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五四_时期的安徒生童话翻译

近代外国儿童文学的翻译，可以追溯到 !1#0 年由 《小孩月报 》 美国教会学校清心书院在上海创刊的 ， 这份 画报上译述了伊索、 拉封丹、 莱辛等人的寓言。 最早的单 行本2 大概是 !111 年天津时报馆的线装本《海国妙喻 》 （ 《伊索寓言 》 ， 张亦山译 ） 。!3!# 年以前， 林纾翻译中属 于 儿 童文 学 或与 儿 童 文学 关 系 密切 的 作 品 至少 有 !! 《葛利佛利葛 》 （!13# 年， 《海外 种， 如英国斯尉夫特 一名 ） 《伊索寓 轩渠录 》 ，今通译为斯威夫特《格列佛游记 》 ， （!3"$ 年 ） 《鲁滨逊飘流记 》 （!3"0 年， 言》 ， 英国达孚 作者 《绝岛飘 今译笛福； 早在 !131 年， 就有沈祖芬的节译本 《秋灯谈屑 》 （作者今译鲍德 流记 》 问世 ） ， 美国包鲁乌因 《织绵拒婚 》 《木马灵 温， 此书中有故事十五篇， 其中的 、 蛇》 为荷马史诗中的奥德赛归家和木马计两个故事 ） 。 周 《新庵谐译 》 （!3"$ 年 ） 桂笙的两卷 ， 集中翻译了童话和寓 《一千零一夜》 《渔者》 《天方夜谭》 言。卷一有 、 ， 节译自 ； 《猫鼠成亲 》 《狼羊复仇》 《伊索寓言》 《格 卷二有 、 等， 译自 、 《豪夫童话》 （梁启超） 林童话 》 、 等书。此外， 还有饮冰子 （罗普） 《十五小豪杰》 （!3"$ 与披发生 译法国焦士威尔奴 《两年的休假》 ） 年， 即儒勒・凡尔纳 ， 鲁迅译儒勒・凡尔 《 》 （ ） 《 》 （ 纳 月界旅行 !3"$ 年 、 地底旅行 !3") 年 ） ， 奚若译 《天方夜谭 》 （!3") 年 ） 《希腊神话 》 ， 商务印书馆编译所译 （!3"# 年 ） ，包天笑译意大利亚米契斯的《馨儿就学记 》 （即《爱的教育 》 ，!3!" 年 ） 、法国马洛的《苦儿流浪记 》 （!3!0 年 ） 等教育小说。 “长幼咸宜 ” 上述翻译可谓 ， 在译者来说， 大多也并 非单为儿童而译。 专为儿童编译、 而且颇具规模的， 当首 《童话 》 丛书。 作 推商务印书馆 !3"1 年 !! 月开始发行的 “童话 ” 为丛书总题的 ， 是一个直接从日语移植过来的概 “五四 ” 念， 其意义较为宽泛， 大体相当于 时期的儿童文 学。这套丛书出至 !3%$ 年 3 月（含再版 ） ，共 !"% 种作 《大拇指 》 《红帽儿 》 《玻 品， 外国作品约占 )$4 ， 其中有 、 、 《三问答 》 《木马计 》 《鹰雀认母 》 璃鞋 》 等童话， 、 等神话， 、 《麻雀劝和 》 《绝岛飘流 》 《小人国 》 等寓言， 、 等小说。 编辑 者孙毓修，根据不同年龄段的儿童的心智特点，并注意 听取儿童的意见，选择与之相适应的内容、字数及表述 方式。这的确表现出一定的儿童文学自觉意识。但由于 传统的影响，在选择时偏重教育性和现实性，而对带有 幻想精神的神怪故事有所疏远， 并且每一册的前面或是 结尾， 总是加之以各种冠冕堂皇的教训。赵景深就曾谈 《童话 》 “儿童对于 起过自己幼时对 丛书教训性的不满： 儿童文学， 只觉它的情节有趣， 若加以教训， 或是玄美的 《童话 》 盛装， 反易引起儿童的厌恶。 我幼时看孙毓修的 ， 第一二页总是不看的，他那些圣经贤传的大道理，不但 &!’ 看不懂， 就是懂也不愿去看。 ” 作品只署编译者名， 不 署原作者名， 译作是译述性质， 带有明显的加工色彩， 而 且白话里亦夹杂着文言， 编译中流溢出旧文学的笔调。 “五四 ” 这样看来， 之前的儿童文学翻译， 尚未完全做到 以儿童与原著为本位， 如此翻译同完型意义上的儿童文 学翻译显然还有一段距离。 曾经参与过一段编译工作的 “ 茅盾， 那时 翻译的时候不免稍稍改头换 !3$0 年回顾说， ‘中学为体 ’ “ ‘五四 ’ 面， 因为我们那时很记得应该 的” 。 时代的儿童文学运动，大体说来，就是把从前孙毓修先
& 收稿日期 ’ %"". + "$ + "! “五四时期翻译文学研究 ” & 基金项目 ’ 中国社会科学院基础研究资助项目 （!300 + ） & 作者简介 ’ 秦 弓 ， 男， 黑龙江哈尔滨人，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 比较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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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涪陵师范学院学报
