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峰与杜鹏程的《保卫延安》-最新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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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雪峰与杜鹏程的《保卫延安》
《保卫延安》出版于1954年,但它却写于杜鹏程所在部队抵达祖国边陲新疆,继续追剿残敌之时。这部作品,是作者有感于这场战争的伟大壮烈,只想将它完整地记述出来,所以连体裁都没有考虑。当时,杜鹏程将一捆捆的材料堆放在地上,晚上,忙完一天的工作后,便开始奋力记述这段西北解放战争的整个过程。
这部作品的初稿近百万字,用去了九个多月的时间。初稿中全是真人真事,作者只是将他们按时间顺序铺叙下去,把自己在战争中的所见所闻所感记录下来。所以,书的初稿看起来冗长而枯燥,显然不能达到真正艺术作品的要求。但是,作者所付出的努力却叫人感叹――这些稿子,全是写在缴获来的国民党的粗劣报纸、宣传品的背面,摞堆起来一大包,足足有几十斤重。接下来是数年的修改――把百万字的报告文学,改为6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又将这60多万字删削成17万字;又将17万字增写成40万字;再把40万字变成30多万字定稿……在四年多的漫长岁月里,杜鹏程九易其稿,反复修改不止数百次。直到1953年底,才最终完成了这部作品。这部作品用去的稿纸,用作者不夸张的话:“可以拉一马车。”
1953年12月初的一天,杜鹏程接到了冯雪峰的信:“你的信及《保卫延安》打字稿,我都收到了。你几次找我都没遇见,
我都不知道,心里很惭愧。你的作品,我一定挤出时间在最近一星期看完,本月15号左右你来找我如何?”
不过两天,冯雪峰又写来第二封信:“你的小说,我兴奋地读着,已经读了一半以上,估计很快可以读完,我因事多,否则,我一定一口气读完,不愿意中断的。如果你有时间,十一日五时半到我家吃便饭,趁吃饭,我们谈一谈。”冯雪峰当时在文坛地位颇高。他不仅是一位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革命,还是一位在诗歌、散文、文艺评论方面卓有成就的作家。他的会见,使杜鹏程“心里掀起巨大的感情的波涛。”
当时冯雪峰住在北京崇文门内苏州胡同16号,这是一个很小的院落。杜鹏程到那里时,天已傍晚。按响门铃,是冯雪峰亲自开门。没有寒暄,只是很亲切地点点头。
进了门,借着灯光,杜鹏程这才看清了这位令人尊敬的前辈:“瘦而高,身板硬朗,面孔微黑,头发苍白,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着诚挚的光芒。”杜鹏程这样判断:这是一位铁骨铮铮和具有献身精神的人。接下来的谈话冯雪峰没有任何客套,指着茶几上放的《保卫延安》打字稿,第一句话就是:“你觉得你写的作品怎么样?”听到这句话,杜鹏程真不知该怎样作答。四年多来的日日夜夜,到北京后一年多地埋头苦干,常常寝食俱废的生活,真叫他身心交瘁,疲惫不堪。作品此时便如子女,你如何说它好或不好呢?冯雪峰再次问他时,他才说:“我心里很矛盾,甚至可以说很痛苦,我简直说不清……”这说不清的,肯定不止是书
稿吧?
