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韩国语第五册 第十二课 雪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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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太阳的气息远去之后,穿过大豆地,正在进入老人的后院时,听到妻子正在提起我不喜欢的话题。

“我活到这把年龄,还能在世上再活多久啊,还要盖瓦房、住新房?不是因为贪念房子,而是不放心身后事。


我正在踏入后院时,从半开着的拉门里传出老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天气冰爽的春秋季,就是在后院在即使一块遮阳布也可以度日的夏天,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要是在严寒隆冬,走背运的话,呼吸咔哒一下断了气,我的尸身一躺就占满单间房的炕头。

要是发生那样的事情可怎么呢?
这次又是关于那个房子的话题,难道是要安慰老人吗?还是妻子想让老人的宿愿不被漠视而故意让它公开化吗?不得不烦闷地看我的眼色,妻子对我的埋怨真的是那么根深蒂固和充满智慧吗?老人的话分明是在妻子的诱导下说出来的,老人在妻子面前把关于她房子的宿愿抖擞出来,并且现在直截了当地说出她的心愿。

老人由来已久习惯的断念和廉耻的挡箭牌,本来过去在我面前还对自己的心愿含糊其辞,现在终于公开暴露出来了。

老人的愿望已经斟酌许久了,但是,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明显的关头。

我有一种最后希望落空的感觉,但是,那老人对我的解释也终于明确了,那就是为什么老人突然有了要建那个房子的愿望。

老人一直坚持她的生活不再抱有新的愿望,老人的愿望在于她死后的事情。

一生漂泊活过来,活到这把岁数,我对村里人一次也没有做过对不起的事情,吃粗粮、穿旧衣、睡破地方,就这么度过
晚年,对于我邻居或者村里人从来也没有说过我的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我死了的话,村里的人会给我这个老太婆的尸体上铲一锹土,盖一张草席的意思啊。

无论那些老人或者年轻人来说,来看我最后一眼的人们,我该怎么办呢?没有比死了的人更孤单的人了,也不能拒绝那天来看望我的人啊。

再贫困的老太婆,即使死了,也想给看望我的人送上一杯烧酒,难道这也有罪吗?而且,那也是我独自琢磨的事儿啊。

断气的那天如果没有立即掩埋的话,尸体就只能和活人在一个房子里。

远道而来的你们也那样……。

所以,为了阻挡寒风也好,屁股能有个坐的地方也好,想着怎么能增加一间房子……。

可是,事情怎么能那么容易就如愿呢?说来说去都是我这个没主见的老人老糊涂而已…….”
老人的愿望原来是缘于为了应对她自己的身后事。

可以理解,家道破败后离开了过去生活的村子,开始漂泊,对于自己的身后事任何时候都没有懈怠过,老人通过村里的一们老人,买下了在村子后山朝阳山丘下的一块宅基地给自己预备(老人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墓地)。

冬季天气好的话,找到那块地晒晒太阳。

老人现在终于开始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了。

我无法再偷听老人的谈话了,只想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离开。

就在这时,经常无缘无故被不相干事情感动的妻子,终究没有经受住的样子。

听说以前住的房子地方又宽房间又多,是吗?
妻子突然换了话题,没有特别安慰老人的话。

似乎是想用经过的事情,那宽敞的生活过的大房子来唤起老人的记忆,来安慰老人。

就是想让老人转换一下心情,除了曾经在整齐宽敞的大房子生活过的记忆外,还有过去儿媳妇每次来的时候总是
看到贫穷寒酸日子的那种羞愧感,在儿媳妇面前多少可以恢复点自尊心,这是可以产生意料之外的效果。

