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语言、“写话”与生活形式——汪曾祺小说语言研究
2000年以来汪曾祺小说语言研究综述
路,从中他发现了汪曾祺的价值: “汪氏有关语言的卓 见,主要表现在敢于冲破德理达所谓‘语音中心主义’ 的西方现代语言学藩篱,主要从文字书写而不是从发 声说话的方向来追问语言的本质及其对文学的制约。 他甚至已经将我们对文学语言的思考从‘音本位’重 新拉回到‘字本位’,他想阐明的主要一点是: 撇开汉 字而致思汉 语 的 问 题 几 乎 不 可 能。”他 认 为 在 对 待 传 统和各种语言资源的态度上,汪曾祺和鲁迅有大致相 近的态度,汪曾祺对多种语言资源的借鉴吸纳已成为 研究者的共识,而鲁迅也是如此: “我以为鲁迅的语言 之路至今仍然不失为对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可贵的提 醒,即提醒我们不要 简 单 的 面 对 传 统 …… 鲁 迅 是 要 在 多重的似乎无路可走的语言困境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语 言的道路,其中既包含对传统的批判,也包含了对传统 的新的认同,同时更包含了对当时所有的各种语言资 源的巧妙与 大 胆 的 运 用。”[2] 在 谈 论 对 中 国 当 代 文 学 语言的贡献和影响时,将汪曾祺和鲁迅相提并论,足见 对汪曾祺的文学史价值有着较高的定位。杨红莉认为 汪曾祺的“‘诗化生活型’语言有两种内涵和功能,即 ‘返回民间生活世界’和‘为生活世界去蔽’”,对于汪 曾祺小说语言 对 汉 语 现 代 化 的 意 义,认 为“从 汉 语 言 史和文学史的角度看,可以说,汪曾祺比较成功地将白 话文和文言文接续起来了,并为白话文及白话文学开 拓出了一个全新的现代审美空间,从而将中国语言的 审美传统接 续 起 来。”[3] 作 者 认 为 汪 曾 祺 在 现 代 汉 语 发展史上有两个贡献,一是和老舍、赵树理等人一起促 进了文学语言向民间生活语言的回归,二是接续了京 派文学的审美传统,实现了对民间日常生活的诗性化
语言。汪曾祺不仅让人物“自己说自己”,他还能“化” 为人物,即 人 物 是 怎 么 样 的,他 的 叙 述 人 就 是 什 么 样 的,人物怎样说话,叙述人就怎样说话,叙述人和人物 融为一体,用同样的口吻说同样的语言,显示同样的精 神。[16]王晶的论文着重围 绕 汪 曾 祺 的 语 言 美 展 开 分 析,从“摹声悦耳的听觉语言重现音乐美”、“神形逼真 的视觉语言呈现绘画美”、“有情有味的心灵语言呈现 意境美”、“三美的并存与交织”四个方面阐述汪曾祺 小说语言的特殊美。[17]周全星从四个方面分析了汪曾 祺小说的语言风格,即诗化、散文化、素朴雅致和简洁 和谐,其中语言的散文化特点更是从语言的汉字思维、 中国画法的化用、叙事语调的平淡、叙述结构的双重四 个方面进行分析。语言的简洁从词语和句子两方面分 析,认为名词性词语的运用、修饰性词语的省略或与中 心词分离以及多用中短句子少用长句是其语言简洁和 谐 的 原 因。[18] 肖 莉 从 灵 动 叙 事 和 语 言 诗 意、“味 外 之 旨”与语言空 白、冷 暖 明 暗 与 语 言 风 格 三 个 方 面 分 析 了汪曾祺小说语言的审美追求。( 1) 从语法形态、音 节的特点,分析汉语具有的语言的模糊、多重多变的特 征使之具有一种“天然的能指优势”,非常富于艺术表 现力,在小说创作中更可以发挥其特长; ( 2) 语言空白 的两个表现: 用凝缩性句子,并利用词际句际空白,以 简短的语言形式承载复杂的语义内容; 叙述话语的跳 跃分行排列。( 3) 冷暖明暗主要指“用色彩语言去塑 造形象”,认为汪曾祺有色彩学、心理学、美学的知识, 懂得色彩语言能创造出一种与物象相吻合的真实感 觉,缩 短 了 鉴 赏 者 视 觉 中 艺 术 形 与 物 象 之 间 的 距 离。[19]张利华从词语、句式、辞格三个方面分析了其小 说语言的修辞特色,认为他选择那些平凡的日常口语, 以名词、动词 为 主,形 容 词、副 词、连 词 的 使 用 极 有 节 制,并且都是普通常用的,很少感情用语却非常注意词 语的形象色彩; 句式多用短句、散句,许多句子脱胎于 鲜活的口语,是典型的口语句式; 辞格方面都是少而极 富日常生活性的,与平实的句子融合在一起,对比喻的 运用最多。[20]靳新来将其语言诗化的表现形式归纳为 五种: 一是以密集的意象扩大审美空间,二是讲究文字 的组合,从“关 系 ”中 产 生 意 味,三 是 在 语 境 中 变 异 和 增殖,四是省略语句,创设“空白”,五是语言富有音韵 美、节奏感。[21]吴春萱对其小说中所用比喻涉及对象、 比喻词使用情况作了统计,认为在其小说中比喻修辞 使用的次数很多,涉及的内容也很广泛,人、事、物、理 都可以用比喻来加以表达,而且表达得十分恰切,富含 韵味。在使用比喻的时候,主要使用的是方言、口语, 比喻手法的使用使得小说在表达意义上更加生动和 准确。[22]
论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特色
论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特色作者:李静颖来源:《读书文摘(下半月)》2017年第12期摘要:汪曾祺小说有极高的文学价值,他所写的小说有自己独有的特色,其语言“真实、自然”,与其他作家相比其语言更具特色,在他的小说中你能发现,他所运用的语言可以用大白话来形容,但同时你又会发现“大白话”没有那么白,没有那么俗,其中也有雅的体现,因而小说有一种返璞归真之感,小说内容读起来很直白,但是又能体验到其中所蕴含的意境。
其大部分小说中的语言所运用的是苏北水乡的方言,其小说中运用这些地道的方言,使小说更加接地气、更加生活化,读者读起来有一种亲切感。
汪曾祺小说还加入了文言文语言。
使小说更有一番独特的情致。
关键词:汪曾祺;小说;语言特色新时期文坛上优秀文学作品层出不穷,众多的文学作品中不乏文学色彩浓厚也不乏清新自然的,汪曾祺却在这样浓郁的文学环境中好似一阵清风从人们心头划过,并让人愿意睁大双眼去观察他,去体会他。
他的文学作品尤其在小说上广受追捧,这与其小说的语言魅力是分不开的。
他自己在评价自己的小说时也多谈到他小说中语言的运用。
小说语言的确应该像他说的一样,需要和作家的思想并存。
而他的小说中也正是如此的体现。
在读汪曾祺的小说时,可以看到他小说中所用的语言有古典文学性,还将民间语言融入其中,同时在他的小说中还能找到具有现代意识发的内容,这也是其小说语言的魅力。
笔者认为汪曾祺小说语言的魅力还不仅于此,他以其语言魅力调动了读者的各种好感官,从他的小说语言中可以“听到韵律美、看到情境美、感受意境美”,这些都是汪曾祺小说语言特色所体现出来的。
笔者文本以汪曾祺小说内容为载体来分析其小说语言特色。
一、汪曾祺小说语言“外在”特色笔者这里所说的汪曾祺小说语言的“外在”特色是指其小说语言表象上的内容,指小说中所用语言自身所具备的特色是恢宏、是清新、亦或是通俗等等。
汪曾祺小说语言的“外在”特色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大白话”特色汪曾祺小说中的“大白话”与我们平时所说的大白话是有差异的,他小说中的“大白话”有着雅俗并济的性。
汪曾祺散文论析
汪曾祺散文论析汪曾祺散文论析汪曾祺是迄今为止争议最小的当代作家,他的美学气质、作品的审美价值、文学史意义得到评论界、创作界的一致肯定。
下面是小编整理的汪曾祺散文论析,欢迎来参考!他以散文笔调写小说,写出了家乡五行八作的见闻和风物人情、习俗民风,富于地方特色。