生 （他是中国编辑儿童读物的第一人 ） 所已经 ‘ 改编 ’ （"#$%&’） ‘童话 ’ 过的或者他未曾用过的西洋的现成 再来 ‘直译 ’ ‘童话 ’ 一次所谓 。 我们有真正翻译的西洋 是从那 (! ) 时候起的。 ” 从翻译态度到翻译语体再到译文语调， 最初显示出 《卖 儿童文学本色的应该说是周作人翻译的安徒生童话 （ 《新青年 》 火柴的女儿 》 第 * 卷第 + 号， +,+, 年 + 月 +日） 。原著中小女孩困境中凄美的想象与温馨的人道主 义氛围，作品的儿童视角与诗性文笔，都被译者以清新 流畅的白话文准确地传达出来。 篇末还简要地介绍了安 徒生童话的创作情况及其特点—— — 以儿童的眼光观察 《卖火 事物， 以诗性笔触写出极自然的童话。 周作人翻译 柴的女儿 》 ， 并非偶然。一方面， 有赖于新文化运动唤起 了人的觉醒—— — 其中包括对人性与个性、 女性与儿童独 立人格的承认与尊重； 另一方面， 也与周作人的思想、 性 格、 情趣、 知识结构密切相关。 他早年即对作为儿童文学 《天方夜 源头之一的民间文学怀有浓厚的兴趣， 从英译本 《侠女奴》 谭》 将阿里巴巴故事译出， 更名为 ， 发表在+,./ 《女子世界》 年出版的 第八至十二期上， 翌年由女子世界 社出版单行本。留日期间， 受到西方与日本的儿童研究、 儿童文学理论与创作的影响，对儿童文学产生了浓厚的 《域外小说集》 兴趣。+,., 年 0 月出版的 ， 收有周作人译 （王尔德） 《安乐王子》 《域外小说集》 淮尔特 的 。同年 1 月 第二集出版， 末页登出将陆续出版的篇目预告， 其中有怀 （王尔德） 《杜鹃》 （安徒生） 《寥天声绘》 尔特 的 、 安兑然 的 （ 《无画之画帖》 ） 《和美洛斯垅上之华》 （ 《荷马墓上的蔷 和 ） 《域外小说集》 薇》 。 但由于第一二集销路不佳， 未能继续 出版， 预告也就未能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 周作人对于 儿童、童话文体与儿童文学独立价值的认识逐渐加深， 《童话研究》 《 《 发表 、童话略论》 、儿童研究导 +,+! 年前后， 言》 等文， 对儿童的分期及其身心特征与童话渊源及其分 又 《又 《丹 类均有论列。+,+0 年 +! 月在 丛刊第 + 期发表 又 社》 麦诗人安兑尔然传》 ，略述安徒生生平及创作简况，指出 “小说传奇尚多， 安徒生所著 顾其天才所见， 乃在童话小 “取民间 品， 今古文人， 莫能与竞也” 。称赞其第一部童话 ” 传说， 加以熔铸， 皆温雅美妙， 为世希有 ； 并参照挪威波 《北欧文学评论》 “其所著童话， 亚然的 ， 肯定 即以小儿之 目观察万物，而以诗人之笔写之，故美妙自然，可称神 “其辞句简易如小儿言， 品” ； 而文情菲， 欢乐哀愁， 皆能动 人。 且状物写神， 妙得其极， 其叙鹅鸭相语， 使鹅鸭信能人 言， 殆必尔矣。他如一草一石， 一针一带， 亦各具性情， 不 ” 《 》 （ 《 能相假。 文中谈及 小克劳斯与大克劳斯 亦译为 贪 ） 《火刀匣》 （即《火绒匣》 ） 《丑小鸭》 《公主》 《雪 痴》 、 、 、 、 》 《 》 《 》 《 》 《 》 《 》 《 后 、 人鱼 、 鹳 、 牧豕人 、 跳娃 、 一荚五豆 、 阿来 （即 《锁眼阿来》 ） 《无画画帖》 《皇帝之新衣》 路克阿亚》 、 、 《皇帝之新衣》 “深刺趋时好而熏世 等 +0 种， 称安徒生借 《无画画帖》 “第十四夜” “珠 论者” ， 还从 中选译 ， 以显其 “异彩” 玉” 之 。 最后， 艳羡欧洲与日本对安徒生的译介， 感
翻译。 安徒生童话的意旨已经进入到个性与人道的终极价值及其相互冲突的深刻层面， 恰合新文化运动 的启蒙需求； 安徒生谛听天籁的敏感与悟性、 多彩而精妙的诗性笔触与贴近童心童趣的讲述文体， 创造 “伟大的感动力 ” “五四 ” 了舒展而灵性、 质朴而瑰丽的审美境界， 其 引起了 文坛的热切关注， 带来了安徒 生童话翻译的丰收。 & 关键词 ’ “五四 ” 时期； 安徒生童话； 翻译 & 中图分类号 ’ (%") & 文献标识码 ’ * & 文章编号 ’ !)#% + $)), - %"". / ". + """! + "0
涪陵师范学院学报 5:6=>?7 :@ A67B>C DE?FGE=H I:77ECE
