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与游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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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黄昏时刻,就会愈加留恋人生。尽管一生途穷、仗剑报国却请缨无路,遗恨多多,但生毕竟是美好的!显然,这其中有钟嵘所谓“坎tán@①咏怀”和李白所谓“挥斥幽愤”的成份,而这又显然与仙的特征密不可分。
《史记·封禅书》载:“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州。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如果剔除其中“盖有尝至者”和“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的传说,这段话实在是海市蜃楼景观真实生动的描绘。海市蜃楼本是一种光线经密度分布异常的空气层发生折射时,把远处景物显示在海上、空中或地面的奇异幻景。它是如此逼真且可望不可即,很自然被缺乏科学知识的先民视为仙境。故吕思勉《秦汉史》云:“神仙之说,盖观燕、齐海上蜃气,以为人可以不死。”因此,三神山成为游仙诗的固定意象。很多游仙诗的想象都以大海为背景展开,如郭璞《游仙诗》其六:“吞舟涌海底,高浪驾蓬莱。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陵阳挹丹溜,容成挥玉杯。hēng@②娥扬清音,洪崖颔其颐,升降随长烟,飘摇戏九垓。”登山观海而生游仙之念者也比比皆是,如李白在天台山“凭高远登览,直下见溟渤”后就想“安得生羽毛,千春卧蓬阙”(《天台晓望》);在泰山“攀崖上日观,伏槛窥东溟”时也想“安得不死药,高飞向蓬瀛”(《游泰山六首》其四)。
顺便提及的是,海市蜃楼所孕育的神仙信仰,经别有用心的“燕齐海上方士”的宣扬(事见《史记·秦始皇本纪》),迅速由民众“普及”到帝王。于是,继齐威王、齐宣王、燕照王之后,秦始皇又遣徐福率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后又亲自数次到海上“求仙人羡门之属”,“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不得。还至沙丘崩”(《史记·秦始皇本纪》)。汉武帝也“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对神仙的笃信不亚于秦始皇。因此,方士李少君才明目张胆地对他撒谎说“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食臣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史记·孝武本纪》)上述帝王的求仙事迹及其有关言论,一向都是游仙诗的重要材料。如李白《寄王屋山人孟大融》:“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期公,食枣大如瓜。”曹唐《小游仙诗》其二十二:“九天天路入云长,燕使何由到上方?玉女暗来花下立,手lǚ@③裙带问昭王。”秦皇汉武则是游仙诗意象群里的常客,例子不胜枚举。
二
长生不死者的乡邦在哪里?人能不能成仙?什么人能成仙?求仙有何途径可循?在唯物主义者看来,这些都是毫无讨论价值的问题,但却引起了神仙信徒的热烈讨论和执著探索。这些又都给游仙诗打上深深的烙印。
在先民的仙观念中,有一个能超越生老病死规律、独立于尘世之外的国度。《山海经·大荒南经》说有“不死之国”;《吕氏春秋·求人》说有“不死之乡”;《淮南子·时则》说有“不死之野”,其中的居民--亦即仙人都是“土形所出,非言为道身生羽毛也。”易言之,就是仙人有种。凡人要想成为“不死国”的公民,前提条件就是要有“仙才”(或称“仙骨”)。如嵇康就怀疑神仙“似特受异气,禀之自然,非积学所能致也”(《养生论》)。求仙者没有“仙才”,只能是徒劳无功,汉武帝就是一个典型。《汉武内传》云:“西王母曰:‘刘彻好道,然形慢神秽,虽当语以至道,殆恐非仙人才也。’”于是,汉武帝以及他的同道秦始皇便成了游仙诗讥之不厌的对象,如曹唐《小游仙诗》其九:“武帝徒劳厌暮年,不曾清净不精专。上元少女绝还往,满灶丹成白玉烟。”李白《古风》其二十:“终留赤玉舄,东上蓬莱路。秦帝如我求,苍苍但烟雾。”
有仙才只是求仙的前提之一,能否弄到“仙药”才是求仙成功与否的关键。最省事最有效的莫过于直接从神仙那里弄到的仙药,例如嫦娥偷服了羿从西王母得来的不死药便可奔月(《淮南子·览冥训》)。《后汉书·张衡传》注引《诗含神雾》也说在“太华之山上,有明星玉女,主持玉浆,服之神仙。”于是,获得神仙亲赐仙药成了求仙者的不醒之梦。这种梦在游仙诗中层出不穷,如曹操《气出唱》:“愿得神之人,乘云驾车,骖驾白鹿,上到天之门,来赐神之药,跪受之”;曹植《飞龙篇》:“晨游泰山,云雾窈窕。忽逢二童,颜色鲜好。乘彼白鹿,手翳芝草。我知真人,长跪问道……授我仙药,神皇所造”;李白更是一生沉浸在仙人“呼我游太素,玉杯赐琼浆”(《古风》其四十一)的幻想中。