作品在疏放中透出凝重,于平淡中显现奇崛,情韵灵动淡远,风致清逸秀异。
他的小说《受戒》、《大淖纪事》、《陈小手》都是当代文坛的经典名篇,对于他的小说吸收他的老师沈从文先生的京派小说风范评论界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而且他的小说那种淡泊恬淡的田园感受,也让很多读者流连忘返。
我个人就非常喜欢他的小说,比如看过《受戒》脑子里经常会浮现小和尚和一个小姑娘坐在穿上的画面,也经常会想到两个天真少年在岸边留下的那一对小脚丫。
今天我们就来重点探讨一下他的散文。
汪曾祺的散文大多数都写得随意感性又兴致盎然,更接近通常意义上的随笔。
汪曾祺的作品多是随随便便、任心闲话、兴之所至的的闲话。
他自己曾说,散文是一个大类,也说自己实在无法区分散文和随笔,于是将自己作品中稍长的称为散文,短的称为随笔。
——《汪曾祺散文随笔集》自序。
他的散文题材非常广泛:个人经历、天文地理、民情风俗、饮食男女、街头巷议、人生世相、文坛曲艺等等无不可以入文。
《文集自序》“此集诸篇,记人事、写风景、谈文化、述掌故、兼及草木虫鱼、瓜果食物,皆有情致。
间作小考证,亦可喜。
娓娓而谈,态度亲切,不矜持作态。
文求雅洁,少雕饰,如行云流水。
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
”他认为散文是一种见性情,见人品,见功底的文体。
汪曾祺散文的平淡质朴,不事雕琢,缘于他心境的淡泊和对人情世故的达观与超脱,即使身处逆境,也心境释然。
其实“随缘任运”是汪曾祺所有作品体现出来的一种风格。
代表的有《随遇而安》、《猴年说命》、《平心静气》、《觅我游踪五十年》、《我的创作生涯》、《自报家门》、《认识到和没有认识到的自己》、《老年的爱憎》等。
他在《随遇而安》中开篇就说:“我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的一生就更平淡了。
汪曾祺的文学语言研究
是 前 人 完全 没 有 讲 过 的 。那 样 就 会 成 为 一 种 很 奇 怪
的 , 人 无 法 懂 得 的 语 言 ”6。 而 这 种 认 识 也 与 语 言 别 L J 学 历 时 共 时 的 辩 证 关 系 相 一 致 。汪 曾祺 认 为 , 言 的 语 文化 传 承 既 有 古 代 典 籍 传 下 来 的 “ 面 文 化 ”, 有 书 也 民 间 流 传 下 来 的 “口头 文 化 ”, 这 更 决 定 了 文 学 语 而 言 的 丰 富 内涵 。关 于 语 言 的 暗 示 性 , 曾祺 认 识 到 语 汪 言 的 不 自足 性 与 不 完 备 性 , 即语 言 不 可 能 原 样 不 动 地 把要 描 写 的 客 观 世 界 复 制 下 来 , 以 它 必 须 调 动 一 切 所
学那 样 严 谨 细 密 , 其 核 心却 是 高 度 一 致 的 , 认 为 : 但 他
一
汪 曾祺 是 中 国文 坛 跨 越 现 代 和 当 代 的 著 名 小 说 家 、 作 家 和 散 文 家 。 他 的 文 学 创 作 有 着 非 常 自觉 的 剧 文 体 意 识 和语 言 意识 。更 为难 能 可 贵 的是 , 氏对 文 汪
贯 的 内容 形 式 相 结 合 的辩 证 修 辞 学 观 点 极 为 一 致 。
汪曾祺谈“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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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谈“语言”
作者:张正旭
来源:《高中生·作文》2019年第02期
在一次聚餐中,素有美食点评家之美誉的汪曾祺被人問道:“汪老师,在中国美食中,您最爱吃哪道菜?”汪曾祺听后,沉思了一会儿,回答:“我最爱吃的一道菜叫‘语言’。
”
提问者听罢一愣,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一道名为“语言”的菜。
汪曾祺笑着解释:“中国美食品种繁多,饮食文化源远流长。
我到一家酸菜鱼馆就餐,店铺墙上张贴着温馨提示——‘细吞慢嚼,品人生香美滋味;狼吞虎咽,尝莽撞利刺苦头’。
我觉得这是富有哲理的语言,很生动形象。
这类语言通俗易懂,又暗含经营特色、食用方法及注意事项,寥寥数语,藏做人道理,展做事风格。
语言要让人一看就明白,一听就能懂。
这也是语言的重要标准,那就是准确。
”
停顿了一会儿,汪曾祺继续说:“‘喝人间仙境,饮尘世苦甜。
’这是我在一家咖啡馆看到的。
文字言简意赅,但道出了人生的境界,可谓一语双关,让人回味无穷。
”
那个提问者蓦然明白,美食不仅是为了填满胃,更重要的是,要展现美食文化,这才是一份精神菜肴。
通达做人道理,通哓处世哲学,通往人生精神境界的高峰,这些朴素的载体,便是语言的魅力的具体体现。
语言的艺术——简论汪曾祺小说语言观兼及其小说语言特色
鉴赏语言的艺术——简论汪曾祺小说语言观兼及其小说语言特色孙 萌 河北省衡水市衡水第一中学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既是文学作品存在的显现,使文学实现物化;又是文学作品审美价值生成的重要条件。
走进一个作家的文学世界,语言为读者打开了一扇门,透过语言去欣赏作家构建的文学世界。
于是,语言不再仅仅具有传播信息的意义,还具有了审美价值。
本文即是从语言入手,通过分析汪曾祺的语言观,试图发现汪曾祺小说的艺术创作是如何实践他在语言上的要求,进而揭示他在中国现当代文学语言观念的革新和语言实践的创新方面的价值和意义。
一、“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中国文学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末的百年发展历程中,一个显著的特色就是它在语言上的质的转变和不断演化。
中国文学从古典形态走向现代形态的根本性标志之一,便是在语言上的重大变化。
从文学发展史上看,文学的每一次突破和转型毫无疑问都会在语言上有所体现。
而这些语言上的突破与创新,还有赖于语言观念的革新。
语言到底是文学的载体还是文学的本体,这是区别传统语言观念与现代语言观念的分水岭。
由于受到传统文学观念的影响,长期以来人们没有认识到文学语言本身的价值,而习惯于到语言背后去寻找作品的“历史价值”“现实意义”“时代特征”“审美特性”,正所谓“得意而忘言”。
汪曾祺超越了传统的狭隘的文学语言观,摆脱语言工具论的束缚,将语言上升到文学本体的高度。
语言不是外部的东西。
它是和内容(思想)同时存在,不可剥离的。
语言不能像桔子皮一样,可以剥下来,扔掉。
世界上没有没有语言的思想,也没有没有思想的语言。
……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附加的,可有可无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小说使读者受到感染,小说的魅力之所在,首先是小说的语言。
小说的语言是浸透了作者的思想的。
”[1]他强调语言与内容(思想)融为一体,互存共生,不可分离,强调语言是文学(小说)的本体,突破了语言仅仅是内容的外壳的载体之说,把语言置于文学的根本地位上。
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特色探析