反正我暂时没有必要再躲开了。

“过去居住的房子既大又宽,五间大排房,前后的地基可以当运动声。

唉,现在再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啊,20年前已经是别人的家了……。


“可是想想妈妈您曾经在那么好的房子里生活过,也算是愉快的回忆,不是吗?现在的房子堵的慌、令人心烦时,就试着回忆一下过去。


“已经成为过去,回忆有什么用啊!不断地回忆过去的话,即使不这样,心情也会混乱。


“也可能是那样,想起曾经在那么宽敞的家生活过,现在的情况肯定更令人心烦,无论怎么样,现在的处境只能在这么狭窄的单间房过了……。


老人和妻子的交谈暂时分辨不出是安慰还是诉苦,我就那么听着她们谈话好一会儿,对妻子的动机再次有些怀疑了。

妻子的语气随便,不像是安慰老人,不仅没有安慰老人,反而会让老人心情更不舒服了。

让老人想起过去的家,不仅不会安慰她不舒服的心情,更能让老人感觉今天更加悲惨,一再地挖掘老人想修建房子的那个秘密愿望,好像这才是妻子那样做的真实目的。

对于妻子我的判断果然没有大的偏离。

“房子这样的狭窄,那么妈妈您把这个衣柜放到别的地方不好吗?放了这个衣柜,房子不是更狭窄了吗?”
妻子终于将话题引向我最尴尬、最不愿意面对的话题。

正是说到这个衣柜,十七、八年前我在高中读一年级时,
渐渐嗜酒如命的哥哥卖了水田和祖坟,最后连从爸爸开始一直居住的房子都卖了。

听到消息,在K市正在度寒假的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回到了过去住的村子,已经卖掉房子,我就没有期待能见到家人。

但是因为没有别的消息来源,我等到夜色朦胧时进入到曾经住的胡同里,看到的情况确如在K市时听到的一样,房子空荡荡的,家人已经不知去向。

我再一次来到胡同前找到一位远房亲戚,听那个姐姐说,老人竟还在那里等我呢。

“知道这是哪里吗?你是谁啊?在我家前面的胡同这样的走来走去的。


一会儿后,听到似曾相识的姐姐的口信跑过来的老人,看到我正慢腾腾犹豫,不由分说地责备起来。

我带着侥幸的心情跟着妈妈进了门,那个家果然已经卖掉了。

那天晚上,老人和过去一样端出晚饭,在那里我们度过了一整晚。

并且,第二天一早就又送我回K市。

后来我才知道,老人为了在那里和我一起吃顿晚饭,和她在一起睡一晚上,得到新主人的谅解,就那么独自地等着我。

也许是无论我什么时候回来,哪怕是让我在过去的家里睡上一个晚上,感受过去家的氛围和模样吧。

但是,从进到门里那时起,房子分明是空荡荡的,一幅人去屋空的异常氛围。

可是,老人在那里像每天一样进出那空房,首先抖擞、抹擦,为了想保持那个房子里的痕迹,在房里放了一床被褥和一个衣柜。

第二天早晨,我踏上返回K市的路上时,老人才承认卖掉那个房子的事实。

以老人的心情,在那个夜晚分明是想用那个衣柜营造出过去家里过日子的痕迹,还抚慰我痛苦的睡梦。

对,正是这个有来历的衣柜。

流浪生活确实没有别的家具,这个将近二十年的老人执意要保存的衣柜,那也是常常让我看到后感到不舒服的物品。

对于老人,虽然我自己一直坚定不欠债务,可是一看到那个衣柜的话,好像遭遇到一张没有面额的债务文书似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得劲儿。

当然这次也是一样,进到老人的房子里的瞬间,让我的心情不舒服起来的就是衣柜。

并且最后连二个晚上都没有熬过去就让我作出再次踏上返回路的决定来,也是因为那个衣柜。

妻子当然从我那里听说过有关那个衣柜的来历。

作为女人,既然她了解那个衣柜的来历,她不会猜不到我对衣柜的心情。

或许妻子猜到我在外面偷听她们两个人的谈话,故意提到它。

我好像很紧张,不知什么时候挖鼻孔的恶习又复活了。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好像突然蹦出旧的债务文书似的,忐忑不安的心情。

老人用丢人的陈年旧债务文书,把我逼入困境,让我参与。

‘好吧,那就来吧。

无论谁说什么我绝对没有欠债,没有的债务绝对不会出现。


我几乎是祈祷似地闭着眼睛,等待着。

但是,庆幸的是,老人还只是用那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回答。

“衣柜搬走的话,随身衣物放在哪里呀?而且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放衣柜啊,即使有地方放,那些零碎的衣服也没有地方放啊。


不知道她是糊涂还是装糊涂,老人对那衣柜好像就没有上心。

“衣服嘛,哪儿钉个钉子挂上就可以了,人首先应该有个能稍微躺着伸开脚的地方啊。

本为是住人的,那不成了侍奉衣
柜的样子了吗?
妻子几乎是硬犟上了,分明是为了试探老人对衣柜的执着心,而使的花招。

但是,老人的反应依然坚定。

“那是你不知道,如果连一个衣柜都没有的话,谁还会认为这人住的家呢?就算是作为人生活家的痕迹,也应该拥有这样的物品啊。


“妈妈好像看上去对那个衣柜有缘分啊?嫁到婆家的时候带过来的吗?”
老人的年纪看上去实在太大了,妻子有时候在老人面前像小孙女一样没有规矩,但是,这次真的开起玩笑来了。