这时候,冯雪峰才对杜鹏程的情绪有所觉察。他用手按着那一大摞书稿,有所感触地说:这是可以理解的,一个运动员全部精力向前跑的时候,终点和周围的事物,他都是顾不上看的。冯雪峰本人就是一位作家,并且也写过长篇小说,此中甘苦,他颇有体会,所以讲得出其中的特别感受。在得知杜鹏程只有32岁时,冯雪峰有些感叹:“还是个青年。不过,像这样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尤其是能写出描绘彭德怀将军形象这样的文章,真是很不容易。要我写我也不一定能写出来。”冯雪峰从总体上对这部作品做了估价。他甚至这样对杜鹏程说:“这是一部史诗,虽然在艺术上还比不上《铁流》、《水浒》及《战争与和平》那样辉煌。可以说这是一部史诗的初稿,将来你还可以不断修改。我之所以说修改要在将来,而不是现在,是因为这个作品不足之处反映了我们现有的文学水平。等到将来我们水平提高了,你的经验也多了,你自然有能力把它搞成和古典杰作争辉的作品。”
凭着直觉和经验,冯雪峰不待杜鹏程开口,便指出他一定读过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冯雪峰大约从中读到两者间相似的气魄和场面吧。接下来,冯雪峰还谈了许多,从生活到艺术、技巧、作品缺陷及艺术并存的联系。当然,他也不客气地指出作品存在的问题。从人物、叙述描写、语言以及抒发感情的方式等方面指出了一些毛病。譬如,他指着第六章第一节的开头说:“你写‘无定河呜呜地向东流去’,你去看看中外的那些好作品,人
家绝对不会这样去写一条历史上有名的河流!”
说到小说的特点,冯雪峰也不客气地指出:你写东西是创作,读者读作品也是在进行创作。要相信和尊重读者。要含蓄,要让人有回味余地,不要一有机会你就跳出来讲一大套道理,而且不管人物处境如何,都要说到党的培养呀等等,这是不必的。冯雪峰还举例联系:像我说话,没有说到党的培养,难道这能说明我们忘记自己是共产党员,难道就忘记了党的培养吗?不会的。生活的实际情况是怎样就怎样写,尊重生活,对一个作家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说这一切时,冯雪峰几乎是滔滔不绝,一点没有杜鹏程插话的机会。在谈到作品毛病时,一针见血,毫无遮掩。这些话叫杜鹏程感到浑身冒汗,满脸通红。这种窘状,坐在跟前的冯雪峰夫人何爱玉看了出来。她亲切地对杜鹏程说:“这几天,他(冯雪峰)不断地向家里人谈到这个作品,仿佛是他自己写了一部好作品似的。他这个人性子急,又容易兴奋,看了这作品,他夜里睡不着。”
这时,冯雪峰才意识到第一次见面,语言是不是太直接了?他缓和而推心置腹地说:“虽然指出了作品的一些缺点,但这些意见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最重要的是,这部作品为我们的新文学事业带来了一些新东西,这使我非常高兴。”
从冯雪峰家里出来,已是凌晨三点,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六七个小时。此时,大街上已经基本没有行人和车辆,只是路灯照着地面厚厚的积雪。天气虽然很冷,但此时杜鹏程的心里却是
滚烫的。《保卫延安》写出之后,在他心头有一个很大的疑问:这部书能给中国文学带来点什么?为此,他访问过一些人,但都没有得到结果。今天,冯雪峰虽然给作品提了许多改进意见和建议,但最重要的,他以一个深通文艺的作家、评论家身份,充分肯定了这部作品。认为它具有史诗的性质,认为它给新文学事业带来了新鲜东西。这一点,对于杜鹏程,才是最希望听到的。
杜鹏程许久以来充满的焦虑、苦闷和不安,此刻全部一扫而光。在宽广的长安街上,他激动得一会儿大步疾走,一会儿高吭放声……天气虽然异常寒冷,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不尽的热情。
这是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从与杜鹏程交谈的整个过程,我们可以感受到,冯雪峰是一个相当直率的人。但是,从他滔滔不绝的谈话里,人们可以清楚感受到,他对《保卫延安》已异常熟悉,并且真挚喜爱。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收到《保卫延安》的打字稿后,冯雪峰在乘坐的上下班的电车上,不顾颠簸,聚精会神地看这部稿子。甚至在作家协会的会议上,他也在低头看稿子。见到相熟的朋友,他便把这部作品的情况详细而激动地告诉人家。他有时甚至不去乘车,而愿意步行,边走边思索,旧呢子大衣的腋下,就夹着这部《保卫延安》书稿。杜鹏程后来从冯雪峰夫人那里知道,那段时间,冯雪峰工作很忙,他只能晚上坐在写字台的台灯下读这部书稿。一天晚上,他夫人听到他咳嗽得很厉害,便过来看他。原来炉子熄了,冯雪峰又没有披大衣,结果手脚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