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特色探析作者:张航来源:《青年时代》2020年第17期摘要:汪曾祺认为:“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汪曾祺的小说语言自然、清新,少有修饰,多是对平凡生活的叙述,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汪曾祺的语言并非完全随意,而是给予语言更多、更大的自由性。
“语言即内容”“语言即风格”,本文将在对其小说语言的管窥中寻求那独树一帜的语言特色。
关键词:汪曾祺;小说;言语特色一、引言俄国形式主义语言本体观认为:“形式即意味,形式建立自己的内容而直接成为本体。
”对于小说创作,语言是构成小说的本体之一。
汪曾祺的小说语言简单、质朴,摆脱了语言工具性地位,往往将平凡自然的生活场景描摹地清新、淡雅,少有修饰、干脆历练的语言,更符合人物的身份特征。
在语言运用上,汪曾祺有独到的见解:“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语言作为小说的一部分,可以是一种形式,也可以是一种手段,还可以是一种工具。
语言本身具有内容性。
从汪曾祺的小说中发现,故事情节似乎被置于次要地位,结构的安排也相当松散,但语言的节制、简洁、口语化,让小说犹如“清水出芙蓉”般绚烂。
平实而真切的语言是其小说作品的一大特色。
二、言语铺陈准确、地位,符合人物身份特征在小说语言里,语言是体现作家创作意旨的重要载体。
在语言运用上,要么极尽华丽地表达,要么费尽心思来遣词造句,以追求文学语言的意蕴与特色,但汪曾祺小说里的语言却如同流水般简洁、自如、质朴、清新。
在语言表达上,语言与内容是相互渗透的。
想要表达一种内容,可以选择华丽的语言,也可以选择质朴的语言。
在小说语言里,特别是在现代小说创作中,语言往往是越朴素越有味。
屠格涅夫这样写大树的伐倒过程:“大树叹息着,庄重地倒下了。
”汪曾祺读到这里时不由叫好。
对于大树的倒下,也许会写“慢慢地倒下”,也许会写“沉重地倒下”,但却很难写得出“庄重地倒下”。
同样,《高老夫子》中“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上酱在一起”可谓绝妙。
对于句子中的“酱在一起”,与“高老夫子”为绍兴人的生活习惯有关。
汪曾祺的作品语言分析
2019年4期花炮科技与市场258唐 露(荆楚理工学院,湖北 荆门 448000)【摘 要】汪曾祺的作品广受读者喜爱,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语言独具风格——恬淡自然,散淡从容,具有原生态的和谐美。
口语与书面语巧妙结合,同时擅用诗化语言和短句,使文章具有音乐美与节奏美。
汪曾祺的文化品质非常高,受到了儒道释三家的隐性影响。
道法自然,浑然天成。
善于观察生活中的小事与乐趣,拥有童心,其作品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
文章就汪曾祺的作品语言展开了详细的分析。
【关键词】汪曾祺;作品;语言中图分类号:I207.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6-5699(2019)04-0258-02 作者简介:唐露(1997—),女,贵州威宁人,本科,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被誉为“中国当代短篇小说之王”的汪曾祺,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仍被很多人喜爱。
他的作品广为流传,语言正是一大原因之一。
活泼有趣,市井雅俗,深情感叹,他的作品中都能看到。
读汪曾祺的小说,是一种视觉与思想的享受。
本文将从语言风格、语言字词和句式、作者的文化品质来分析。
1 语言风格1.1 原生态的和谐美汪曾祺的作品语言丰富多彩,有时市井,有时高雅,但总体来说,他的语言具有一种原生态的和谐美,让人感觉是中国传统文人心中的水墨画。
他经常着眼于自然,着眼于生活细节,着眼于自己与自然一体的思想感情。
“笼口络着绳网,里面是松黄色的,毛茸茸的,挨挨挤挤,啾啾乱叫的小鸡小鸭。
”(《大淖记事》)汪曾祺是江苏高邮人,《大淖记事》是汪曾祺以故乡高邮为背景,加以自己的想象创作的一篇小说。
这是他的乡土系列小说代表作之一。
这篇小说讲述了一对互相有情的年轻人突遭不幸但被世俗宽容原谅并祝福的故事。
巧云本和小锡匠十一子互通情愫,但不幸巧云被玷污,但那个小乡村并没有像现实生活中的乡村那样残忍冷酷,而对巧云进行了宽容与祝福。
这篇文章着眼于自然,着眼于乡村生活。
文章语言朴实无华、自然通俗,但用词准确,描写的恰到好处。
论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特征
论 汪 曾祺 小说 的语 言特征
论汪 曾祺小说的语言特征
阳光学院 路 华
[摘要 ] 在汪 曾祺 的小 说世 界 里 ,有一种 自然 的、随 意 的原始 状态 ,他 用简 单 、质朴 的语 言 ,展 现了 平凡 自然 的生活 场景 。 在 汪 曾祺 的小 说里 ,语 言 摆脱 了工 具 的地 位 ,获 得 了更大 的 自由 。他 的小说 语言 本 身就具 有 内容 性 。汪 曾祺 的 小说语 言体 现 了用语 准确 、符合 人物 的身 份 、 日常化 ;语 言 自然 、简短 干脆 ,少 有修饰 ;语言 雅俗 兼备 等特 征 。 [关键 词 ] 汪 曾祺 小 说 语 言特 征
1 用语 准确 ,符合 人物 的身份 , 日常化
“语 言 只有一 个标 准 ,就是 准确 。一句 话要 找一 个 最好 的 说法 ,用朴素的语言加以表达。当然也有华丽 的语言 ,但我 觉 得 一般 地说 ,特 别是 现代 小说 ,语 言是 越来 越 朴素 ,越 来 越简 单 。”汪 曾祺 曾赞叹 屠格 涅夫 描 写一 棵大 树被 伐倒 :“大 树 叹息着 ,庄 重地 倒下 了。”这 写得 非常 真实 。“庄 重 ”真好 ! 我们 来 写 ,也许 会 写 出“慢 慢地 倒 下”,“沉重 地倒 下 ”,写 不 出“庄重 ”。鲁迅 的 《药 》这样 描 写枯草 :“枯 草支 支直 立 ,有 如 铜丝 ”。大概 还没 有一 个人 用“铜 丝”来形 容过 稀疏 瘦硬 的秋 草 。《高老夫子 》里有这样几句话 :“我没有再教下去的意思。 女 学堂 真不 知道 要 闹成什 么样 子 。我 辈正 经人 ,确 乎犯 不上 酱在一起……”“酱在一起”,真是绝妙 (高老夫子是绍兴人。 如果 写 的是北 京 人 ,就 只能说 “犯 不上 一块 掺 和”,那 味道 可
理论丨汪曾祺谈创作(三):语言
理论丨汪曾祺谈创作(三):语言关于小说的语言问题我觉得小说以及其他文学作品,语言是非常重要的。
我这几年讲语言比较多,人家说你对语言的重要性强调过多,走到极致了,也许是这样。
我认为小说本来就是语言的艺术,就像绘画,是线条和色彩的艺术。
音乐,是旋律和节奏的艺术。
有人说这篇小说不错,就是语言差点,我认为这话是不能成立的。
就好像说这幅画画得不错,就是色彩和线条差一点;这个曲子还可以,就是旋律和节奏差一点这种话不能成立一样。
我认为,语言不好,这个小说肯定不好。
关于语言,我认为应该注意它的四种特性:内容性、文化性、暗示性、流动性。
语言的内容性过去,我们一般说语言是表现的工具或者手段。
不止于此,我认为语言就是内容。
大概中国比较早提出这问题的是闻一多先生。
他在年轻时写过一篇关于《庄子》的文章,有一句话大致意思是:“他的文字不只是表现思想的工具,似乎本身就是目的。