“能有什么来历啊……”
老人现在差不多闭上嘴不说话了,一副不想再提起衣柜的奇怪样子。

但是,妻子可不是在这种时候轻易罢休的女人。

老人闭上嘴,妻子也好像在那里忘了说话,暂时保持沉默,紧接着又开始发起新的攻势。

“按说不管怎样,妈妈心里不平静,无论怎么样,都想保住过去拥有的家者是最好的。

到底为什么要卖掉那个房子啊?”
再一次提到房子的话题,这次她故意装作不知道内情。

妻子其实对那个衣柜的来历和卖掉的房子了如指掌,同时,她再次向老人重新提起旧事,是以衣柜为借口,想引诱老人说出心愿,延续自己的努力。

但是,老人的态度一点也不比妻子的固执差的样子。

“房子是怎么卖的?……要是能不卖,那么好的房子当作玩具卖着玩儿?我是没有福气拥有我的房子啊……。


对明知故问的声音,老人也按照老人的耐力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

“不是有什么情况吧?我听说爸爸为了建这个房子吃了不少苦啊。


“那个房子真的是准备的很困难啊,不是像别人家一样一次就建好,经过了好几年,根据家里的生活情况一间两间一点点置办起来的。

那样辛苦建造起来的房子,结果变成别人的了……。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反正没有那个福气拥有那个房子,再反复说已经卖掉的房子也不会重新成为我的房子啊……。


“但是,那么辛苦置办的家,一想起来不是更觉得可惜吗?现在情况也只能是这样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您就给我说说吧。


“拉倒吧,都是没用的事情了,稀里糊涂地过了这么多年,很多记忆都模糊的记不清楚了……。


对于偏要避开这一话题的老人,妻子终于使出最后一招。

“好吧,妈妈可能不想让过去的事情白白地伤我的心吧,是这个样子吧?但是,那是没用的,因为我也大概听说了一些事实。


“听说了?听谁说的?”
老人有点吃惊的样子。

“那当然是从那个人那里听到的呗。


妻子回答着老人的问题,虽然看不到眼睛,但是,分明是认定正在外面偷听的我的语气。

据推测,那个女人应该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偷听。

“我不只是知道卖房子的情况,连妈妈让那个人在已经卖掉的房子里度过了最后一个晚上,这些事我都知道。

本想假装
不知道,但说到衣柜,在那个房子里妈妈只放下一个旧衣柜,是想让那个人感到妈妈还有那里生活一样。


妻子的声音慢慢变得有些颤抖。

“那么,妈妈,现在您就一吐为快吧,不要一个人自己忍着,说出来也让心里舒畅一些。

我们不是妈妈的子女吗?在子女这里妈妈为什么还要那么忍着不说呢?”
妻子的语调现在几乎是快要哭出来了,老人现在也有点手足无措。

好一会儿,默默无语。

我现在口干舌燥,不知道老人会怎么回答。

我迸住呼吸等待老人接下来说什么。

但是,老人并没有在意我和妻子的焦虑,始终没有表露心迹。

“那孩子怎么还没有忘记那晚上的事情啊?”
“是啊,而且那晚上妈妈看见那个人没有进入房子而是在外面徘徊,妈妈就像那个房子还没有卖掉一样,将那个带进房里,还给他做了晚饭。


“那不就完了,全都知道了那些事,为什么还非得反复让我说呢?”
“那个人已经快忘记了,从那个人那里也听不到真正的事实。

真是一个狠毒的人,他是故意要忘掉那件事。

所以这次想从妈妈这里听到真正的事实,不是那个人说的话,而是妈妈您那天晚上的真实心情。


“心情和他能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呀?虽然迫不得已卖了房子,但是并没有断了进出那个房子的脚步,放着那个房子不进去,那孩子居然站在门口磨磨蹭蹭……。


没有经受住妻子的死缠烂磨,老人终于用近不得已的语气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但言语间一点也没有流露出那天晚上
的心情。

“我就那么叨唠他,马上将他领进屋,并且做了一顿暖乎乎的饭给他吃,让他在那个房子里睡了一晚上,然后送他上路。


“是啊,那时妈妈的心情怎么样啊?”
“心情还能怎么样,房子已经卖了,就是想让那孩子在那睡一觉。

虽然讨厌出入那个胡同,但还是打扫院子,擦擦抹末的等他回来,给他做口热饭吃,睡一晚上再走。

即使就那么一点,好像也能了了我的心愿。


“您是说您用满足的心情送儿子离开。

但是,真的是那样吗?妈妈真的可以是很满足的心情送儿子离开吗?儿子再次回到学校,妈妈您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呢。


