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十五单元On Reading翻译

论阅读

【英国】W.萨摩赛特.毛姆

胡杨/译

首先我要坚持的是：阅读应该是一种享受。当然了，有好多书我们都不得不读，或是为了通过考试，或是为了获得信息，不管是哪种都提取不出什么乐趣。我们读它是为获得指示，从中最好我们得到的是读完不枯燥就行了。读这样的书我们只能顺从而不是欣然。但这不是我心中的阅读。我给你们推荐的书目既不能帮你们获得学位也不能帮你们谋生。它不会教你们如何驾船，也不会教你们如何让一辆老掉牙的汽车跑路，但会教你们生活得充实。而那一切，无论如何是行不通的，除非你们带着享受读它们。

我这里的“你”指的是成年人，嗜好能带来某种休闲，愿意读这样一些书：有些地方没读到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写给书虫。书虫自有自己的办法。范围只限于名著，长期以来作为权威被普遍接受的共识。我们都被设想已经读过它们，遗憾的是几乎没人读过。但是有杰作是所有最出色的评论家都承认的而且文学史家在这方面花了不少力气，可是普通读者读起来难得有乐趣。它们对学生重要，但是变换的时代和趣味已经榨干了它们的芬芳，现在难得读它们不需要意志的努力。让我来举个例子：我自己读乔治.艾略特的《亚当.比德》就不能手放在心口说读得蛮有滋味。我读它是出于一种责任；读完长出了一口气。

关于这类书我真没有什么话说。人人都是自己最好的批评家。不管学者怎么说一本书，不管他们如何众口交赞，除非你对它们感兴趣，否则对你就是白扯。别忘了，批评家也会有错----批评史就满是最杰出批评家的走眼记录，是你这个在读的人才是你正读书的最后判官。这一点也适用于我要给你推荐的书。我们人人都不一样，即便一样，设想着我喜欢的书你也一定喜欢是不明智的。但这些书是我觉得我读了之后更加富有，是我认为如果我不读它们就不会成为今天的我。所以我求你，如果你们有人读的那些书页正好是我推荐的，可是读起来是实在费劲，就把它放下。说明对你没用，如果你读不出乐趣。没人读诗歌或小说或各种冠以文学的“优秀作品”（我真希望知道这词英语怎么说，可我不认为英语里有）必须成为一种义务。他必须读来是一种乐趣，可谁敢肯定对一个人是乐趣对另一个人一定也是？

但还是不要让人们认为寻欢就是不道德。寻欢本身是大善，所有的寻欢，只是结果可能是某些感性人回避欢乐的某些丰富性。而寻欢也未必都是粗卑和淫荡。在他们的一代发现最满足和最持久的欢乐是智慧的人是时代的智者。能养成一种阅读习惯真的很好。得到了这阅读的习惯就意味着你为自己建造了一所远离几乎所有生命悲惨的避难所。我之所以说几乎所有，是由于我不会扯那么远假装着读一本书能免除饥肠辘辘或消除得不到爱的痛苦；但是半打好侦探故事和一壶热水可以保证任何人最着凉难受的时候打起响指。可是谁能养成就为了读而读的习惯，假如他必须读那些对他枯燥的书？

我讲到的这些书如果你排成编年形式我想方便一些，可我想不出为何？你就非得这样做，如果你打定主意要读它们。我建议最好还是随着自己兴致。还有我也看不出理由为啥非要读完一本又一本。对于我来说，倒是同时开读四到五本更惬意。总之，你一天和一天的情绪都不一样，而且你也不可能全天情绪高涨地就读一本书。我们必须适应我们自己，而我一般采纳的是最适应我的计划。在早晨开始工作前我读一会儿这样的书，或科学或哲学，那需要头脑

清新集中注意力。它能让我全天保持好状态。后来我干完活感到放松，不想再做劳心费神的心智练习，我读历史、小品文、评论和传记；晚上我读小说。除了这些，经常我手边放一卷诗集以防自己有兴致。我床边还有这样一本，难得找着，嗨，有时候不知把它胡塞在哪里，能拿起来就读，从那段开始都一样。