”我认为,语言和内容是同时依存的,不可剥离的,不能把作品的语言和它所要表现的内容撕开,就好像吃桔子,语言是个桔子皮,把皮剥了吃里边的瓤。
我认为语言和内容的关系不是桔子皮和桔子瓤的关系,它是密不可分的,是同时存在的。
斯大林在论语言问题时说:“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的现实。
”我觉得斯大林这话说得很好。
从思想到语言,当中没有一个间隔,没有说思想当中经过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形成语言,它不是这样,因此你要理解一个作家的思想,唯一的途径是语言。
你要能感受到他的语言,才能感受到他的思想。
我曾经有一句说到极致的话:“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语言的文化性语言本身是一个文化现象,任何语言的后面都有深浅不同的文化的积淀。
你看一篇小说,要测定一个作家文化素养的高低,首先是看他的语言怎么样,他在语言上是不是让人感觉到有比较丰富的文化积淀。
有些青年作家不大愿读中国的古典作品,我说句不大恭敬的话,他的作品为什么语言不好,就是他作品后面文化积淀太少,几乎就是普通的大白话。
作家不读书是不行的。
语言文化的来源,一个是中国的古典作品,还有一个是民间文化,民歌、民间故事,特别是民歌。
朴素、平淡、韵味无穷——浅谈汪曾祺作品语言特色
朴素、平淡、韵味无穷——浅谈汪曾祺作品语言特色容提要:本文以汪曾祺的小说散文为研究对象,论述其作品的语言特色..笔者认为,汪曾祺作品语言特色表现为:独特的口语化的语言.吸取古典文学的营养.突破诗歌、散文、小说的界限.重氛围渲染,表现健康的人性.形成了其具有独特韵味的文学语言.对于打破“文革”后那段冰冻期特有的话语禁忌,功不可没.这决定了汪曾祺作品无可置疑的文体学意义.关键词:汪曾祺、小说、散文、语言许多人喜欢汪曾祺,有的甚至是疯狂地喜欢.汪曾祺像一阵清风在中国文坛刮过,让人眼前一亮.他承继了乃师从文之风,而又以白描见长,别成一家.他的小说、散文语言如同水中磨洗过的白石子,干净圆润清清爽爽.这种语言魅力显然得益于日常口语,方言,民间文学和古典文学的完美化合.汪曾祺将精练的古代语言词汇自然地消融在文本中,又从日常口语,方言,民间文学中吸取甘美的乳汁,兼收并蓄,克钢化柔,扫除诗歌、散文、小说的界限,独创一种新文体.豪华落尽见真淳.轻盈流丽,小巧精致,如生生燕语,呖呖莺歌,滑而不腻.令人一读之下而悠然神往.汪曾祺那信马由缰干净利索的文字,淡而有味,飘而不散,有初发芙蓉之美,可谓俗极,雅极,炉火纯青.汪曾祺对中国文坛的影响,特别是对年轻一代作家的影响是巨大的.在风行现代派的上世纪80年代,汪曾祺以其优美的文字和叙述唤起了年轻一代对母语的感情,唤起了他们对母语的重新的热爱,唤起了他们对民族文化的热爱.上世纪80年代是流行翻译文体的年代,一些作家为了表现自己的新潮和前卫,大量模仿和照搬翻译小说的文体,以为翻译家的文体就是现代派的文体.我们现在从当时的一些著作的作品就可以看到这种幼稚的模仿.汪曾祺用非常中国化的文风征服了不同年龄、不同文化的人,且显得特别“新潮”,让年轻人重新树立了对汉语的信心.本文即尝试从语言的角度对汪曾祺作品进行分析.一、独特的口语化的语言王安忆说“汪曾祺老的小说,可说是顶容易读的了.总是最平凡的字眼,组成最平凡的句子,说一件最平凡的事情.”(1)确实如此.王安忆又说:“汪曾祺讲故事的语言也颇为老实,他几乎从不概括,而尽是详详细细,认认真真地叙述过程,而且是很日常的过程.”(2)我认为汪曾祺小说散文的语言特色重要表现为独特的口语化的语言.举个例子,“我家后园有一棵紫薇.这棵紫薇有年头了,主干有茶杯口粗,高过屋檐.一到放暑假,它开起花来,真是‘紫得’不得了,紫薇花是六瓣的,但是花瓣皱缩,瓣边还有很多不规则的缺刻,所以根本分不清它是几瓣,只是碎碎叨叨的一球,当中还射出许多花须、花蕊.一个枝子上有很多朵花.一棵树上有数不清的枝子.真是乱.乱红成阵,乱成一团.简直像一群幼儿园的孩子放开了又高又脆的小嗓子一起乱囔囔.”(《紫薇》)汪曾祺的白话文给人一种解放感——原来白话文可以这么写!又如他的《虎头鲨、昂嗤鱼、阵鳌、螺蛳、蚬子》这篇专讲吃的散文,其中有这样一段:“人特重塘鳢鱼.人也是,一提起塘鳢鱼,眉飞色舞.塘鳢鱼是什么鱼?我向往之久矣.到,曾想尝尝塘鳢鱼未能如愿,后来我知道:塘鳢鱼就是虎头鲨,瞎!”一声“瞎”韵味无穷,意境高远.自五四以来,尝试把口语溶入写作的人当然绝不只是汪曾祺一个.老舍也热中于此.但是倘若拿这两个人相比,我认为汪曾祺更胜一筹.这是因为老舍的口语因素多半构成一定的语言特色,小说的总体框架还是相当欧化的.汪曾祺与此不同,他的小说往往在大的叙述框架上,就有意顺从现代汉语中口语叙事的规则.王安忆说“汪曾祺的小说写得很天真,很古老很愚钝地讲一个闲来无事的故事,从头说起地,‘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地开了头.比如‘西南联大有个文嫂’(《鸡毛》);比如‘北门有一条承志河’(《故里杂记》);比如‘全县第一个大画家季民,第一个鉴赏家是叶三’(《鉴赏家》)然后顺着开头徐徐往下说,从不虚晃一枪,弄的扑朔迷离.他很负责地说完一件事,在由一件事引出另一件事来”(3)我认为王安忆对汪曾祺的小说的叙述和语言的特征,描写得相当准确.读汪曾祺的小说确乎如此,什么都平平淡淡,但读完之后,你却不能平静,心深处总会有一种隐隐地激动.汪曾祺小说散文量采用了地道的方言,文章读来琅琅上口,倍感亲切.汪曾祺对吴语非常稔熟,颇知其传神妙处.他在小说《星期天》、散文《安乐居》中,恰到好处地运用了方言.如“操那起来”、“斜其盎赛”等,既有地方色彩,又写活了人物,吴地读者赏来自有动人情趣.在,卖糖炒热白果的小贩在街头吆喝道:“阿要吃糖炒热白果,香是香来糯是糯!”那句中的“糯”字,使汪曾祺竟“嚼”出细腻柔软而有弹性的韵味来,他在形容女作家铁凝的小说《孕妇和牛》的语言风格时,便油然想起吴语里的这个字:糯.他怕这位北方作家不能体会这种语感,就说:“什么时候我们到去,我买一把烤白果让你尝尝.”再如《岁寒三友》中一段“早!早!吃过了?偏过了,偏过了!”极富情趣.运用方言实际是用了老百姓自己的语言贴近生活,象这样的语言在汪曾祺的小说、散文中是唾手可得的.汪曾祺热爱甚至可以说迷恋民间文化,1950年在做过《说说唱唱》和《民间文学》的编辑,这段经历使他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不只是民间的戏曲、歌谣让他着迷,甚至连一派出所墙上写的一条宣传夏令卫生的标语“残菜剩饭,必须回锅见开在吃!”;八面糟附近的一家接生婆的门口的“广告”:“轻车快马,吉祥姥姥”;做竹藤活的写的:“出售新藤椅,修理旧棕绷”.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由衷地赞美说,“这都是很好的语言,真是可以悬之国门,不能增减一字.”(4)在《说说唱唱》当编辑的那几年,汪曾祺更从树理身上看到民间文学对一个作家的巨大影响,或者说,一个作家要想有所成就,就应该下功夫从民间文学中吸取甘美的乳汁和诗情.本来就对民间文学有浓厚兴趣的汪曾祺在树理为人及作品影响下,更加明确地认识到:“一个作家读一点民间文学------首先是涵泳其中,从群众那里汲取甘美的诗的乳汁,取得美感经验,接受民族的审美教育.”(5)多年以后,当汪曾祺在短篇小说创作上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绩后,在谈及创作经验时,他总不忘记强调民间文学对自己的影响.