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底线正义_农民工维权抗争行动的道义政治学解释

随着中国社会的急剧转型， 各种类型社会矛盾 。 ， 发生的数量急剧上升 据统计 中国近年来的群体 2005 年， 性事件一直处于上升状态， 中国的群体性 ① 2008 年达到了 127 000 起。 事件达到了 87 000 起， 社会底层成了各类社会矛盾集中展现的场域 。在中 对农 民 抗 争 行 为 的 研 究 成 为 学 术 研 究 的“显 国， ， 学” 学术 界 在 农 民 抗 争 领 域 积 累 了 一 定 的 成 果 。 与热闹的农民维权抗争行为研究相比， 学术界对农 ② 民工维权抗争行为的研究似乎显得有点冷寂。 这 是一种耐人寻味的现象。
案例一：农民工开胸验尘肺 1981 年 出 生， 张海 超， 男， 河 南 新 密 市 人， 农 民。 2004 年 6 月张海超到郑州振东耐磨材料有限公司上 班， 先后从事过杂工、 破碎、 开压力机等有害工种。 工 作 3 年多后， 张感到身体不适， 先后到郑州市二院等多 — —尘 家医院检查， 医 生 给 出 了 一 致 的 结 论： 职 业 病— 肺， 但职业防治所始终没有给出职业病鉴定 。 经过多 “肺结核 ” （ 尘肺 次投诉与上访之后， 张的疾病被鉴定 才是职业病） 。在两年维权求医过程中 ， 张海超花费将 债台高筑。 张每天自己要支付 100 多元医 近 9 万元， 药费（ 主要是消炎药费用 ） 。 张参加了农村合作医疗 ， “工伤” ， 但由于是 因此不能以医保支付医药费 。 即便 如此， 也未能治愈疾病。因为不能确诊为尘肺， 所以不 能使用治疗尘肺的药物 。债台高筑， 索赔无门， 医疗无 方， 这都是张所面临的情势 。2009 年 6 月， 张来到郑州 “开胸验肺” 。开胸结果证明， 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要求 张的确是尘肺。 张将开胸结果反馈给职防所 ， 得到的 回答是开胸做手术的医院没有做职业病诊断的资质 。 “赌命开胸” 即使 也未能证明是尘肺， 张绝望了。 此事 在媒体介入之后出现转机 。7 月 10 日， 河南当地媒体 《 “张海超开胸验肺事件 ” 东方今报》 对 进行了报道； 新 华社也以内参形式将事件向高层反映 ， 省委书记徐光 春作出批示， 要求郑州市主要领导调查此事 。 与此同 时， 卫生部部长陈竺也作出批示 。7 月 24 日， 卫生部相 “张海超开胸验肺事件” 关部门专家专门为 组成的督查 组奔赴河南。在特事特办的情况下， 张海超最终维护 了自己的权利。张已与郑州振东耐磨材料有限公司签 订了赔偿协议：赔偿包括医疗费、 护理费、 住院期间伙 食补偿费、 停工留薪期工资、 一次性伤残补助金、 一次 性伤残津贴及各项工伤保险待遇共计 61 5000 元， 并与 郑州振东耐磨材料有限公司终止了劳动关系 。 （ 案例 来源：根据相关资料整理） 案例二：农民工斩指表清白 1990 年出生， 孙中界， 男， 河南商丘人， 农民。 孙家 有年迈父母， 还有 15 亩地， 每年收 1 万多斤粮食， 卖不 到 1 万块钱。孙家刚盖了房子， 欠债几万元， 年轻的孙 中界想通过农闲出来打工挣钱还债 ， 娶媳妇。2009 年