“你还让我说什么呀?”
“想知道送儿子走的时候,妈妈的心情,用那种方式送小儿子去外地念书,妈妈自己连个住处也没有,到处漂泊,想听听妈妈那时的处境和经历的心情。


“算了吧,都没用的。

就算是说了那时的心情,你知道了能理解吗?”
老人再一次推辞掉那个话题,可是从她那种绝望的语调中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似乎独自在自己心里保留着怎样的故事啊。

我现在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妻子已经觉察到我在外面偷听,老人一定还不知道,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断老人的话。

无论妻子怎么想,老人肯定不想让我知道。

不能让老人的故事在我面前继续讲下去了。

我干咳了一声,突然站在推拉门前和老人的目前交织在一起。

4
危急时刻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吃晚饭时,老人又像平常一样拿出一升米酒。

因为哥哥酗酒的缘故主,家都成了那个样子,不知为什么,老人一点也不担心给我酒喝。

每次回家,她都亲手酿制一升米酒预先准备好。

“就喝一杯再去睡觉吧。


每次都是这么劝我去睡觉,这天晚上也是一样的。

“明天早上真的要走吗?”
在饭桌上时,老人用小心翼翼的声音试探我的心。

“因为有必须做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走啊。


我平白无故地涌上烦恼,对老人没好气地答道。

“好了,知道了,吃饭喝酒,早点休息。


一早就要走远路的话,就早点休息。

我默默地照着她的话做,晚饭时顺便喝光了一升酒。

并且,像没有经受住酒劲儿的人一样,早早地铺开被褥睡了。

嫂子带着侄子们出去找睡觉的地方,这晚上我们三个人合宿。

毕竟现在危险的关头算是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闭上眼睛,醒了后就全部都结束了。

屋顶也好,衣柜也好都不会再为这些事费心思了。

老人那有隐藏的债务文书吗?只要平安地度过那天晚上的话,老人的债务文书就只能永远地变成废纸了。

“睡觉!什么债务,睡着了的话也就没有了,我能欠老人什么债务啊……?”
我怀着相当轻松的心情闭上眼睛睡觉,因为酒劲儿,辣乎乎的马上就有了睡意,眼皮立刻就合上了。

正当我在宁静怡人的睡意中徘徊时,突然被什么事给惊醒了,并且还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老人小心翼翼的声音。

“那一整晚为什么突然下那么多雪啊?睡觉的话能睡多久啊,也就是闭一会儿眼,天亮时起床一看,外面一片白雪皑皑啊……。

下雪了,有什么办法?赶紧煮一勺饭,暖肚温胃,就赶紧上了雪路……。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知怎么回事,老人终于将那天晚上的事向妻子一五一十地摊开了。

“要是处境理直气壮的话,可以等天稍微亮一点再上路啊。

当时那样的处境,现在还惭愧的想诅咒呢……。

只好清晨就上路了,到集市车站有四五里路呢,山路真的很远呢。


正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的老人模糊的声音,好像奶奶正在给幼小的孩子讲故事一样,沉浸在宁静怡人的感觉里,妻子分明是终于诱导老人说出来了。

“说出来,你怎么能听得懂呢……?”
前晌,老人只是铺垫了一个话茬儿,妻子不会听不出来。

那天晚上-,不对,那天清晨-,我从未给妻子讲过一次那天清晨伤心的同行。

我自己也拼命想忘掉那个清晨雪路的记忆。

老人现在像是翻出陈年旧帐一样,用虚无缥缈的声音重复着。

“天还很黑,山路又很陡,打着滑、摔着跤也按时赶到车站……。


听到讲述,我的脑海里终于真真切切地浮现出那天的情景。

年幼的子女的处境真是太尴尬了,说不定是老人自己的处境让她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说好送到村口,老人再一次坚持要送我到村子后山的山路,来到山路上,接下来又非要一起翻过山路,一起走到大路上。

每当这时,步骤就是,我就要应付这悲伤的纠缠,连话都不能说下去。

如果天稍微亮一点的话,接下来会好一点儿。


是我和老人谁都没有想过等天亮再出村子。

而且乘着黑暗出村子对于老人和我来说更舒服。

正如老人说的,一路打着滑、摔着跟头,我滑倒了,老人把我搀扶起来;老人摔倒的话,我来搀扶她,就那么默默无语地来到大路上。

可是,距离面所车站的路还要走好一会儿,终于和老人一起走完大路,来到面所车站,那时,天还没有亮呢。

但是,然后我们怎么样了呢?
我乘车离开了,老人又将目光转回那黑暗里,我知道的事情也就到这了。

老人那以拍是怎么回去的,我一直也没有听说过。

将老人独自留在路上自己乘车走了,从那瞬间开始,我就不忍心并且讨厌想那老人了。

老人也直到今天从未讲过那天之后的事情,可是,老人为什么今天才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呢?
“就那么来到市场街,看到那个车站。