汪曾祺八十年代重出文坛时有人惊呼“原来小说也可以这么写!”我想人们惊叹的原因之一大概就是汪曾祺独特的口语化的语言风格吧!二、吸取古典文学营养汪曾祺除了从日常口语、方言、民间文学中寻找资源外,同时还非常重视从古典文学中取得营养.汪曾祺的语言传承了唐宋散文流风,他喜爱《世说新语》和宋人笔记,继承明清散文传统.他一再提到明代作家归有光的几篇散文《先妣事略》、《项脊轩志》、《寒花葬志》诸篇,由于归有光“无意为文”,写得像谈家常话似的,叙述语言与人物语言衔接处若无痕迹,汪曾祺的小说创作从中得益匪浅.“我受营养最深的是明朝大散文家归有光的几篇代表作.归有光以轻淡的文笔写平常的人物,亲切而凄婉.这和我的气质相近,我现在的小说里还时时回响着归有光的余韵.”(6)有了这些“余韵”,汪曾祺的语言就在现代汉语和古代文言文之间建立了一种在的联系.为什么那些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日常口语一溶入汪曾祺的笔下,就有了一种特别的韵味?秘密就在其中.举《受戒》起头的一段为例:“这个地方的老名有点怪,叫庵庄.,是因为庄上大都姓.叫做庄,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这里两三家,那里两三家.一出门,远远就可以看到,走起来得走一会,因为没有大路,都是弯弯曲曲的田埂.庵,是因为有一个庵.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讹了,叫成荸荠庵.连庵里的和尚也这样叫.宝刹何处?------荸荠庵.”这是一段大白话,白得几乎连形容词都没有,但读起来如长短句,白得有一种风情.倘我们读一读归有光的《寒花葬志》,我以为不难发现《受戒》这段大白话的节奏、韵律与《寒花葬志》有自然相通之处.很明显,文言写作对“文气”的讲求被汪曾祺移入了白话写作中,且了无痕迹.反过来,痕迹非常明显地以文言直接入白话文的做法,他也不忌讳,不但不忌讳,相反,大旗鼓.举《端午的鸭蛋》一文中的一段:“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沙多.蛋白柔软,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鸭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说,带壳切开,是一种,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札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这里文言成分和白话成分水乳交融,自自然然,一点不勉强.再如《观音寺》中这样的行文:“我们在联大新校舍住了四年,窗户上没有玻璃.在窗格上糊了桑皮纸,抹一点青桐油,亮堂堂的,挺有意境.教员一人一间宿舍,室床一、桌一、椅一.还要什么呢?挺好.”也是白话,但有股文人气.这种带股文人气的白话又和五四之后的“旧白话”不同,没有那种半文半白带来的遗老遗少味儿.记得《陌上桑》中描写罗敷的形象有这么一段“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者见罗敷,脱帽著绡头.耕者见罗敷,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把罗敷之美通过侧面烘托出来,读到《大淖记事》中描写“巧云”的一段“她在门外的两棵树杈之间结网,在淖边平地上织席,就有一些少年装着有事的样子来来去去,她上街买东西,甭管是买肉,买菜,打油,打酒,撕布,量头绳,买头油、雪花膏,买石碱、浆快,同样的钱,她买回来,份量比一般人多,东西都比别人好.这个奥秘早被大娘、大婶们发现,她们就托她买东西,只要巧云一上街,都挎了好几个竹篮,回来时压得两个胳膊酸痛酸痛.泰山庙唱戏,人家都是自己扛了板凳去,巧云散着手就去了.一去了,总有人给她找一个得看的好的座.台上的戏唱得正热闹,但是没有多少人叫好.因为好些人不是在看戏,是看她.”你会发现两者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在文学创作中尝试文白相亲,文白相融的作家当然并不仅是汪曾祺一个,但是我认为能在一种写作中,把白话“白”到了家,然后又能把充满文人雅气的文言因素融化其中,使二者在强烈的力中得以如此和谐,好象本来就是一家子,这大概只有汪曾祺能吧.三、突破了诗歌、散文、小说界限的语言汪曾祺作品打破了诗、散文、小说的界限,去除了诸般文体间的话语禁忌,以其浓酽的意象化和诗化特征,体现出美学之风神雅韵.“关门独坐,门外长流水,日长如小年.”(《故人往事》)“来了一船瓜、一船颜色和欲望.一船是石头,比赛着棱角.也许——一船鸟,一船百合花.深巷卖杏花.骆驼.骆驼的铃声在柳烟中摇荡,鸭子叫,一只通红的蜻蜓.”(《复仇》)“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受戒》)这不是小说,这是诗,是韵文,是行云流水.“正街上有家豆腐店,有一头牵磨的驴.每天下午,豆腐店的一个孩子总牵着驴到侉奶奶的榆树下打滚.驴乏了,一滚,再滚,总是翻不过去.滚了四五回,哎,翻过去了.驴打着响鼻,浑身都轻松了.侉奶奶原来直替这驴在心里攒劲,驴翻过去了,侉奶奶也替它觉得轻松.”(《榆树》).看“驴打滚”,这叫小说吗?不叫.“小龙每天放学,都经过王玉英家的门外.他都看见王玉英.晚饭花开得很旺盛,它们使劲地往外开,发疯一样,喊叫着,把自己开在傍晚的空气里.浓绿的,多得不得了的绿叶子;殷红的,胭脂一样的,多得不得了的红花;非常热闹,但又很凄清,没有一点声音.在浓绿浓绿的叶子和乱乱纷纷的红花之前,坐着一个王玉英.”(《晚饭花》).一个小小子,看见一个姑娘,后来这个姑娘嫁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原来的王玉英了”,这叫小说吗?不叫.小说照例是故事为纲,可是看完了,我满脑子里只有人,没有故事.这种顺其自然的闲话文本表面上看来不象小说笔法,却尽到了小说叙事话语的功能,有一种清新自然美.汪曾祺在《桥边小说三篇后记》中说:“这样的小说打破了小说和散文的界限,简直近似随笔.结构尤其随便,想到什么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这样做是有意的(也是经过苦心经营的).我要对‘小说’这个概念进行一次冲决,小说是谈生活不是编故事;小说要真诚,不能耍花招.小说当然要讲技巧,但是:修辞立其诚.”(7)“一月,下大雪.------二月里刮着风.------三月,葡萄上架.------四月,浇水.五月------十二月上旬,葡萄入窖.------”(《葡萄月令》)散文《葡萄月令》更象是一首一往情深的劳动赞美诗.洋溢在字里行间的是一种对人生、对生活的挚爱之情.汪曾祺的小说散文如同简洁疏朗的水墨画,更如同朦胧幻美的成人童话,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审美对象.四、重氛围渲染,表现健全的人性和健康的美.《受戒》、《大淖记事》开八十年代中国小说新格局.在这类作品里,汪曾祺不重人物性格,而重氛围渲染,以玄远清丽的真淳飘逸之气,表现健全的人性和健康的美.温软的水,朦胧的月,摇曳的云影,迷人的沙洲,感应着明海小和尚、小英子、巧云、十一子们细微神秘的心灵震颤;那混沌的爱,迷离的情,则展示了生命的腾踊,美的精魂的跃动.汪曾祺纤笔一枝,将人的自然情欲写得如此美绝人寰,一尘不染.