第 %" 卷 第 . 期 9:7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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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纪文论
“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四” 时期的安徒生童话翻译
秦 弓
（中国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 北京 !""#$% ）
& 摘 要 ’ “五四 ” 之前的儿童文学翻译， 未能完全做到以儿童与原著为本位， 同完型意义上的儿童 “五四 ” 文学翻译尚有一段距离。 完型意义上的儿童文学翻译始于 ， 其起点与成熟的标志是安徒生童话的
“中国尚鲜有知之者” 叹 。 虽然周作人对安徒生的推介并未唤起广泛的共鸣， “直译 ” 《公 全文照译的 尚无市场， 他翻译的安徒生童话 主》 也未见发表， 然而， 周作人的童话情结难以忘怀。他 《绍兴县教育会月刊 》 《征求绍兴 于 +,+/ 年 + 月在 发表 又 《又 儿歌童话启 》 ， 征集儿歌童话。+,+* 年至 +,+1 年在 又 《一篑轩杂录 》 《荷马史 社》 丛刊第三四期发表的 里， 除了 《条顿神话 》 《英国俗歌 》 《日本之俳句 》 《日本之 诗》 、 、 、 、 《波兰之小说 》 《日本之浮世绘 》 《外国之 盆踊 》 、 、 之外， 有 童话 》 ，述及采集编辑自民间的格林童话，“假其旧式， “文学童话 ” 以抒新思 ” 的 ， 如法国陶耳诺夫人、 英国铿斯 《幻景记 》 来、 凯洛尔所作， 摩陀那尔特寄予神秘主义的 ， “托覃思于丽文， 《小约翰传 》 荷兰亚覃 渊微曲妙 ” 的 ， 法 《纺轮小话 》 《榴实之家 》 《安乐 国孟代的 ， 英国淮尔特的 、 “各国童话， 王子 》 ， 靡不自具特色， 足以见风物人情， 而 “安兑尔然最 以俄国之 禾农厚瑰奇为最 ” 。若论个人影响， 有名， 作书若干卷， 各国传译殆遍 ” 。 接着， 又有专门一节 《安兑尔然 》 《丹麦诗人安兑尔然传 》 ， 为前述 的摘要， 称 “童话取材， 其 不离天然， 虫言鸟语， 莫不可亲， 至足以涵 养童心， 进于优美， 而教训所予， 尚其次焉 ” 。 新文化运动的兴起， 在给文学带来划时代变化的同 时， 也给安徒生童话乃至整个外国儿童文学翻译带来了 《欧美名家短篇小 历史性的契机。 周瘦鹃译 +,+1 年 ! 月， （中华书局初版 ）下卷，收有安徒生的《断坟残 说丛刊 》 《海公主 》 碣》 ， 同年 * 月， 孙毓修编译的 也由商务印书馆 推出。 年 月， 中华书局出版了陈家麟、 陈大镫翻译 +,+2 + 《十之九 》 《火绒箧 》 《飞箱 》 《大小克 的安徒生童话 ， 收 、 、 《翰思之良伴 》 《国王之新衣 》 《牧童 》 劳势 》 、 、 、 。 +,+1 年 / 月从绍兴来到北京的周作人， 近距离受到新文化运动氛 围的濡染， 多年的思想准备与知识积累大有英雄用武之 地， 创造的激情与灵感砰然迸发。 当年 , 月， 以古希腊谛 （ 阿克列多斯的牧歌第十的翻译及题记 +,+2 年 ! 月 +《新青年 》 《古诗今译 》 ） 日刊于 第 / 卷第 ! 号时题为 开始 《 了用白话文翻译与写作的历程。他在书铺上见到 十之 《新青年 》 九》 后给予高度关注， 于同年 , 月在 第 - 卷第 0 《 》 （ 《 》 《安得 号发表 随感录二十四 收入 谈龙集 时改题为 〈十之九 〉 》 ） “我自认是中国的安党， 森的 ， 说 见了大为高 ” 兴 ， 但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他对译书中的错误更加不 能容忍， 一一剔抉。 他在文章中， 再次表明了对安徒生童 “ 话的地位与特点的认识： 他独一无二的特色， 就止在小 ” 儿一样的文章， 同野蛮一般的思想上。 他还回顾了自己 “我们初读外国文时， 对安徒生童话的认识过程： 大抵先 （3"455） （6789 :;"49$478 <8’#"= 遇见格林 兄弟同安得森 的童话。当时觉得这幼稚荒唐的故事没甚趣味； 不 9#8） 过因为怕自己见识不够，不敢菲薄，却究竟不晓得他好 （>%&? @ &%"#） 处在那里。后来涉猎民俗学 一类的书， 才知 道格林童话集的价值： 他们兄弟是学者， 采录民间传说， 毫无增减， 可以供学术上的研究。 至于安得森的价值，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