回头看看我写了这么多，我注意到了，我不止一次在建议你，最好现在聪明了然后再浏览。我认为我提到的所有书都足够重要到从头到尾读，但是如果你通过它们练浏览可能更享受。变换的趣味已让伟大作品的某些部分变得无味。我们已不再愿让十八世纪偏好的道德说教所打扰，也不想光顾十九世纪喜好的冗长的风景描述。当一本小说变得现实主义，作家就爱上细节。是花了很长时间作家才认识到细节只有和主题相关才有趣。学会浏览就意味着学会了读得快乐和富有成效，可是如何才能学会我不能告诉你，因为那是我迄今为止还没掌握的技巧。我是一个不高明的浏览者，生怕误了某些对我来说有价值的东西；只好有劳自己一页一页读；当我一开始浏览了，就停不下了，最终合上书心情不爽因为我对书不公，那样干我总是倾向于认为等于什么也没干。

读书应为乐事，这是我首先要坚持的。当然，有很多书我们都要去读，或者为了通过考试，或者为了获取信息。从这样的读书中不可能获得乐趣，读这样的书是为了应付差事。我们所能指望的最好结果，就是对读书的需要能使我们顺利把它读完，且不至于感到单调乏味。我们在读这样的书时，态度是无可奈何，而不是心甘情愿。这种读书，并非我心中所想的读书。我所想的这类书，既不能帮你拿学位，也不能帮你讨生活，但却能让你活得更充实。不过，除非你喜欢去读，否则它们也无法充实你的生活。

我在这里所说的“你”，是指可以从业余爱好中得到某种享受的成年人，他们可能有读书的想法；我所指的并非嗜书如命的人，他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求知欲引领他们穿行于一条条幽僻的蹊径，他们沉浸于渐渐被世人遗忘的杰作中并自得其乐。我仅想谈及那些杰作，那些长期被世人奉为圭臬的上乘之作。这些佳作是我们本该读过的，遗憾的是在我们中读过的人少之又少。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品鉴标准。不论饱学之士如何评价一本书，也不论他们如何对一本书众口一词，推崇备至，除非你对这本书产生兴趣，否则它就与你毫无关联。唯有你本人亲身阅读，才会知道一本书对你的价值所在，你才是这本书的盖棺定论者。我们每个人都与其他人有所区别，对这个人而言意义非凡的一本书同样也会让那个人受益匪浅，这样的想法毫无道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义务去读诗、去看通俗小说或各色文学作品，读这些书的人一定是出于乐趣。谁能断言，给一个人带来快乐的书必然会给另一个人带去同样的快乐？

快乐就其本质而言，乃上善之事，诸乐之本；但是快乐之果未必都如人意，理性之人会刻意回避某些乐事，对快乐的需求也并非低俗之趣与感官之乐。他们在其同侪中乃是智者，他们已经知道，求知之乐才是乐之极致，求知之乐才能恒久弥远。养成读书的习惯是一件美事。在你度过英姿勃发的岁月以后，那些你可以去做并从中得到慰藉的体育运动已所剩不多，那些你可以去玩且无需玩伴的游戏也已寥寥无几。读书不会受到这些不利因素的困扰，再也没有比读书更容易入手的消遣了——在你一天的任何时刻，在你一生的任何阶段；再也没有比读书更容易放得下的休闲了——当天降大任于你身的那一刻；再也没有比读书更容易获得的娱乐了——在与公共图书馆和廉价平装本相伴的快乐日子里。养成读书习惯，就是为你自己搭建一处庇护所，让你从此远离人生的几乎全部苦难。言尽于此，我不想夸夸其谈，不会妄言读书可以缓解饥饿之苦，但五六个好的侦探故事，外加一个热水瓶，就可以让一个得了最严重感冒的人把手指头弹得啪啪作响。但如果是被迫读书，又有谁会养成为了读书而读书的习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