如《受戒》结尾两段:“英子跳到中舱,两只浆飞快地划起来,划进了芦花荡.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明海与英子划着小船进入了理想的圣地,也驶进了汪曾祺情感中的理想境界,在碧波芦荡中,美丽的景色孕育了健康的人性.写出了朦胧的爱,迷离的情,写出了特有的纯洁、烂漫与天真,不事雕琢而明明如画,醉人心田.澎湃的灵性,盎然的诗趣,一尘不染的情思,使人如读安徒生童话,成为人性美灿烂的圣歌,拔动万千心弦.《大淖记事》则写十一子和巧云那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情恋,美如秋月,韧如蒲苇,透明似水晶.汪曾祺的小说不仅善于写风景,时时也写些民俗.《岁寒三友》中就有这样一段:“这天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一天皓月.阴城的正中,立起一个四丈多高的架子.有人早早地吃了晚饭,就扛了板凳来等着了.各种买小吃的都来了.买牛肉高粱酒的,卖回卤豆腐干的,卖五香花生米的、芝麻灌香糖的,卖豆腐脑的,卖煮荸荠的,还有卖河鲜——卖紫——卖紫皮菱角和新剥鸡头米的------到处都是白蒙蒙的热气、香喷喷的茴香八角气味.人们寻亲访友,说长道短,来来往往,亲亲热热.阴城的草地被踏倒了,人们的鞋底也叫秋草的浓汁磨得滑溜溜的.忽然,上万双眼睛一齐朝着一个方向看.人们的眼睛一会儿眯着;人们的嘴一会儿开,一会儿又合上;一阵阵叫喊,一阵阵欢笑,一阵阵掌声.——虎臣点着了焰火了.”汪曾祺笔下的民俗描写,人称风俗画写法,在写时,往往是不知觉的,表面写的是风俗,实质以风俗为依托,渲染了氛围,也从侧面表现了人物形象,人们在看焰火时的欢乐气氛中,虎臣体会到了欢乐,别人在欢快之余感受到他善良的品格.这种特有的气氛与韵味的营造,在很大程度上力于作品的语言.读汪曾祺的小说,仿佛是漫步春之原野,又如置身一片泱泱水气,神清气爽.在以故乡为背景的小说里,汪曾祺描绘出了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风俗画,令人神往.为我们提供了原汁原味的田园风光活化石,提供了民间风俗那鲜活流动的精神实体.语言的美不管是华丽或朴实,是铺排或是简洁,它的魅力关键在于能否深深打动一个人的心.就如同一个女子,长得令人惊艳固然是容易极具魅力的,却并不绝对,而眉目长得普通清爽,也可以抓住别人的眼和心,因为她的魅力并在一处,而在于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之种种,这份魅力其实比前者更亲切和更令人喜欢,而且更持久.汪曾祺的作品属于后者一型.汪曾祺作品,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都是一些朴素很常见的句子,在他的作品中,你甚至很难找到一个生僻的字和词,但就是这些平平常常的句子,一经他组合,便仿佛有了生命有了灵气,让人读起来可亲可感可敬可爱.就像是一个蓬头垢面的村姑,经她梳洗打扮以后,人还是那个人,衣裳还是那件衣裳,却有了一种风致,有了一种韵味,有了一种美.这种境界的确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佛门一句话叫作:高僧只说平常话.也就是说真正得道的高僧是不会动不动就给你搬高头讲章的,也不会动不动就给你背两句谁也听不懂的经卷来证明自己的深刻和与众不同,他只用最平常最通俗的语言来讲述佛理,但这平常并不意味着浅薄,而是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大智慧.在汪曾祺的文章中,没有那种耳提面命的道学家面孔,没有装腔作势的大喊大叫,也没有自命不凡的名士习俗,他有的是从容和平和.他有的是娓娓道来和细细评说,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所以他的文章让人读起来轻松愉快如坐春风,是一种真正的艺术享受.注释:(1)(3)王安忆:《故事和讲故事》文艺1991年版,第184页. (2)王安忆:《故事和讲故事》文艺1991年版,第186页.(4)陆建华:《汪曾祺传》文艺,1997年7月第1版,第246页. (5)陆建华:《汪曾祺传》文艺,1997年7月第1版,第121页. (6)汪曾祺:《蒲桥集》作家,1992年版,第358页.(7)汪曾祺:《桥边小说三篇后记》,《汪曾祺文集小说卷》陆建华主编,文艺,1993年第一版,第559页.参考文献:1.《汪曾祺传》陆建华著,文艺,1993年第一版2.《汪曾祺文集小说卷》陆建华主编,文艺,1993年第一版3、《汪曾祺散文选集》徐柏容、法清主编,百花文艺,1996年第12月4、《中国当代名人随笔汪曾祺卷》汪曾祺著人民,1993年12月第一版。
读汪曾祺谈写作技巧:抓住生活中的小灵感
读汪曾祺谈写作技巧:抓住生活中的小灵感从小到大我都是一只实打实的吃货。
少不更事的时候,我的梦想一直是成为一个世界知名的美食家,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去世界各地看看风土人情,品尝顶级的美味佳肴,然后写一个关于美食的故事。
这个梦想很快就破灭了,因为我读到了汪曾祺先生写的《人间滋味》。
在我还在跟南方同学争论豆花到底该咸还是甜的时候,汪曾祺先生在20年前就已经写过一篇相当详细的关于豆腐的考证。
豆腐点得比较老的是北豆腐,北方的豆腐都质地绵密,有韧劲,听说张家口地区的豆腐可以用秤钩勾起来走十里地,南方的豆腐普遍比较嫩。
比南方豆腐再嫩一点的是豆腐脑,北方人喜欢开大火,浇汁儿勾芡,稠稠的一碗配油饼吃。
比豆腐脑稍老一点的,有北京的老豆腐和四川的豆花。
老豆腐的吃法是浇一勺咸卤,配韭花和辣椒酱吃,而豆花现在的吃法则多和白糖配搭。
所以引起南北大论战的甜口豆花和咸口豆花压根就是两个品种,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小小一块豆腐都能被先生写出这样多的名堂,就我这两把刷子,大概还是比较适合回家种地。
汪曾祺先生是著名的京派作家,也被很多人称作“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
小学时候,印象最深的一篇课文就是汪曾祺的《高邮的咸鸭蛋》,里面流着红油的高邮鸭蛋成功打败了众多课文,牢牢霸占了我心里最美课文的NO.1。
汪曾祺先生的文章好读得很,基本通篇都是白话文,简洁、生动、明了。
他极擅长用最简单的语言写人物,写美食,说感情,但这最简单的,甚至不加任何形容的语言却往往能使人感同身受,这也是汪先生颇为神奇的一点。
他写在内蒙古锡林郭勒吃的手把肉,一只现宰的小羊放到滚烫的热水里,不加油盐佐料,只拿白水煮,煮四十五分钟之后出锅,新鲜的羊腿切开还挂着血丝,这个时候的羊肉最是酥嫩软烂,好吃得不得了。
隔着几页薄薄的纸都仿佛能闻到新鲜的肉香,诱人得很。
他写昆明的雨,在一个湿漉漉的午后,他和同学们坐在小酒馆里躲雨,点一小碟猪头肉,半斤酒,烫了装在上了绿釉的土瓷杯里,店门口的篱笆上木香花开得正是茂盛,木香花湿雨沉沉。
日常语言、“写话”与生活形式—汪曾祺小说语言研究
日常语言、“写话”与生活形式—汪曾祺小说语言研究
林曦
【期刊名称】《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1(031)004
【摘要】日常语言与生活形式同构,日常语言生成于生活形式之中,生活形式在日常语言中呈现.文学语言是对日常生活的一种秩序建构.汪曾祺的“写话”语言表达其对民间生活世界的秩序想象和价值判断.