显然,获得神仙亲赐的仙药只是梦想,毫无操作性可言,它对一般求仙者的诱惑力毕竟很有限。于是,以成仙为终极目的,神仙道教一面大力宣扬神仙实有、长生能致,一面煞有介事地把一条又一条通天云梯搭架起来。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修仙术,概而言之,主要有食丹、食气和食草药三种。
金丹被视为仙药,秦汉时已然。《史记·封禅书》载:李少君谓武帝:“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武帝信其言,“始亲祠灶”。葛洪《抱朴子·仙药》引《玉经》云:“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基于这样的认识,金丹很早就被修仙者视为第一药选。所以葛洪又说:“仙药之上者丹砂,次则黄金……次则诸芝。”(同上)因此,在道教被钦定为国教的唐代,炼丹炉遍布名山。中晚唐的皇帝服丹修仙,可谓前仆后继,执迷不悟。游仙诗涉及金丹者不可胜计。如相信“九转但能生羽翼”(《题雍丘崔明府丹灶》)的李白就曾“炼丹紫翠房”(《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还说“尚恐丹液迟,志愿不及申”(《古风》其四);曹唐《小游仙诗》其三十八甚至想象仙宫的贮丹室失窃。
食气(又名服气、内丹)说白了就是讲究清心守静、意念行气的气功,是一种道家极力提倡的养生方法,它很早就被当作一种修仙术,尤为后来依附道家建立的道教所重视,如葛洪《抱朴子·释滞》就说“欲求神仙,唯当得其至要。至要者,在于宝精行气。”同书《至理篇》又说:“食谷者智而不寿,食气者神明不死。”唐代大道教家司马承祯《天隐子·神仙一》谓“喜怒哀乐爱恶欲,七者情之邪也。风寒暑湿饥饱劳佚,八者气之邪也,去此则仙道成矣。”游仙诗的开山之作《楚辞·远游》对此已有反映:“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气入而粗秽除。”李白《访道安陵临别留赠》:“学道北海仙,传书蕊珠宫。丹田了玉阙,白日思云空。”艺术地再现了诗人意守丹田、万念俱息、视若不见的气功体验。到中唐,内丹修仙法的行情看涨,地位由在丹砂(人称外丹)之下上升为在丹砂之上,中唐游仙诗代表人施肩吾的《西山会真记》云:“内之丹药,乃为真药;外之丹药,只可疗疾病安乐而已。”这种变化也体现于游仙诗之中,如孟郊《求仙曲》:“仙教生为门,仙宗静为根。持心苦妄求,服食安足论”;《求仙行》:“汉皇欲飞作仙子,年年采药东海里。蓬莱无路海无边,方士舟中相枕死。招摇在天回白日,甘泉玉树无仙实。九皇真人终不下,空向离宫祠太乙。丹田有气凝素华,君能保之升绛霞”;韦应物《学仙二首》其一:“昔有道士求神仙,灵真下试心确然。千钧巨石一发悬,卧之石下三十年。存道忘身一试过,名奏玉皇乃升天”;李商隐《戊辰会静中出贻同志二十韵》亦谓“大道谅无外,会越自登真”,形象地再现了诗人入静时在气功态中的幻觉体验。
草药被当作仙药的时间较晚,而且被重视的程度也远不及丹砂和气功。之所以如此,是出于“草木之药,埋之即腐,煮之即烂,烧之即焦,不能自生,何能生人乎”(葛洪《抱朴子·金丹》)的认识。但事实上草药的保健作用又比丹砂和气功来得明显而快捷,因而它也被有争议地升格为仙药之一,其中主要有灵芝、菖蒲等。诗例亦颇多,如曹植《平陵东》:“阊阖开,天衢通,披我羽衣乘飞龙,与仙期,东上蓬莱采灵芝。灵芝采之可服食,年若王父无终极”;李商隐《东还》:“自有仙才自不知,十年长梦采华芝”;李白《送杨山人归嵩山》:“尔去掇仙草,菖蒲花紫茸”。又《嵩山采菖蒲者》:“仙人多古貌,双耳下垂肩。嵩岳逢汉武,疑是九疑仙。‘我来采菖蒲,服食可延年。’言终忽不见,灭影入云烟。”菖蒲是仙药,这还是李白在嵩山亲耳从一位“古貌”的“仙人”的口中听来的!
三
《抱朴子·论仙》引《仙经》云:“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这种神仙分类也反映在游仙诗中。例如嵇康生前有“服食改姿容,蝉蜕弃秽累”(《游仙诗》)的愿望,死后也被人传为“形解验默仙”(《颜延之《王君咏·嵇中散》)。曹唐则把这位尸解仙列入长生籍,《小游仙诗》其十二:“长怕嵇康乏仙骨,与将仙籍再寻看”,受到仙界“户籍管理员”的核查。又如曹植也做过“蝉蜕如松乔”(《游仙》)的梦。至于在诗中写天仙、地仙之梦者更是数不胜数。
想象中的仙人可以凌空蹈虚,走飞自如。于是,鸟的形象被附会到仙人身上。王充《论衡·无形》云:“仙人之形,体生毛,臂变为翼,行于云……海外三十五国,有毛民羽民,羽则翼矣。”因此,“羽客”、“羽人”成了仙人的代名词,“羽化”成了登仙的同义语。魏晋时,这种观念起了变化。葛洪云:“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