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意象分析

《金锁记》中的意象

邹磊中文0801 0812030130 走进张爱玲的小说世界，感受最强烈的是郁积在作品中的那种透心入骨的悲凉。张爱玲不喜欢壮烈，喜欢悲凉更喜欢苍凉。她的小说中多次出现苍凉这个词。如《金锁记》中的：“她（长安）觉得这牺牲是一个美丽的，苍凉的手势”，再如《倾城之恋》里的：“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还有她说的‘苍凉之所以有一种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那个充满靡靡之音的上海，那些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悲剧人物都让人心寒。悲凉是张爱玲小说的基调。除了单单有“苍凉”这个词外，丰富的意象在张爱玲编织的悲剧中，承担着重要角色。她通过大量琐碎奇绝杂色质感的意象暗示主人公的悲剧命运，物化悲凉或是营造悲凉的氛围。

“意象”一词，《周易系词上》予以这样的解释：“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立象以尽意”，《文心雕龙》中说：“窥意象而运斤，此概驭文之者术，谋篇之大端。”意象作为一种文学符号，既指示事的表象，又指示表象所蕴涵的思想，情感，哲理味。张爱玲作为一个生活在20世纪30，40年代的上海作家，其选择的意象独具特色。这些意象不仅使情节的贯通能力被提高，而且让意义上的穿透能力也大为提高。“月亮”和“镜子”在张爱玲小说中尤为突出，他们既是规定情景中的动作，又是人物处境或人物关系的隐喻和象征，蕴含着人物的身世悲凉，是对人生悲剧的推演和对人生未来

的启示。这也使张爱玲的小说浸透着苍凉悲观的色彩。字里行间的悲凉忧郁总是时刻包裹着你。

月亮从古到今都深受文人的青睐，或用她来象征高洁的人格，或用她来寄托内心深处的相思。而这个意象在张爱玲的笔下却成就了她的苍凉。《金锁记》开篇是“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月亮当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月亮本应当是洁白而圆润的，而张爱玲却说是“铜钱”、“泪珠”、“凄凉”这不仅奠定了小说的基调—悲凉而沉重，也暗示了将要出场的女主人公七巧未来的人生轨迹—为了那“铜钱”必定付也很多的“泪珠”而那一层“湿晕”也正好是黄金光的象征，七巧定会在这层铜钱的湿晕中流泪。另一处“那扁扁的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盘，沉下去”月亮都成了赤金的了。也只是眼里有金黄色的七巧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乌云里有个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月亮从来都是美好圣洁的代名词，而在小说里成了可怕的代言者。因为此时七巧成了金黄的奴隶，完全被黄色的光圈所腐蚀，一个腐蚀的灵魂又怎么不可怕呢，那个“狰狞的脸谱”把七巧的人生沦落昭然若揭。“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以变态的方式来折磨自己的女儿，让人遍身生寒，难怪乎本应柔和月亮此时“汗毛凛凛”，月亮始终贯穿全文，以月亮的变化来象征曹七巧的的异化，暗示她可悲又可恨的一生。

暗示着她可悲又可恨的一生的还有《金锁记》里面的“酸梅汤”这一意象。其中关于“酸梅汤”这一意象的描写，味觉的渗透、联想的加工，仿佛我们就伫立在主人公七巧的身后，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深谙其中的滋味。原文是这样的“酸梅汤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迟迟得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真长，这寂寂的一刹那。”“这寂寂的一刹那”仿佛是七巧的爱情生命由诞生走向完结漫长的时间过度。一滴一滴朝桌下漏，恍惚是一更、是一年、一百年般的漫长。她爱上了姜季泽这个男人——从踏进姜家门的那天开始，直到现在，在楼上的窗户里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他离去。“迟迟得夜漏”是七巧亲手打造的，泛着酸酸的味儿，每一滴都存着一个“鲜艳而凄怆”的“玻璃匣子里的蝴蝶的标本”。渐渐地，“夜漏”仿佛要滴完了，在最后的一刹那——蝴蝶也褪了颜色，要被漫长的等待蚀化——她似乎还想要留下点什么，跌跌撞撞去看季泽最后一眼。她立在楼上窗口的影子，大概是那玻璃匣子残留下的一个蝶形的印迹吧。“酸梅汤”这一意象是七巧爱情的物化——细细的甜味被层层包裹在酸酸涩涩里，直到窒息。酸梅汤的夜漏仿佛成了七巧生命的时限——它漏尽了，爱，也就完了。

张爱玲喜欢用独特的意象营造小说的氛围，给小说的预先订下了含而不露的凄伤。正如《金锁记》快结尾时“长安忽忽悠悠听到的口琴的声音，迟钝地吹出了“Long ，Long Ago”——“告诉我那故事。往日我最心爱的那故事。许久以前，许久以前……”

这里的口琴声讲述的是辽远的故事，“辽远”的意义无非暗藏着远去的战争，人亡，倾国倾城的苍凉故事，更是象征着长安的爱情悲剧。长安与童世舫这对置身于烦恼喧嚣的现代都市——上海的现代男女依然被贴上了这无法摆脱的命运标志。这对本该轰轰烈烈相爱的男女退却了——在曹七巧面前。这段悲哀的故事及其衍生出来的那缕苍凉的意外伴随着咿呀的口琴声流淌出来，淌进人的心里去。正像这口琴声音的延续，长安也延续着曹七巧（得不到爱情）的悲哀。

这样的意象不止《金锁记》里有，像《倾城之恋》中的胡琴、镜子，《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玫瑰，《封锁》中的曲蟮等等都起着“苍凉”作品的作用。由此可见，情绪，感觉，环境在张爱玲的笔下都可由这些仿佛成了“活物”的意象完成，这样就把她的感受传达给了我们。让我们体会其中的悲凉。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时过半个世纪，翻开她的作品，我们仍会被其剖析人生之深，针砭没落时代之切，以及从中透出的苍凉气味之浓烈所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