“以‘ ” ， “以‘气 ’ 独树一帜的是应星 气’ 抗争 抗争 ” ， 不仅将理论资源链接到传统文化 更重要的在于其 坐实于中国国情。 现有农民抗争行为的理论解释框架是否适合农 民工抗争行为？ 研究表明， 农民工的代际之间的观 念和意识不同， 新生代农民工比传统农民工有更强 ③ 烈的权益 意 识， 对 身 份 有 更 多 的 关 注 和 要 求。 因 此， 农民抗争与农民工抗争之间存在差异更是意料 之中。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 中国农民抗争行为 — — —“斯 科 特 传 统 ” 。 的研究 具 有 鲜 明 的 研 究 传 统 在有关社会弱势群体维权抗争的研究中 ， 无论是依 法抗争、 以势抗争或者以气抗争， 美国耶鲁大学詹姆 “生存伦理 ” 斯 · 斯科特的 都如幽灵般若隐若现， 《 、 《 农民的道义经济学》 弱者的武器 》 中的观点被广 ， “ 泛地引用 这让人不得不承认斯科特 生存伦理 ” 范 畴那令人着魔的学术魅力。 在这一学术背景下， 农 “斯科特传统 ” 民工抗争行为的研究也深受 的影响。 其代表人物于建嵘对中国农民工维权行动提出的解 ④ 释框架充满斯科特色彩。 国内学术界对农民工维权抗争的研究还有另外
华 南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2010 年第 1 期 No. 1 ， 2010 JOURNAL OF SOUTH CHINA SCIENCE NORMAL EDITION） UNIVERSITY 2010 年 2 月 Feb. ， 2010 （ SOCIAL

10 月他到上海投奔大他 12 岁的哥哥孙中记所在公司 开车。10 月 14 日是孙头天上岗开车， 晚上 7 时许， 孙 返回的路上遇到一名拦 开车把厂里的工人送到宿舍 ， 车青年称要去航头镇， 当孙将车停在水泥搅拌厂区域 该男青年突然从裤子右后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叠钱 ， 时， 抽出一张放在了副驾驶位置前的台面上 ， 随后侧身伸 手去拔车钥匙。孙被带上了一辆依维柯面包车 。 在车 “钓鱼 ” 上， 孙方知自己被 了。 尽管孙一直拒绝在处理 通知书上签字， 但对方坚持必须签字才能走人 。 迫于 万般无奈之下， 孙中界只好签字走人。孙回到家 内急， 后越想越气， 做好事却遭到诬陷， 公司的车也被人开走 越想越窝囊， 断然跑到厨房， 拿起菜刀， 砍下左手的 了， 小手指。据孙回忆， 他当时郁闷绝望至极， 甚至连死的 想法都有， 斩指之举就是想证明自己清白 。 孙斩指表 清白事件经媒体报道之后 ， 引起社会广泛关注。2009 年 10 月 26 日， 上海浦东新区召开新闻通气会 ， 公布 “10. 14 ” 事件处理意见。 浦东新区区长姜樑在通气会 ， “10. 14 ” 上表示 事件中确实存在使用不正当取证手 段。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 10 月 20 日公布的 调查结论与事实不符。浦东新区政府为此向社会公众 作出公开道歉， 并表示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 10 月 20 日公布的调查结论与事实不符 ， 误导了公众和 舆论。浦东新区人民政府将责成有关部门依法终结对 该案的执法程序， 并对当事人做好善后工作 。 孙的激 烈行为获得了舆论的普遍支持 ， 维护了自己的名誉与 权利。（ 案例来源：根据相关资料整理）
收稿日期：2009 － 12 － 28
作者简介：黄振辉（ 1979 —） ， 男， 广东河源人， 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博士研究生 、 中山市委党校公共管理教研室教 师；王金红（ 1965 —） ， 男， 湖北天门人， 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 、 博士生导师。 21
