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赋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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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頫《吴兴赋》释文
赵孟頫《吴兴赋》长282.95厘米,高25.8厘米,册页折叠整幅长卷式装帧。原为北京故宫博物院藏,1955年经著名书法家沙孟海先生之联系相商,始入藏浙江省博物馆至今。
《吴兴赋》是赵孟頫书法作品中的得意之作,且其所书之内容出于本人所撰,仅就后者而言,在其传世作品中也是罕见的。(图片由可嘉扫描自《书法》杂志1996年第四期)
《吴兴赋》释文:
猗与休哉:吴兴之为郡也,苍峰北峙,群山西迤,龙腾兽舞,云蒸霞起,造太空,自古始,双溪夹流,繇天目而来者三百里。曲折委蛇,演漾涟漪,束为碕湾,汇为湖陂,泓渟皎澈,百尺无泥,贯乎城中,缭于诸毗,东注具区,渺渺漭漭,以天为堤,不然,诚未知所以受之,观夫山川映发,照朗日月,清气焉钟,冲和攸集。星列乎斗野,势雄乎楚越,神禹之所底定,泰伯之所奄宅。自汉面下,往往开国,洎晋城之揽秀据实,沿流千雉,面势作邑。是故历代慎牧,必抡大才、选有识。前有王、谢、周、虞,后有何、柳,颜、苏,风流互映,治行同符,皆所以宣上德意,俾民欢娱。况乎土地之所生,风气之所宜,人无外求,用之有馀。其东则涂泥膏腴亩钟之田,宿麦再收,梗稻所便,玉粒长腰,照莒及箱,转输旁郡,常无凶年。其南则伏虎之山、金盖之麓,浮图标其巅,兰若栖其足,鼓钟相闻,飞甍华皇,衡山绝水,鲁史
所录,盘纡犬牙,陂泽相属。蒹葭孤卢,鸿头荷华,菱苕凫茨,萑蒲轩于,四望弗极,乌可胜数!其中则有鲂鲤鲦鲿,针头白小,鲈鳜脍馀,鼋鼍龟鳖。有蚊龙焉,长鱼如入,喷浪生风,一举百钧,渔师来同,罔罟笭箵,罩汕是工,鸣榔鼓枻,隐然商宫,巨细不遗,噞噞喁喁,日亦无穷。其西则重冈复岭,川原是来。其北则黄龙瑶阜之洞,玲珑长寿之坞,悬水百仞,既高且阻,¤[石含]砑嵌崟,崴磊硱磳,怪石万数,旅乎如林。其高陵则有杨梅枣栗,楂梨木瓜,橘柚夏孕,枇杷冬华,槐檀松柏,椅桐梓漆之属。文竿绿竹,筿簜杂绀遝,味登俎豆,才中宫室,下逮薪樵,无求不得。其平陆则有桑麻如云,郁郁纷纷,嘉蔬含液,不蓄长新。陆伐雉兔,水弋凫雁,舟楫之利,率十过半。衣食滋殖,容容衎衎,既乐且庶,匪教伊慢。于是有搢绅先生,明先圣之道以道之,建学校,立庠序,服逢掖,戴章甫,济济多士,日跻于古。乃择元日,用量币,尊玄酒,陈簠簋,选能者,秉周礼,赞者在前,献者在后,雍容俯仰,周旋节奏,成礼而退,神人和右。当是之时,家有诗书之声,户习廉耻之道,辟雍取法,列郡观效,诚不朽之盛事已:或者难曰:“自古论著之士,曷尝不识人物、纪风俗哉?夫人才者济时之具,而风俗者为治之质也。今子徒捃摭细碎,排比货食,高谈不切,炫耀自饰,莫大于斯二者,顾乃略而弗录,虽文夺组绣,声谐金石,窃为子不取也。”仆应之曰:“否。子独不闻夫子之言乎?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年且千载,地且千里,人物之富,胡可殚纪!史册毕书,可无赘矣。若乃风俗之隆污,在为政者之所移易,又弗可得而定著也。夫吴虽分在江左,尝被至德之风矣。且吾闻之,风行而草偃,日中而表正,上行下效,置邮传命,辟若季子为守,言游为令,以仁义为化,礼乐为政,镇以不贪之宝,喻以不言之信,即刑可使不用,俗可使益盛,方将还敦朴于上古,考休祥于庶征。今美则美矣,又可遂以为定乎:”于是难者唯唯,逡巡而失意。
