的语言根本无法将其表达出来,只有用朦胧的语言,才能引导人们去感受和思考语言之外的东西。

朦胧诗作为一种新诗潮,一开始便呈现出与传统诗歌不同的审美特征。对人的自我价值的重新确认,对人道主义和人性复归的呼唤,对人的自由心灵的探求构成朦胧诗的思想核心,而意象化、象征化、立体化和隐喻性,则是朦胧诗艺术表现上的重要特征。

朦胧诗是新时期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学流派,是“文革”后期一群自我意识开始觉醒的青年(舒婷、北岛、顾城、江河、杨炼等)利用诗歌的形式,对现实进行反思和追求诗歌独立的审美价值的产物。朦胧派诗人无疑是一群对光明世界有着强烈渴求的使者,他们善于通过一系列琐碎的意象来含蓄地表达出对社会阴暗面的不满与鄙弃,开拓了现代意象诗的新天地,新空间。是的,回顾朦胧诗远去的一路风尘,我们深深意识到,雷同平庸的标准件艺术终于划上了一个圆圆的句号。下面,本文将从朦胧诗的思维方式、文本结构、语言艺术三个方面予以论述之。

一、思维方式:诗歌精神的嬗变

文革十年断裂的艺术空白为朦胧诗提供了恣意纵横的广阔诗意空间,听命于直觉的驱动,朦胧诗人们顿悟到诗歌它不能镜子般被动地再现外在生活,而应曲笔涉入折射外在生活的心理空间,从而抵达诗歌质的本性,进而对人生、社会、自我进行思考和感悟,从他们灵感迸放出来漫天的绚丽烟花里,此时的诗歌是个“在这里,寻常的逻辑沉默了,被理智和法制规定的世界开始解体,色彩、音响、形象的界限消失了,时间和空间被超越,仿佛回到宇宙的初创期,世界开始重新组合——于是发生变形。”[2]以此寄托急剧变幻的现实留在他们心灵深处的风暴。

(一)灵感迸放出了意象的火花

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在经过长时间的“冰川”冻结后,灵感像决口的河堤,从冰缝里迸发出来,晶莹、高洁、绚丽……它使朦胧诗人们将意象作为思维活动的主要凭借,进行艺术的感觉、思考和创造。变化莫测的婀娜灵感窜出来时,朦胧诗人们

适时地将情感协调力的缰绳兜头抛去,以心灵的综合成意象符号的情感空间。如“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是淤滩上的驳船/把纤绳深深勒进/你的肩膊——祖国呵!……”(舒婷《祖国呵,我亲爱的祖国》)在短短的诗节中,作者把“水车、矿灯、稻穗、路基、驳船”等实物名词加上定性的动词和形容词后,形成了一组组语言表达简洁而潜台词又十分丰富的意象画面,并且把它们集中排列,就象电影的蒙太奇一样,尽管这些生活现象表面上看来互不相干,可在整体内涵上又如此的丰富和谐,深深地震撼着一个又一个读者。再如顾城的《弧线》,“鸟儿在风中/迅速转向//少年去捡拾/一枚硬币//葡萄藤因为幻想/而延伸的触丝//海浪因退缩/而耸起的背脊”,有如几幅排列在一起的印象派图画,它通过风、一枚硬币、幻想、海潮、鸟、少年、葡萄藤、海几种叠加在一起的意象群,给我们因风转向、单调、努力了却接不出葡萄般甜果、大海般壮大的理想也在海潮里退却的无奈、感伤和人生无常,凸现了诗人灵魂的颤音,让人感觉某种情绪又说不真切。