那里刚巧有一辆车正从车站出来,我急急忙忙地挥动着手,拦住那辆车。

那个驾驶员怎么是那么一个无情的着急上路的人啊?车子都没有停稳,就咣当咣当一眨眼的功夫就载着那孩子走掉了。


“那里妈妈您怎么样了?”
一直默默无言地听着的妻子难得插了一句。

我突然对老人的讲述感到害怕,从被子里钻出来,想阻止接下来的谈话。

但是,我已经不能那么做了,四肢不听使唤,全身像吸了水的棉花一样沉重得无法动弹。

难以形容的怎样的甜蜜伤感、甜蜜疲劳感幽静地包裹住我。

“能怎么样啊?像丢了魂一样,就那么望着黑黑的马路好一会儿……。

那空虚的心里是无法用话形容出来的……。


老人依旧像在说过去的事情一样,用那沉稳、遥远的声音
回忆着那天的记忆。

“就那么站了好一会儿,寒风让神智清醒了一起。

神智一清醒才觉得,回去的路怎么那么不可思议啊?我们两个人一起走来的路,现在让我这老家伙独自一人走回去……,而且天还黑着……,怎么努力也无法走那路,只好找到车站。

在车站里的一条长凳上蜷缩着坐了有一顿饭的功夫,太阳才从东边升起来……。

于是,又独自走上不着急赶的路,那时的事情好像什么时候都无法忘记。


“您是说独自上路走回来的时候吗?”
“独自一人在雪路上走回来,那条路除了我们两个人还没有其他人走过呢。

雪已经停了,马路上的雪里留下我和他两个人走过来时整齐、连续的脚印。


“所以妈妈您因为那个脚印更急切地思念儿子吧?”
“不光是急切吧,走过大路来到弯弯曲曲的山路,那脚步里好像还留着那孩子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温暖并冒着热气呢。

斑鸠扑棱地飞来时,仿佛是那孩子的灵魂又回来了似的,吓我一跳。

”看着树顶着雪站着的样子,也想成那孩子马上会从后面跳出来的模样。

我就这么尾随着那孩子的脚步,走过蜿蜒偏远的山路。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和你两个人来的路,现在让我这老太婆独自一人走回来啊!”
“妈妈您那里哭了吗?”
“哪能不哭啊?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那孩子每一步脚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你一定一定要有好运,得到好的福气啊……。

泪水使我分辨不清前方的路,我就用这泪水祈求我儿子的未来……。


老人的讲述现在几乎结束了,妻子现在好像已经忘了说话
似的,静静地呆着。

“本来不着急赶路,就那么凑和着心不在焉地走完了。

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村子后山了,可我又不忍心直接进到村里,冒着雪坐在山坡上等了很长时间……。


“妈妈您是因为回去没有去的地方吧?”
好一会儿安静闭嘴呆着,妻子现在又仿佛忍不住似的突然追问老人。

那女人的声音现在因为要哭出来而颤抖。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奇怪的老人了,哪怕是现在也想阻拦老人。

对于妻子的追问,老人的回答太让人害怕了,不能听到老人的回答。

可是,连那个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还不能睁开眼睛,灯光下我不能睁开眼睛。

不是因为四肢麻痹而无法动弹,也不是舍不得赶走睡意,而是因为眼皮底下发热,不想让老人和妻子看到,那太让人羞愧了。

妻子这时好像已经察觉到我的处境了。

“老公,现在起来吧,你也起来说句话。


那女人突然猛烈地摇动我,那女人的声音现在近乎于哭腔了。

可是,我还是没有起来,为了隐藏热乎乎的东西,强忍着紧紧地闭着眼睛,只能硬挺着装睡。

妻子的声音还没有散去,反而又响起老人的声音。

“算了吧,为什么要叫醒明天早上还要上路、那么疲劳、睡的正香的那么一个人啊?”
老人暂时劝阻住妻子的行动,用好像讲遥远故事的平静声音,继续讲述那剩下的故事的结尾。

“这件事你好像是弄错了,那时我到了后山坡时没有马上进村这件事,我那里不是没有地方去。

那么一个大活人,那时候还不能在谁家找一间门房住啊?不是没有去处,而是因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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