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文学身体叙述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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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文学身体叙述价值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以陈染、林白、海男、卫慧等为代表的女
作家借助哲学界进步的身体观和西方女性主义思想资源、开始了“身体叙事”的写作热潮,她们从身体、自我、欲望、潜意识等人的本体范畴出发,试图摆脱男权文化意识形态的束缚与遮蔽,塑造真实的女性形象,认识自我,创造自我,构建女性自己的历史。这与“五四”女性作家的文化努力
相衔接。当代女作家的“身体叙事”由于书写身体、欲望等女性生命特点,被男权文化诟病是意料中事。还因其在这个传媒时代、消费时代成为被消
费和被欣赏的对象,而未得到评论界的充分肯定。其实,被看是女性在男
权社会中被设定了的境遇,如果女性怕被窥视而不写作,而放弃自我认识、自我创造,难道不是更深地中了男权文化的套?如果我们放弃了男权文化
意识形成的具有性别歧视的“男性阅读”视角,如果我们能超越男权文化
意识在心灵深处设置的障碍,那么就不会忽视“身体叙事”文本中的女性
声音和女性作家们为认识自我、创自我造所做出的努力。
一、发现被千年历史遮蔽的自我
“在心理学意义上,‘自我’的形成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躯体的五官
四肢无疑是认识‘自我’的素材。婴儿逐步了解到五官四肢的归属,了解
到自己对于五官四肢的支配权,最终确认躯体与自我的统一。”①而男权
社会恰恰就是通过剥夺女性的身体所属权来压制女性的自我意识,从而压
制女性的生命活力、创造力,扼杀女性的言论与思想,女性的自我还未形
成过。女性作家们的“身体叙事”正是在寻找自我的物质实体以及建立在
这个物质实体上女性真我。通过对身体的感知而发现的女性自我无疑抵御
了被男权文化的性别歧视污染了的女性知识,让女性自我的意识从女性的
自然身体的私有感中生长起来,这是女性的人性基础,是女性成长的起点。
其次,“身体叙事”的作家们从对身体自然欲望的体察中生发了女性生命
意识,并将生命意识的表达集中在对女性主体意识的构建、对个体生存方
式的思考和对女性欲望的肯定。对女性欲望的肯定是女性生命意识表达中
最具先锋气质的内容,因为这直接冲击着男权社会的性别秩序,男权社会
的性别秩序就是建立在对女性身体施以禁锢、惩罚而致使女性对自己身体
的蒙昧与自闭之上的。在《上海宝贝》中,卫慧充分肯定了主人公倪可的
生命欲望,将女性的种种欲望——渴望名声渴望成功以及对性满足的渴望,真真切切地描写出来,第一次让女性的生命意识飞扬起来。倪可有生活理想,写作是她的存在方式,梦想可以获得事业的成功,生命可以像烟花般
绚烂。倪可徘徊在心灵男友天天和情人马克之间,过着灵肉分离的痛苦生活,但她并不否定这种生活,尤其是与马克的情欲关系。性欲是她生命的
原欲,使她显得生气勃勃。在卫慧看来,倪可对的追求是女性对自身作为
生命存在的一种确认或体察,是女性对完整生活和完整的主体的追求。卫
慧在表现女性生命意识时,并不以批判男权社会为前提,而是迎着男权社
会的欲望,勇敢地将被男权社会遮蔽了的女性真实的生命形态呈现出来,
用女性欲望与之相抗衡。卫慧笔下的女性形象不再是匍匐在男权之下任人
摆布的可怜女人,在男女生命形态相映成趣的性别场景中,将女性人物放
在生活的主动者、强者的位置上。卫慧以自己为原型,塑造了有血有肉、
彰显着生命意识、充满女性生命力与性魅力、自在坦荡的强美型女性形象。完全冲破了历史文化的虚假怪圈,打破了男权社会主流文学中刻板的女性
印象,冲击着中国传统的性别角色定型观念。卫慧的《上海宝贝》一出现
便遭到评论界狂轰滥炸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中国人害怕真实,这是中国国
民劣根性的表现。一个男权的社会,尤其怕看见真实的女性生命。卫慧的“身体叙事”表达的是女性生命意识的自觉,是女性对自我真身的发现,
是向男权文化的迷雾洒下的一抹耀眼的阳光。再次,当代女性文学的“身
体叙事”不仅将身体作为认识自我的前提,也将身体作为衡量世界、展示
世界的最好角度,通过女性的身体遭遇,呈现了世界的男权本质和女性命
运的关系。陈染的《私人生活》中,年幼的倪拗拗目睹了身边多个女性的
身体遭遇,发现了家是男人的,这个世界是男人的。独眼奶奶被她丈夫打
瞎了一只眼;父亲将为家辛苦了多年的独眼奶奶赶走;葛家女人因生病割
乳而被丈夫用裤带勒死;母亲被父亲监管,被剥夺了身体的自由;新婚不
久的禾就遭丈夫的背叛;父亲对身体瘦小心灵稚嫩的倪拗拗实行粗暴专制
的对待;对生活不满的男老师T将敏感的倪拗拗作为泄愤的对象;残疾的
女同学伊秋总是被嘲笑、被排斥。独眼奶奶的丈夫、父亲、葛家男人、禾
的丈夫、伊秋的父亲、男老师T等构成了一个令女性恐怖的父权或男权世界,对生活在其中的女性造成惨痛的伤害,而伤害直指身体。女性灾难性
的身体命运,形象地展现了女性自我与世界的关系,使女性警醒于自己在
这个世界的处境,在意识上形成命运共感。命运共感是女性意识的一个重
要方面,它来自对女性身体的苦难遭遇的体悟。命运共感与反抗命运是女
性作家笔下的孪生姊妹。就反抗命运而言,许多女性作家的“身体叙事”
中常用的反抗方式是以身体做武器。如:陈染的《私人生活》中倪拗拗最
后用躲进浴缸的“自我封闭”方式抗拒着社会对女性自我的吞噬;棉棉的《糖》、《啦啦啦》流淌着对这个世界的恐惧情绪,主人公以身体毁灭的
方式来反抗社会秩序与规范,用身体的灾难揭示社会文明的疮面;春树作
品中的少女以身体与心灵备受伤害作为了解男性社会和成长的代价。这种
以身体为唯一武器的反抗,深刻地表现了女性的内在匮乏。这种匮乏普遍
性地表现在当代女性作家的生命里。陈染在《私人生活》中表达了女性的
内在匮乏、男性霸权和女性弱势命运这三者间的关系。陈染认为是女性的
软弱与服从恭手给予了男性压制女性的力量,男性的霸权又造成了女性的
悲剧命运。这是“身体叙事”文本中表达的一个关于女性自我的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