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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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宁》是《聊斋志异》中一篇精金美玉式的作品,其丰富的思想意蕴和璀璨夺目的艺术品质结合无间,读来令人心旷神怡。而整篇作品的最成功处在于对婴宁这一形象的塑造。蒲松龄运用精粹的艺术语言,通过行云流水般的叙述,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美丽娇憨、欢快忘忧而又心识大体的少女婴宁形象;婴宁爱笑的特点经作者的着力渲染尤其显豁醒目;整篇作品也因此而更加妙趣横生,摇曳多姿。作品以王生与婴宁的上元邂逅开篇,推出“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的婴宁,然如惊鸿一瞥,婴宁一句戏语,嫣然一笑,竟翩然而去。开首一段即非常有戏:婴宁美艳若仙,却毫不矜持;对王生的放肆无礼笑骂而已,并无反感。其人耶?仙耶?正耶?邪耶?于王生有情耶?无意耶?均极尽迷离,颇费猜度。然而至此作者却将笔势宕开,不写婴宁,而是写一见钟情的王生如何寤寐思服,以致恹恹生病;又如何急不可耐,亲自寻找婴宁;在此寻找过程中,作者又以王生的视角,为读者展示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人间胜境。这种虚晃一枪而又不著痕迹的写法,显示了作者于叙事张弛之际的从容风度,很见文章的回环曲折之美。但更有意义的却是这些描写突出了婴宁来去飘忽、深居简出的神秘色彩,渲染了一种灵异氛围,为婴宁的再度出场蓄足文势。正当寻寻觅觅、山重水复之时,蓦然间却见婴宁于茅舍断墙边俯首自簪杏花。王生喜出望外自不待言,读者至此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又见到婴宁了。但是和上元相遇一样,婴宁“举头见生,遂不复簪,含笑拈花而人”。这句描写和李清照词“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几乎同一机杼,极富诗意美,婴宁乍惊乍喜之态宛然在目。行文至此又有一顿,作者暂时撇开婴宁,写王生一步步“渐近佳人”,却又总不见佳人露面。这一段有描写有叙述,有聋聩老媪的絮絮叨叨,有住舍内外的明丽景致,处处闪动着婴宁的影子,偏偏不见其真面。若即而若离,似真又似幻,于作者的腾挪跳跃中,婴宁的神秘色彩又添一层,她美好娇憨的形象呼之欲出,惊讶不安的少女情怀也隐约可见。接下来的一段对婴宁作正面刻画,是全篇的最精彩处。作者把婴宁置于她和王生的对立关系中,以王生作衬托,着力塑造婴宁。王生未见婴宁,先闻其笑;既见婴宁,对其施以常规礼仪,先“揖之”,后问“妹子年几何矣”,“女复笑,不可仰视。”王生乘机“目注婴宁,不遑他瞬”,婴宁“又大笑,顾婢曰:‘视碧桃开未?’ 遽起,以袖掩口,细碎连步而出。至门外,笑声始纵。”这一连串动作描写,流动自如,宛转传神,活化婴宁。及婴宁在树上见王生来,竟“狂笑欲堕”;王生扶婴宁下树,“阴捘其腕”,“女笑又作”;王生出示婴宁上元节所拂花,“以示相爱不忘也”,婴宁对曰:“待郎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王生欲与婴宁夜共枕席,婴宁即以此语告知其母。以上作者刻意写婴宁之笑,其琅琅笑语如在耳际,其百无禁忌、俯仰大笑之态如在眼前。在婴宁的笑语声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无忧无虑、不拘礼俗、坦荡无私而又极其机智的少女形象。而

这一形象和王生作对比写来,是很见作者的思想倾向性的。婴宁所笑的,有的是在王生身上体现出来的繁文缛节,有的是他本身具有的那种循规蹈矩、虚伪暖昧、吞吞吐吐的迂腐气。和婴宁相比,王生显得卑琐、尴尬窘迫、无所适从,所有王生以为庄重的或者值得珍惜的东西,包括他念念不忘的爱情都在婴宁的笑声中被消解,严肃的变成滑稽的,虚伪的更被揭去了面纱。这里我们分明可以看到作者揶揄的笑容,他正是借婴宁之笑有意识地对中国传统的所谓伦理道德进行嘲笑,并对王生的所谓书生作派进行了善意嘲讽。有必要提及的是,王生的形象显然和《西厢记》中的张生有相似之处:他们同样对美女一见钟情,相思致病,同样执着爱情又不时表现出轻薄无聊。王、张身上都体现着封建传统文化对他们的浸染。作者在刻画王生形象时对《西厢记》情节的戏拟表明他注意到了这样一个书生类型,王生的形象因此便具有了典型的意义。通过对这一典型的塑造,作者达到了对封建传统文化进行批判的高度。婴宁离开了自己的小天地,随王生来到了所谓“姨家”,仍不改其笑;这段描写有重要意义。婴宁到王生家前,过的是一种远离人世的生活,她的笑无所顾忌,尚情有可原。到王生家后,她所接触到的已经是人间社会的方方面面,她需要拜见亲属,需要和邻里相处,需要“行新妇礼”……但她只是觉得好笑,以致新妇礼因‘女笑极不能俯仰,遂罢。”婴宁这时候的笑,虽不乏其好奇、天真的成份,但在我们眼里,它恐怕更多地是对约定俗成的礼仪的别一种态度,甚或竟是一种嘲弄,一种“对某一神圣事物的亵渎”、对“为习惯所崇奉的秩序的叛逆”故事的转折点是婴宁的恶作剧。恶作剧的描写表现了婴宁“笑里藏刀”的一面,揭示了婴宁性格的复杂性。她看似随和,其实极有主见;看似“全无心肝”,其实极有城府;看似放荡不羁,其实极为贞静。但是由恶作剧引起了官司,婴宁慑于封建礼法,出于家庭名誉的考虑,“由是竟不复笑”。这才是最耐人寻味的。它显示了婴宁对社会礼法的认同,而其后婴宁安葬其母的要求更表现了她对社会伦理的认同,或者说伦理观念在她身上的苏醒。至此,婴宁由一个自然形态的人变成社会形态的人,独特性向普遍性转化,神奇归于平淡,浪漫无羁的婴宁已不复存在。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作品的批判力量,封建礼法竟迫使了一个人天性的改变,它的震慑力量如此巨大,足见其残酷性。婴宁尚且如此,其他人在这张无形的网面前又是怎样的噤若寒蝉就更可想而知了。最后需要分析一下作者对婴宁转化的态度。作者的态度非常复杂。一方面,他认为婴宁是“隐宁笑者”,即说笑是她的伪装,她的本质是合于社会规范的贤妻良母;另一方面,通过作者的叙述,我们看到的却是婴宁在强大的社会压力面前除了自己合于这一规范,别无选择。一方面,作者又大方特书婴宁之笑,对婴宁的不复往日有好梦难再的失落感,对婴宁的音容笑貌怀念不已——这种感情从文末一句“女逾年,生一子。在怀抱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尤其可以看出。所有这些,都反映了作者理想和现实之间以及作者思想内部的深刻矛盾。