【总页数】3页(P21-23)
【作者】林曦
【作者单位】福建信息职业技术学院,福建福州350003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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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特征
浅论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特征第一篇:浅论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特征浅论汪曾祺小说的语言艺术——以《大淖记事》为例【摘要】随着80年代的文学创造的繁荣发展,作家的创作个性日益彰显出来,以构建现代审美原则为宗旨的“文学的启蒙传统”悄悄地崛起并走向繁荣。
汪曾祺以其独到的见解和审美视角,就其语言艺术来讲,其真实性;打破小说、诗歌、散文的界限,诗意性和叙事性和谐交融,俗中见雅,雅中见俗,淡而有味,继承了其师沈从文的语言风格;重视对氛围的渲染,来展现健康的人性美;朴实无华;全局把握,行云流水等让其在文学史上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
【关键字】小说语言特征真实性打破小说、诗歌、散文的界限重视对氛围的渲染健康的人性美朴实无华行云流水一、真实性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是艺术的唯一来源。
脱离生活的艺术其生命价值较低。
例如,贾平凹本来对农村生活,民间文化有较深的了解,写出了《商州初录》等优秀作品。
但后来他转入写城市生活,由于没有深入、细致的了解,因此比较肤浅,文学价值不高,如《废都》,引起了广大读者的争议。
汪曾祺就注重对现实生活的把握,很多小说里的人物、语言、环境可以在他的故乡、他熟悉的环境中能找到原型。
在《逝水<大淖记事>是怎么写出来》中,有这样的描述:“我从小喜欢到处走,东看看,西看看。
路过铁匠店,我走进去看老铁匠在模子上敲打半天,敲出一个用来钉在小孩虎头帽上的小罗汉。
路过画匠店,我歪着头看他们画‘家神菩萨’……”《大淖记事》里的大淖、铁匠、妇女、人物的习性,说话的腔调几乎都能从他的故乡中找到原型。
其语言来源于生活,朴质真实,体现在口语化和地方方言的使用。
王安忆说“汪曾祺的小说,可说是顶容易读的了。
总是最平凡的字眼,组成最平凡的句子,说一件最平凡的事情。
” 不加过多的粉饰,信马由鞭。
王安忆又说:“汪曾祺讲故事的语言也颇为老实,他几乎从不概括,而尽是详详细细,认认真真地叙述过程,而且是很日常的过程”。
正如上面所说他朴实地再现了生活。
汪曾祺:关于小说的语言(札记)
汪曾祺:关于小说的语言(札记)关于小说的语言(札记)语言是本质的东西“他的文字不仅是表现思想的工具,似乎也是一种目的。
(闻一多:《庄子》)语言不只是技巧,不只是形式。
小说的语言不是纯粹外部的东西。
语言和内容是同时存在的,不可剥离的。
语言决定于作家的气质。
“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吐纳英华,莫非情性”(《文心雕龙-体性》)。
鲁迅有鲁迅的语言,废名有废名的语言,沈从文有沈从文的语言,孙犁有孙犁的语言……何立伟有何立伟的语言,阿城有阿城的语言。
我们的理论批评,谈作品的多,谈作家的少,谈作家气质的少。
“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孟子·万章》)理论批评家的任务,首先在知人。
要从总体上把握住一个作家的性格,才能分析他全部作品。
什么是接近一个作家的可靠的途径?——语言。
小说作者的语言是他的人格的一部分。
语言体现小说作者对生活的基本的态度。
从小说家的角度看:文如其人;从评论家的角度看:人如其文。
成熟的作者大都有比较稳定的语言风格,但又往往能“文备众体”,写不同的题材用不同的语言。
作者对不同的生活,不同的人、事的不同的感情,可以从他的语言的色调上感觉出来。
鲁迅对祥林嫂寄予深刻的同情,对于高尔础、四铭是深恶痛绝的。
《祝福》和《肥皂》的语调是很不相同的。
探索一个作家作品的思想内涵,观察他的倾向性,首先必需掌握他的叙述的语调。
《文心雕龙·知音》篇说:“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
沿波讨源,虽幽必显。
世远莫见其面,觇文辄见其心。
”一个作品吸引读者(评论者),使读者产生同感的,首先是作者的语言。
研究创作的内部规律,探索作者的思维方式、心理结构,不能不玩味作者的语言。
是的,‘玩味”。
从众和脱俗外国的研究者爱统计作家所用莳辞汇。
莎士比亚用了多少辞汇,托尔斯泰用了多少辞汇,屠格涅夫用了多少辞汇。
似乎辞汇用得越多,这个作家的语言越丰富,还有人编过某一作家的字典。
我没有见过这种统计和字典,不能评论它的科学意义,但是我觉得在中国这样做是相当困难的。
汪曾祺以日常说话的态度写小说
汪曾祺:以日常说话的态度写小说汪曾祺【追光·文学巨匠——纪念汪曾祺诞辰100周年】作家应该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这是一句老话。
这话现在不大提了,似乎是已经过时的观念。
虽然有些关于文学的老话确实过时了,但这一句,我以为没有。
许多人欣赏汪曾祺的语言。
而汪曾祺的语言之所以如此美妙,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特别善于从人民群众的口头语言中学习文学表达的方式。
汪曾祺的语言魅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人民群众的表达方式从“五四”时期开始,就有人强调应该把人民群众的口头语言作为新文学创作的资源。
但强调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用心却并不总是相同。
大体说来,有两种用心,即功利性的和审美性的。
人民群众的语言通俗易懂,用人民群众自己的语言进行文学创作,表达思想,可以最大限度地为人民群众所接受,这可以说是一种功利性的用心。
而另一种强调从人民群众的口头学习语言的理由,则是人民群众的口头语言,往往是最美的,是最富有文学意味、艺术魅力的。
这样一种观念,不妨说表现的是审美性的用心。
1939年,抗日战争时期,诗人艾青写了一篇名曰《诗的散文美》的文章,特别强调了口语的美学价值。
他说:“口语是美的,它存在于人的日常生活里。
它富有人间味。
它使我们感到无比的亲切。
”艾青举了几个例子。
一次,艾青在一家印刷厂的墙上看见一个工人给他的同伴留的通知:“安明!你记着那车子!”艾青认为:“这是美的。
