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爱的哲学思想与“五四”新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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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卷第1期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06年1月 Vol. 28 No.1 Journal of Tangshan Teachers College Jan.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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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5-09-02 作者简介:张娟(1972-),女,山东郯城人,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代文学、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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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娟
(曲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摘 要:爱的哲学是泰戈尔思想的重要方面,它为“五四”人认同并接受,影响了五四诗歌爱的主题书写。其影响是多层次的,有童真爱、母爱、自然爱,有男女之爱,有泛爱等。泰戈尔爱的哲学也给中国文坛带来了某些负面影响。
关键词:泰戈尔;爱的哲学;“五四”新诗
中图分类号:I207.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15(2006)01-0035-04
泰戈尔是爱的哲学的倡导者,爱的伟大的讴歌者。他说:“人在本质上既不是他自己的,也不是世界的奴隶,而是爱者,人类的自由和人性的完成都在于‘爱’,爱的别名就是‘包容一切’,由于这种容纳力,这种生命的渗透力,使人
类灵魂的气息与弥漫于万物中的精神才能结合起来。”
[1]
“在爱中存在的一切矛盾相互融合而消失。只有在爱中才有联合和二重性,在分离中不会存在,爱必须在同一时间里是一又是二。……在爱中得与失是均衡的。”[1]泰戈尔所谓的“爱”是一种普遍之爱,即爱一切人。在他看来,当我们用自己的行为去爱别人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的灵魂和我们的灵魂是同一的,这样便使我们超越自己变得更博大。通过不断的爱之行动,我们就可以证悟到容纳一切,容纳整个宇宙的伟大真理,从而与宇宙的博大精神相融合。“爱”是“个我”的价值与意义所在:“个我”如果要取得自我的确认,使其伟大的内在生命可以扩充达到无限的地位(即“神”),就必须牺牲自我,爱自然和人类,以无限的爱力去联合宇宙的灵魂。这种人生观强调爱自然和人类,具有很强的实践品格;但从终极意义上来看,它是指向与“神”的和谐的,因而具有神秘永恒的形而上学特征。
中国人对泰戈尔的介绍最初正是围绕爱的哲学展开的,1913年钱智修评价泰戈尔:“其以爱情为根源。而爱儿心爱友心牺牲心,皆由是而出发。盖爱情者,实生活中之积极原则也。”[2]爱的哲学在此后受到更广泛的瞩目,瞿世英、郑振铎、王统照、徐志摩、冰心等对此都有深刻的体悟。“他是给我们以爱与光与安慰与幸福的,是提了灯指导我们在黑暗的旅途路中向前走的,是我们一个最友爱的兄弟,一个灵魂上的最密切的同路的伴侣”。“泰戈尔自释迦无的境界以入于基督爱的世界,复由这爱的世界而达于释氏万法如一的全
