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对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的巨大影响

马克思主义对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的巨大影响

---访中共中央编译局当代马克思主义研究所所长俞可平教授

吉力(中央党校《学习时报》记者)

记者：俞教授，最近你主编了一套《全球化论丛》，在学术界产生了较大的反响。我注意到其中有一本书叫《全球化时代的“马克思主义”》，你在该书的“编者说明”中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即马克思主义即使在当代西方发达国家也是最有影响的学术思潮之一。恕我孤陋寡闻，此前我一直以为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主要限于像我国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所以，我想请你谈谈马克思主义在当代西方社会科学中的影响。

俞可平（以下简称俞）：许多人都以为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主要限于共产党执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其实，这完全是一个误解。马克思主义自从产生之后便对全人类的历史进程发生了重大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表现在共产党执政的社会主义国家，也表现在非共产党执政的资本主义国家；不仅表现在经济文化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也表现在经济文化先进的发达国家。在当代西方发达国家的社会科学中，马克思主义始终是最有影响的思潮之一。

记者：何以见得，你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俞：在今年5月，我们邀请美国耶鲁大学社会学系主任、国际著名学者戴维·阿普特教授来我们研究所做了一次学术演讲，题目是“左派还留下什么？”阿普特教授是研究社会发展理论的权威学者，他在演讲中反复说：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力决定社会发展的观点至今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是迄今为止解释能力最强的社会发展理论之一。特别令人感兴趣的是，有听众问道“美国大学生知不知道马克思主义的奠基著作《共产党宣言》？”，阿普特教授回答说：“当然知道，而且《共产党宣言》还是所有人文社会科学专业大学生的必读书目之一。”

记者：以前我也听说过《共产党宣言》是西方国家社会科学方面最畅销的著作之一，看来传闻不谬。那么，你觉得马克思主义对西方社会科学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俞：我认为马克思主义对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促成了新的学术流派的诞生；二是开拓了新的社会科学分支学科；三是造就了一批声誉卓著的国际著名学者。

先来说说第一方面的影响。七十年代以来，西方发达国家的社会科学盛行过许多思潮，其中影响最大的有三种，即新自由主义、新保守主义和新马克思主义。所谓新马克思主义，就是西方学者试图按照他们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对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现实所作出的新的理论解释模式。新马克思主义是在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直接影响下产生的，是经典马克思主义在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变种，它最集中地反映了马克思主义对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理论所产生的巨大影响。这种影响几乎体现在人文社会科学的各个主要领域，例如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等。有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新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新马克思主义社会学等等。其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社会科学出现了许多新兴的分支学科，其中有一些分支学科与马克思主义直接有关。例如，新政治经济学和政治社会学，这是两门极为重要并深有影响的新兴学科，它们的产生与马克思主义就有着深刻的渊源关系。以政治社会学为例，一

般认为它有两大理论来源，其一是马克思的理论，其二是韦伯的理论。其中主要是马克思的理论，马克思被称为“政治社会学之父”。美国著名的政治社会学家安·奥勒姆曾这样说：“马克思可以说是政治社会学之父，正如奥古斯特·孔德可以称为社会学之父一样。毫无疑问，由于种种原因，马克思轻视了这个题目，但是，显而易见,马克思创立了许多比任何热衷于政治研究的社会学家---活着的和死去的---都更富有挑战性和更富有成果的思想。”（安·奥勒姆《政治社会学导论》,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4页）

再一个方面，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西方社会科学中有一个令人深思的现象，这就是，不少在西方世界，甚至在世界范围内影响卓著的社会科学家都与马克思主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有一些直接就被冠以“马克思主义者”的称号。在已经谢世的人们中间，美国社会批判理论的先锋马尔库塞、法国的存在主义大师萨特和意大利的欧洲共产主义的思想领袖葛兰西，都曾经是西方世界最有影响的学者和知识分子，而他们都被认为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活着的人们中间，法国的解构主义大师德里达和杰出的社会学家布迪厄、德国“最有影响的思想家”哈贝马斯、英国首相布莱尔的“精神导师”吉登斯和美国后现代主义代表人物詹姆逊等，都是现今公认的在国际上最有影响的著名学者，分别在各自的领域中执掌着社会科学的牛耳，而他们对马克思的思想在相当程度上持肯定的态度，其中有一些则被认为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者”。

记者:听了你的这些介绍后，使人无法怀疑马克思主义对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的巨大影响。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西方学者自己是否认识到了马克思主义对当代社会科学的这种深刻影响，或者说，他们承认这种影响的存在吗？

俞:可以坦率地说，我的上述见解其实就是从西方学者那里来的。西方国家许多比较公正和严肃的学者对马克思及其学说的赞赏超出我们的想象。关于马克思主义对西方社会科学的影响，我还是引用西方学者自己的话来加以说明比较好。美国著名政治学家戴维·伊斯顿在为其《政治生活的系统分析》一书的中译本所写的序言中指出，西方社会科学先后经受了马克思主义的三次冲击，因而深深地打上了马克思主义的烙印。“第一次冲击自然是马克思在世期间，第二次冲击则是在30年代大萧条期间，那时，马克思主义理论深深渗入了社会科学各学科之中。今天，在其第三次冲击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尤其是尼·普兰札斯的著作中所阐述的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对于当前社会科学的方向和某些理论已产生了重大影响”。（戴维·伊斯顿《政治生活的系统分析》，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第4页）

记者:俞教授，我想请教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在你看来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马克思主义对当代西方社会科学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影响？

俞:我想不外乎三个原因。一是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如辩证法、唯物史观、阶级分析等本身对自然界和社会的发展具有极强的解释能力，至今仍有着很强的生命力。二是马克思主义的价值观，即消灭剥削和压迫，充分发展人的个性，解放全人类，最终实现“自由人的联合体”，仍然是许多进步的和正直的学者所憧憬的理想。三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不是死抠书本，而是站在时代和学术的前沿，对新出现的现实问题及时作出理论概括。在这一点上我觉得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有不少东西是值得我们借鉴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许多观点是我们所不能赞同的，但他们总是将着眼点放在重大的现实问题和学术前沿问题上，这是非常值得称道的。例如被认为是“当今德国最有影响的思想家”的哈贝马斯，他一生的学术轨迹几乎与最前沿的重大理论和实际问题休戚相关，他先后深入研究过合法性问题、交往（沟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