朦胧诗歌这种意象思维以其自身固有的直观性与朦胧性造成的间离效应,使抒情主体节制情感泛滥、摆脱简单叙述者身份的同时,避免了诗对生活平面粘着的模拟复制,恢复了现代诗歌的意象化传统,并且对意象思维进行了新的拓展与创造。让我们再来看一看有关爱情的诗作,因为这是一个千古常新的题材。在古典诗词里,我们曾经欣赏过“山无陵天地绝”的忠诚奉献和“到死方休”的缠绵悱恻,可在舒婷的诗作《致橡树》里,我们感受到的是一种崭新的形象:“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作者心中理想女性的个性之美,既不是“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也不是“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而是“仿佛永远相离/却又终身相依”,“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这是现代女性的坚贞的爱情观:“我有我红硕的花朵/象沉重的叹息/又象英勇的火炬”。一反阴柔之气的木棉树传达了追求平等、自立、自强的爱情宣言。又如,顾城的《感觉》,“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楼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在一片死灰中 /走过两个孩子 /一个鲜红 /一个淡绿”,作者通过这种天、路、楼、雨的变形或者变态感受,突出了淡红、淡绿,发现了一片灰色之中的希望,是对新美的欢愉与对单调的厌恶。其次,通过意象印证对传统比兴进行再造,即先描写一个具有比兴的意象,再把另一个与之相关意象迭出,使二者相互叠印烘托。如“春天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耳语/而脚下的落叶却揭示/冬的罪证/一种阴暗的回忆……我突然觉得/我是一片落叶/躺在黑暗的泥土里/风在为我举行葬仪/我安详地等待/那绿茸茸的梦/从我身上取得第一线生机”(舒婷《落叶》),先写落叶,接着却迭出另一组意象,二者叠印产生了一种审美合力,一种象外之象,韵外之致,物象、意象与象外之象混凝一处。

(二)哲学思辩、意象与观念的差异

谢冕先生在《在新的崛起面前》一文中认为,“朦胧诗”是“一大批诗人(其中更多是青年人),开始在更广泛的道路上探索——特别是寻求诗适应社会主义现

代化生活的适当方式。”“他们是新的探索者。这种情况之所以让人兴奋,因为在某些方面它的气氛与‘五四’当年的气氛酷似。它带来了万象纷呈的新气象……”[3]从北岛的《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在镀金的天空中/漂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冰川纪过去了/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好望角发现了/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即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当时看到这首诗的人们,当然会感到震惊了,就是现在读起来,我们心里也仍然沉甸甸的。因为这是另外一种声音,是痛苦的呻吟,是悲壮的呐喊,是对过去的否定并由此而展开的反思。只有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们才知道,当时的社会正在孕育着什么样的变革。冰河解冻,残雪消融,原有价值观念顷刻坍塌,一切在瞬间失去了规范遵循,神性光晕渐渐淡化,个人的尊严悄然回归,从迷狂愚昧的青春激动,到清醒后的冷峻反省,朦胧诗人们和众多的人民群众一样,开始怀疑、感伤、迷惘、批判、探索人生、寄予希望……共同促成了这种以怀疑论为核心的时代氛围和思考女神的降临。

对自我权利、自我价值的肯定和对异己力量的否弃,是人本主义思想的根本要求,它在新诗潮诗人这里得到了确认,而新诗潮诗歌理论为它提供了有力的依据。刘登翰先生说:“人的价值观念的重新确定,给诗歌创作从思想到艺术的解放带来的影响是广泛的。首先是出现在诗歌中的人的形象不同了,不再是像一棵草、一个螺丝钉那样受着历史的驱使和等待救星的拯救,而是一个充分意识到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的历史主人形象。诗歌不再象过去造神运动那样把主宰历史的命运归结为救世主的恩赐。”[4]“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一代人》),还有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梁小斌的《中国,我的钥匙丢了》等等,朦胧诗人们越来越发现,自己是真实的,个体是真实的,“我唱自己的歌”(顾城),那些假、大、空的“宏观”、“集体”、框框套套泯灭了他们曾经的过去、良知和灵性,他们“应该有哲学家的思考和探险家的胆量”(徐敬亚语)。如顾城的《远和近》,“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这样把虚幻的远近、象征的远近、真实的远近交错开来,形成张力,扩伸出人与自然、人与人、真实与虚幻、冷漠与和谐的哲学思考。又如,舒婷的《赠别》,“即使冰封住了/每一条道路/仍有向远方出发的人”,“要是没有剐和重逢/要是不敢承担欢愉与悲痛/灵魂有什么意义/还叫什么人生”,让人眼睛酸涩的过程中,已裸露出辩证明的顽韧生命哲学,人生的意义隐伏在欢乐与悲痛、离别与重逢之间。

二、文本结构:内部空间意指拓宽

朦胧诗古已有之,并非当代专属。朦胧诗也不是一种庞大的艺术潮流,如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那样,成为诗歌文学史上的主要背景。朦胧诗只是诗歌创作中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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