意识界。他以这两种思潮为其背景而产生爱的诗歌,以一切亲子之爱,夫妇之爱,恋人之爱,爱国者之爱,自然崇拜者之爱,醉心于神者之爱为吟咏的诗材而成为旷代的诗人。故他的哲学亦为爱的哲学,换言之,即他的哲学得由爱而参于无限的意识,而谋与悠久的生命相合为一,以爱之无限发展为其哲学的中心思想。其意以为‘梵’的生活之究竟实即是爱的实现。春风饴荡,万物欣欣,泰戈尔其崇高的思想,伟大的人格,专然莅临,其必能大有造于我国沉寂如死思想界,尽可预卜”。[3]
泰戈尔爱的哲学为中国人所钟爱,与五四思想界对人生问题的关注,以及对人道主义之爱的推崇和信仰是分不开的。五四时期随着思想启蒙运动的深入,中国出现了思考的一代,“五四”青年的思想“渐渐地转移,趋重于哲学方面,
人生观方面”。
[4]
“‘人生究竟是什么’?支配人生的,是‘爱’呢,还是‘憎’?在当时一般青年的心里,正是一个极大的问题”。[5]在这种背景下,一批关注人生的作家被介绍到中国来,托尔斯泰、泰戈尔……他们为中国人开了一剂解决人生问题的良药——“爱”,为中国人认同和广泛接受。中国作家所受泰戈尔爱的哲学影响是多层次的,有童真爱、母爱、自然爱,有男女之爱,还有泛爱等。
最令中国读者倾心的是泰戈尔作品中那些洋溢着童真、母爱、自然美的篇章。在其影响下,中国也出现了大量歌咏童真、母爱、自然美的诗作,它们丰富了初期诗坛的表现内容。其中,冰心是在最高程度上接受泰戈尔的“三爱”主题,并在作品中充分表现的作家。有人评价冰心的爱的哲学体系说:“她的本身好像一只蜘蛛,她的哲理是她吐的丝,以‘自然’之爱为经,母亲和婴孩之爱为纬,织成一个团团的光网,将她自己的生命悬在中间,这是她一切作品的基础,——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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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爱’的文字,再没有比她写得再圣洁而圆满了!”[6]
冰心最初接触泰戈尔是在五四运动后不久。1919年秋,受五四退潮影响,冰心像其他青年人一样,感受着追求不到社会出路的烦闷与痛苦,这成为她接受泰戈尔的心理契机。在回忆初读泰戈尔的感受时,冰心说:“你的极端信仰——你的‘宇宙和个人的灵中间有一个调和’的信仰,你的存蓄‘天然的美感’、发挥‘天然的美感’的诗词,都渗入我的脑海中,和我原来的‘不能言说’的思想,一缕缕地合成琴弦,奏出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谢谢你以快美的诗情,救治我天赋的悲感;谢谢你以超卓的哲理,慰藉我心灵的寂寞。”[7]而早年接受的儒家文化教育和基督教教育也提供了一张温床,使得泰戈尔的爱的哲学能为冰心认同,使冰心那早已经潜隐地形成的爱的哲学这种原本“不能言说”的思想明晰化了,并在她的内心形成了强烈共鸣,冰心确立了自己的爱的哲学体系。在《“无限之生”的界线》中,借宛因之口,冰心说:“不但我和你是结合的,我们和宇宙间的万物,也是结合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就是万物,万物就是天空:是不可分析,不容分析的。这样——人和人中间的爱,人和万物,和太空中间的爱,是昙花么?是泡影么?……我们要奔赴到那‘完全结合’的那个事业,难道也是虚空么”?这里冰心所做的爱的哲学宣言,本质上有泰戈尔爱的哲学的色彩和内涵。
“爱”成为化解一切问题的最终解决方式,“爱”使冰心脱离了内心的苦闷,一切在爱的哲学中得以实现。作为一个爱的哲学的自觉歌者,冰心的作品以“满蕴着温柔、微带着忧愁”的笔调反复吟唱着以母爱、童真、自然为中心的爱的主题。如她讴歌母爱的伟大永恒:“母亲啊!这零碎的篇儿,你能看一看吗?这些字,在没有我以前,已隐藏在你的心怀里。”(《繁星·一二O》)“母亲啊!/天上的风雨来了,/鸟儿躲到它的巢里;/心中的风雨来了,/我只躲到你的怀里。”(《繁星·一五九》)她描绘自然的宁静柔和:“自然的微笑里,融化了,人类的怨嗔。”