作者蔑视封建礼教,歌颂自由爱情,反对扼杀人的自然真情,而这种感情主要表现在婴宁的形象上。婴宁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的母亲是狐,父亲死后,寄养在鬼母处。远离世俗的环境,使他不受尘世间的许多女训的影响。当时要求女性“笑莫露齿,话莫高声,娘家作女,莫出闺门”,而她则养成一种无拘无束憨直任性,爽朗直率的性格。她最爱笑,笑时“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不管到那里,总是毫不顾忌地“放声大笑”,她不但爱笑,而且有时爬到树顶上,在树上狂笑欲坠。连行婚礼时也笑得不能俯仰,使婚礼不能正常进行。作者对她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对她那种自由的个性进行歌颂,表现了作者对于归真返朴的人性的向往。对生活在恶境中的读者来说,婴宁的形象无疑是空足传音,高山雪莲,铅云缝中射出的一道阳光,是能够使人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一、近期看纳兰小令的文字,一些鬼异狐怪的文字频频出现,梦里烟花,影影绰绰,甚至包括她本人我都怀疑是否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亦真亦幻,不免让人把她同聊斋中的一些人物联系起来,但我所看过的聊斋故事却好像都已经久远,留下的只是一些模糊的记忆。在蒲翁的笔下,无论是巧笑倩兮的婴宁、妩媚爱娇的鸦头、大智若愚的小翠、凄婉哀怨的公孙九娘……走入神鬼狐妖的世界,却比人的世界来得更纯净、更精彩,而婴宁无疑是这里面最令人喜爱的人物之一。

二、在所有聊斋人物中,婴宁是血肉最为丰满的一个,也是数百年来令无数读者所倾慕的一个“欢乐女神”。婴宁山花般明媚,山涧般清澄,野鸟般灵秀。她身世非常奇特:本是狐女,由鬼母养大,与红尘毫无干系。中国古代的文人最爱用花来写女性,“马上看将军,花间看美人”。崔护写“人面桃花相映红”,李白写“荷花羞玉颜”,蒲松龄则让花自始至终左右着婴宁的行动,甚至于决定婴宁的命运。婴宁郊游遇到了王子服,王子服不转眼地看她,她大大方方地把手中的花丢到地上,“笑语自去”,花是婴宁有意识留下的爱情信物;婴宁在芳华鲜美的桃花下和王子服进行妙趣横生的爱情逗乐;她爬墙折木香玩儿,西邻好色之徒调戏她,闹了个“西人子”暴卒的横祸。花与婴宁休戚与共,婴宁自己就是远离尘嚣的深山中自由开放的山花,是王母娘娘御花园和露栽种的天上碧桃,是超凡脱俗的天上仙葩,贬到污浊不堪的人世来了。

三、婴宁喜欢开玩笑,表面上看,她憨极了,有不少聊斋研究者称她为“傻大姐儿”,实际上婴宁再聪明不过。她不拘礼法,想说就说,她在小说里说的第一句话是“个儿郎,目灼灼似贼!”开口解颐,似骂实爱。此处的“贼”不是通常所说的小偷而是一种爱称,淄川人说心爱的人就喜欢用“小狼贼”的字眼儿。当王子服向婴宁表示保存花是为了“示相爱不忘”时,婴宁故作惘然不解,认为保存花就是仅仅因为喜欢花。王子服啼笑皆非,坦率地说,他不是喜欢花而是喜欢捻花之人,婴宁就说:我们是很远的亲戚,为什么总惦记呢?王子服认真地解释他对婴宁的感情不是亲戚间的感情而是夫妻之爱,婴宁故意问:夫妻之爱和兄妹之爱有什么区别:“有以异乎?”王子服说夫妻要“夜共枕席”,此时婴宁令人喷饭地说:“我不惯与生人睡!”

婴宁竟说出这样的话,表面看,真是个傻大姐儿。实际上她狡黠得很,“憨”不过是慧的隐身衣。婴宁假装不懂王子服的爱情表白,是为了让他将情爱表达得更加热烈,更加赤诚。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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