三个值得注意的视域。 一是利益与理性选择视域。 徐昕认为， 转型期农民工为权利而自杀的现象频繁 发生， 其深层的原因是社会的严重不公 ， 为权利而自 ⑤ 杀的主要方面是一个符合经济逻辑的理性选择。 当农民工合法的权益受到损害时， 农民工有三种类 型的抗争行动：忍气吞声、 诉诸制度以及极端抗争， — —收 但农民 工 在 抗 争 方 式 的 选 择 上 受 到“成 本— ⑥ 益” 的约束。 在具体的抗争方式上， 农民工的抗争 是非法律的抗争， 正式的法律的作用极其有限， 抗争 ⑦ 的结果取决于利益的政治化博弈。 二是公民权视 域。杨正喜认为， 转型时期中国劳资争议的内容主 ⑧ 要是权利而非利益。 农民工的权益保护应放在公 ⑨ 民权的视域中予以重新审视。 三是怨恨、 情感、 剥 夺感视域。李强认为， 对农民工的绝对剥夺会造成 目前发生大量涉及农民工的尖锐 严重的社会后果， ⑩ 社会冲突可以放在剥夺感框架下得以解释。 刘能 则认为怨恨解释是都市集体行动框架的一个关键变 瑡 瑏 量。 农民工多样化的理论视域出现是否意味着国 “斯科 内学术界对农民工抗争的研究已经逐渐脱离 ” ？ 。 事实上并非如此 我们可以发现大量的 特传统 “生存伦理 ” 著作援引了斯科特 这一理论资源， 即使 理性选择视域也在斯科特阴影的笼罩之下 。作为道 义经济学的范畴， 生存伦理内含了理性算计的成分 ； “斯科特传统 ” 唯一与 风格迥异的或许是对农民工 抗争行为的怨恨与情感的解释框架 。 本文探讨的是在农民工维权抗争行为的解释 上， 生存伦理对于中国经验是否适用 ， 在多大程度上 如果不适用， 是否有新的观察视域与解释框 适用， 架？ 我们首先去掉以怨恨和剥夺为底色的解释框 其理由是怨恨等情感并非是农民工抗争的初始 架， ， “怨恨 ” 、 “气 ” 动机 的主要作用在于增加抗争行为 ， 的强度和烈度 而并非是抗争的动力源。 在我们之 前的研究中， 我们认为工薪是农民工的核心利益 ， 但 是工薪并非是农民工抗争的唯一诱因。 事实上， 除 了工薪之外， 显然农民工抗争还有其他诱因。 这启 发我们应该去探讨适用于解读中国农民工抗争经验 瑢 瑏 。 不可否认， 的解读框架 斯科特传统在中国底层 ， 、 抗争研究 包括农民 农民工的抗争都具有举足轻重 的影响力。而斯科特解读传统的两个核心范畴分别 “生存伦理” “隐藏的文本” 。 本文认为， 与 斯科特 是 “ 生存伦理 ” 的解读框架在中国已经遭遇到新的困 境， 因而本文试图提出一个新的冒险性设想 ：对斯科 “生存伦理 ” 特道义经济学 的理论传统进行补充和 。 “ ” 改造 即在 生存伦理 遭遇困境的背景下， 引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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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底线正义” ；用 “底线正义 ” 道义政治学的范畴 “生存伦理” 对 进行补充和改造， 并用以解释转型期 中国农民工的维权抗争行为的发生逻辑 。
二、 基于两个典型案例的反事实推理
2009 年发生的两起农民工维权抗争事件引发 有民众将这两个案例撰写成 了媒体和民众的热议， ：“开胸验尘肺， 。 这副对联所指 对联 斩指表清白 ” “张海超事件 ” “孙中界事 与 就是引起广泛讨论的 。我们先引入这两个案例， 再用反事实推理法 件” 证明生存伦理的解读框架如何遭遇到新的困境 。
、 “斯科特传统” 一 与农民工维权抗争研究
学术界对农民的焦点问题已经基本达成共识 ， 农民抗争的焦点是土地问题。对于抗争行为的解释 框架尽管没有达成共识， 却形成了多样化的解释框 架。于建嵘认为， 农民的抗争可以放在以法抗争的 框架下得以解释。 而欧博文、 李连江则认为是依法 抗争、 依政策抗争；董海军则在于建嵘依法抗争的基 础上提出了以势抗争的解释框架； 折晓叶认为底层 的抗争是一种非对抗性的抵制；在各种解释框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