而写这通知的应是有着诗人的禀赋。
这语言是生活的,然而,却又是那么新鲜而单纯。
这样的语言,能比上最好的诗篇里的最好的句子。
”1981年8月,孙犁在为自己的文集作序时写道:“我的语言,像吸吮乳汁一样。
最早得自母亲。
母亲的语言,对我的文学创作,影响最大。
母亲的故去,我的语言的乳汁,几乎断绝。
其次是我童年结发的妻子,她的语言,是我的第二个语言源泉。
在母亲和妻子生前,我没有谈过这件事,她们不识字,没有读过我写的小说。
”母亲和妻子都是不识字的乡村妇女,孙犁却认为,她们是自己的两大语言源泉,可见孙犁是何等重视从人民群众的口头表达上学习文学语言的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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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 , 在话语系统 中呈 现的社会生活。 [(3 语 ”】 ∞ n 言 与文学 艺术对 社会 生 活的话语 呈现 表现 出共 同
的特性 , 即对 日常生 活 的一 种秩 序 建 构 。对 于文
学语言来说 , 文学语 言重建 的生活秩序更具有理 想性 和个体 性 。由 于作家对 生 活世 界 的认 知 以及
对 于个 人 而言 , 日常语 言 的习得 就 是 一 种世 界 观 和生 活方式 的养 成 , 人 在 语 言之 流 中延 续 并 共 个
对语 言 的修 养 , 他在 用 文 学 语 言 进行 生 活世 界 的
想象性重建时 , 表现 出鲜明的个性色彩。一个作 家对诸种语言的感知 , 是对语言背后的感觉经验、
写话在汪曾祺小说中就是文学语言 , 它是在原生 态 口语 基础 上 的文学变 形 , 有其 独特 的文 学性 。
深层逻 辑 与共 同心理 的感知 与 浸润 。
对 于汪 曾祺来 讲 , 他不 仅能 够运用 文 言 、 白话
以及文 白杂 糅 的语 言写 作 , 能够 运 用 活 生生 的 也
同构成 日常 语 言 。 维 特 根斯 坦说 : 想 象语 言 就 “ 意味着 想像 一种 生活 形式 。 … H 他认 为 :语 言 ” ’ “ 乃 是 活 动 的 一 部 分 ,或 生 活 形 式 的 一 部 分 。 … ) ” ‘ “生活 ’ 是 实 际 的社 会 生 活 或 社 会 就
口语 进 行 叙 述 , 而后 者 是 汪 曾祺 小 说 语 言 主 体 李 陀在 《 曾祺 与 现代 汉 语 写 作 》 汪 中直 接 称 这 种 口语写作 为 “ 写话 ”认 为 汪 曾祺 的 “ 话 ” , 写 艺术 不 仅 表现在 语 汇 、 句式 的 口语 表 达 , 为彻 底 的是 对 更
关键词 : 日常语 言; 写话 ; 生活形式
中图 分 类 号 : 0 I 7 2 文 献标 识 码 : A 文章 编 号 :0 38 7 ( 0 1 0 -0 1 3 10 —0 8 2 1 )40 2 - 0 d i1 .9 9ji n 10 87 .0 10 .6 o:0 36 /. s.0 3— 0 82 1 .4 0 s 收 稿 日期 :0 1 50 21- - 0 9
第3 l卷第 4期
2 1
范
学
院
学
报
V0. 1 No 4 13 .
Aug 2 1 . 01
Jun fHu n g n oma iest o r a o a ga gN r lUnv ri l y
日常语言 、 写话” “ 与生活 形式
— —
汪 曾祺 小说 语 言研 究
林 曦
( 福建信息职业技术学 院 , 福建 福州 3 0 0 ) 50 3 摘 要: 日常语 言与生活形式 同构 , 日常语 言生成 于生活形式 之中 , 生活形式在 日常语言 中呈现 。文学语
言是对 日常生活的一种秩序建构。汪曾祺 的“ 写话 ” 语言表达其对 民间生活世界的秩序想象和价值判断 。
系统 。而 日常生活 只有 在 日常语 言中才 能得 以表
达 和呈 现 。
文学 艺术 与语 言相 似 , 是 一种 生 活 形 式 的 也 话语 呈现 , 这不 仅在 于文 学是 以语 言为存在 , 在 也
于文 学艺 术 “ 是 对 社 会 生 活 的一 种 话 语 呈 现 。 也
审美 特征 是不足 取 的 , 该 进 一 步 探 究 口语 在 经 应 过情 感醇 化 以后 如 何 变 形 , 是 如 何 结 构文 学 作 又 品并 表达 出独 特 的 审 美体 验 。这 里 , 者将 汪 曾 笔 祺小 说语 言称之 为 “ 话 ” 写 以别 于 原 生 态 的 口语 。
整 个叙述 框架 的 口语 化 尝试 。“ 想 这 或许 和 他 我
存在过程 , 包括人们 日常生活与其中的社会权力 关系、 权力 结构 等 。而 ‘ 活形 式 ’ 是实 际 社 会 生 就 生 活的那 些 可 以 ‘ 诸 语 言 ’ 方 面 。 ‘ 诸 语 形 的 形 言’ 也就是 在 语 言 中被 理 解 和 呈 现 , 者 说 通 过 或 语言 而 ‘ 构形 ’ 卡西尔 ) ” ( 。 [ ’ ] 显然 , 日常语 言
作者简介 : 林
曦(9 0一) 男 , 18 , 福建福州人 , 福建信 息职业技术学 院助理研究员 , 文学 硕士。
日常语 言 即 日常生 活 中的 口语 , 深 嵌进 日 深 常生 活之 中 。个 人就 在这 种语 言结构 中表达 着 既 定 的名物指 称 、 习俗 、 观念 。但在 个人话 语背后 起 规约作 用 的是 日常语 言 的 内在逻 辑 和 文化 心 理 。
与生 活形式 在某 种意 义 上是 同构 的 。 日常生 活 生 成 日常 语 言 , 定 语 言 内部 的字 词 指 称 、 调 韵 规 声
把某些 口 语功能, 不是作为语言特色, 而是作为某 种控 制 因素 引人 小 说 的总 体 叙 述 框 架 有 关 。 I ”3 但 口语作为一种原生态 的语 言进入 文学 作品内 部 , 然发 生 “ 变 ” 以表 达 作 者 独 特 的 审美 体 必 形 , 验。即使是原生态的语言模拟 , 也是 在整体语境 的控制 之下 的 。正 如 巴赫 金 所说 的 : 它们 ( 文 “ 指 学 语体 等 ) 自身 的构 成 过 程 中 , 在 直 接 言 语 在 把 交 际 的条件下 形成 的各 种第 一类 体裁 进入 复杂体
裁 , 那里 发 生 了形 变 , 得 了特 殊 的性 质 : 在 获 同真
正 的 现 实 和 真 实 的 他 人 表 述 失 去 了直 接 的 关
系 。 … 因此 , ” 简单 地 称 道 汪 曾祺 口语 写 作 的
律 、 法结 构 、 句 修辞 习惯 、 述基 调 以及 整个 语 言 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