(《春水·四九》)她赞美婴儿的纯真:“婴儿,是伟大的诗人,在不完全的言语中,吐出最完全的诗句。”(《繁星·七九》)《春水·一O五》更集中概括地表白了冰心爱的哲学的内涵:“造物者——/倘若在永久的生命中/只容有一次极乐的应许。/我要至诚地求着:/‘我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在小舟里,/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对母爱、童心、自然的礼赞是冰心诗歌的基调。这与泰戈尔思想中由“泛神论”衍化而成的“泛爱论”,主要歌颂爱情(包括母爱)、赞美自然和描绘童真基本是一致的。
在泰戈尔和冰心各自爱的哲学思想体系中,也存在差异:泰戈尔虽然也歌颂母爱的伟大,但更多的是歌颂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冰心恰恰相反,她只是虔诚地歌颂母爱的伟大、高尚与无私,很少写热烈的爱情诗歌。原因在于,印度有写艳情味诗歌的文化传统,此外泰戈尔的情感生活丰富,他的很多爱情诗歌是写自己的情爱体验,与自己的情感生活相关。而中国缺乏写艳情诗歌的土壤,冰心的爱情生活也相对单纯,加之当时中国的社会现实比较严酷,冰心敏锐地感受到五四落潮后青年人的彷徨与苦闷,欲以母亲的慈爱来感召患有时代病的青年,逐渐形成了她的爱的哲学。
王统照是又一位受泰戈尔爱的哲学影响深远的作家。他曾亲手翻译过泰戈尔的诗歌,也曾撰文介绍过泰戈尔的生平与创作。1924年泰戈尔访华期间,还亲任泰戈尔的翻译,与泰戈尔有过亲密的交往。与冰心“以天赋的悲感”直觉的接受泰戈尔不同,王统照是在精深研究泰戈尔的基础上接受其影响的。在《泰戈尔的思想与其诗歌的表象》中,他把泰戈尔的思想概括为三句话:“自我的实现与宇宙相调和”,“精神的不朽与‘生’之赞美”,“创造的‘爱’与人生之‘动’的价值”。在文章中他还写作了“爱之光的普照”一节,专门来论述泰戈尔的爱的哲学,说他的思想的根本“全是由于‘爱’字上来的,因爱己力,便爱人类,爱一切众生”。[8]把泰戈尔的思想最终归结为“爱”。
王统照在创作上受爱的哲学思想的影响,是因为泰戈尔爱的哲学以人与自然的和谐来慰藉苦难的人生,以及爱与美的人格自我完成的理论,与他五四时期所追求的“爱”与“美”的人生理想有相通之处。在接受泰戈尔思想的基础上,王统照对泰戈尔的思想加以整合,提出了自己的解决人生问题的主张。王统照认为,“美”和“爱”能起到“提高人类的思想,及调节人类的感情”作用,“爱和美是人生痛苦的补剂”。
[9]
在王统照那里美和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瞿世英在
《〈春雨之夜〉序》中说到:“剑三的理想,是爱与美的实现,爱即是美,美即是爱。”“两性也,美也,最高精神之爱也,交相融而交相成,于以开灿烂美妙之爱的花,以达于超越现实世界真美之境地,将于是乎求之。”[10]实际上王统照是把泰戈尔“爱”的哲学中的人生之爱和自然之爱浑融到了一起。在终极意义上,他与泰戈尔是息息相通的,都追求借助于对对象的“爱”来超越现实,使“本我”与无限联为一体,去实现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如他的第一部诗集《童心》里的小诗,表达了诗人对高山大海、清风明月、西风中的秋叶、婷婷玉立的白莲等的爱,一颗爱心跳动在诗句的字里行间。在歌颂自然,追求爱、美与自由、和谐方面,与泰戈尔的《飞鸟集》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晚春的细雨,我恋你的柔音,便打碎了我的灵魂,我也心愿!”(《春梦的灵魂》)“沉醉在五月的温风里:我愿化为松上的茑萝,池中的流泉,永远,永远,沐浴着大自然。”(《爱的线》)诗人不仅愿永远沐浴着自然,而且还想投入自然温暖宽广的怀抱,企望得到自然的爱怜与保护。他向自然祈求道:“尽是侮辱与诅咒者,要向何处?玫瑰花开了在我的窗前,细蕊中可容得我去居住?”对自然的深情痴恋使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