赵孟頫及其墨迹《吴兴赋》
作者:王宏理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道人等,元代著名文学家、音乐家、画家、书法家,宋太祖十世孙,因四世祖受赐湖州,遂为吴兴人。年十四以父荫补官。宋亡后,隐居故里,勤奋治学。后因朝廷搜访江南遗逸而进京,元世祖见其才气英迈,神采非凡,喜授官职,后累官至翰林学士承旨。晚因夫人管道昇病剧而得旨还归吴兴。终年六十九,谥文敏。
《元史》本传称赵氏“篆、籀、分、隶、行、草书,无不冠绝古今”。明人陶宗仪《辍耕录》中云:“公之书所以
妙者,无帖不习也。”近人裴景福于《壮陶阁书画录》中引前人浯,推其学书经历,以为“松雪书体三变,元贞以前尚沿思陵笔法;大德五年得独孤长老定武《兰亭》,始锐意追踪山阴;延祐而后参用李北海诚悬法”。后人多依其说,亦或以为其晚年乃学羲之,果若此耶?大德五年为公元1301年,时赵氏年四十八,且看此期所书《吴兴赋》便可知之。
墨迹本《吴兴赋》卷后赵氏云:“吾年廿余作此赋,今四十有九矣…… 大德六年二月廿三日子昂记。”若依前说,此时适值赵氏初涉王书之时,然观此手卷,对王书确已心手相应,非积多年之功力不能为也。
细察赵氏书踪,其追法二王,似当在元至元二十一年(即1284年),亦即赵氏三十一岁前后也。若此,则其书《吴兴赋》之时,研习王书将近二十载,故其行笔,便有出入右军而从心所欲之妙。刘重庆卷后所跋云:“赵文敏真行美秀而文,一自《修禊》、《圣教》中出,其去逸少毫末之间。”诚不为虚言也。
然正因赵氏从笔法、结体至神韵都能规模羲之,后人或讥之为“奴书”。若以此而相讪,终也有情可原,然历来评书者往往以非艺术之标准,或书以人重,或因人废书,自然不宜得出较公平之结论。
然而,赵孟頫并未有文天祥抗元不屈而就义之壮举,也不比临阵逃遁、遇敌缴械之辈,他虽为宋室后裔,其时几如农人野夫,家境清寒,赵宋后裔惟是可怜之躯壳耳。当然,他并非没有遗少意识,文天祥被杀之年,他也曾力辞出仕元廷之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但他归根结蒂是封建时代一位典型知识分子,求取功名、荣宗耀祖思想十分明确。而在宋室倾覆、家道中落之时,这种思想表现得尤为强烈。父亲亡故,其年十一,生母丘夫人曰:“汝幼孤,不能自强于学问,终无以觊成人,吾世则亦已矣!”恭帝降元,元军南下,丘夫人又曰:“圣朝必收江南才能之士而用之,汝非多读书,何以异于常人?”或正因他深知大局已定,故几年后也为元朝唱起颂歌,也未再听友人劝阻而走上仕途。
赵孟頫在朝廷中并未有为虎作伥之举,却更多表现为一个正直知识分子之品格。而作为一介书生,又是宋裔宗室,自然难以委之重任,惟有上朝操办文案,宴居自怨自艾之福份。所幸者,倒是冷遇成全了他,在“虽仕犹隐”之宦途中,他得以见到不少前代名家碑帖,开阔了视野,提高了眼界,在书法艺术上得到长足发展。
由是观之,我们并不可对赵氏以一个好坏来作简单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