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资料5 “化脓灸”经验介绍

中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解放后，在党和毛主席的重视中医中药之下，整理“单方、秘方、验方”的热潮，也随着发掘和整理祖国医学遗产而掀起。前人的宝贵经验值得借鉴学习，尤其是八十年代以前的资料，几乎没有功名利禄的水分，医风纯朴，其真实性、实用性、可靠性均很高。

“化脓灸”经验介绍


陆大鸣



灸的方法有好几种，大体上分为间接灸和直接灸两类。化脓灸是直接灸的一种，也就是古法灸，有些人称之谓大灸或发泡灸。针灸同道目前对这一灸法，采用的似乎不够，特别是有人提出了温和灸的疗效并不减于化脓灸之后，一般用的更少。其主要原因或系灸后要遗留瘢痕，有损美观，也可能对这一灸法了解不多，为免破皮伤肉而不大采用；也许是某些地区向不施用，群众无此信仰使然。可是化脓灸毕竞也是祖国医学遗产中的一部份，它对一些历治不效的慢性病(例如气管炎，多发性胃官能病患，癫，发育不良等等)，在治疗上确实有其伟效和一定的价值，是值得推广采用的。我们平湖(浙江)严、陆两姓在每年夏季灸治各种病患，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在群众方面亦已普遍取得信仰，在治疗中虽未做好统计工作，但治愈者确实不是少数的。现在把有关化脓灸的一些具体方法和我个人的体验介绍如后:
化脓灸的特点:一般直接灸法，其艾炷类皆极小(如雀粪炷，米炷，麦粒炷等)，虽然也是直接烧灼在穴位的皮肤上面，但其目的至多不过是引起一个小泡，数天后即行愈合生新，如不感染化脓菌类，便决不致形成化脓。化脓灸则不然，因其在施术中所用艾炷较大，艾火烧灼时间较长，而其要求必须在所取穴位的皮面上烧灼成黑色焦点，并达到灸治数天后的火伤溃脓，和促使化脓，才能收到疗效，这是与一般直接灸法不同之处。根据观察，灸疮之是否提发(化脓)与疗效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便是化脓灸之所以有别于其他灸法的特点。以间接灸相比，当是相去更远了。其疗效的理论问题，可能是由于烧灼破坏后，通过组织的再生力量，间接地影响体工的自然修复所致。


化脓灸的技术操作


1.取穴　化脓灸的取穴原则虽与针治和其他灸治法相同，但为了掌握疗效，勿使徒然破皮损肉，其取穴便应特别审慎从事，切戒草率。虽然根据近世以来的针灸学术报道，知道穴位绝非是微小的一点，而是有其相当的面积，但是化脓灸取穴还得力求穴位的中心，勿使偏倚失正。作者应用化脓灸的大多是有关藏府的各种慢性证候，因之取穴之部位根据“藏府

病求门、海、俞、募”的法则，都于
胸腹腰背求之。于是对取穴方面就得注意下列几点:①端正体位(或立取，或卧取，或坐取)；②摸清脊椎及肋骨，此处极关重要，设或大意，或死执古人同身寸的量法，有时便能将大椎取为陶道、膏肓灸在胛部，这样不但贻笑大方，尤其重要的就是失去应有的效果。而有些病者生来畸形，更不可死执两侧平正，而应以病者之实际情况而定；③寻按穴位的敏感点，除摸清骨位之外，我人知穴位所在，按之均有敏感，要取得正确穴位，也不可忽略及此；④横开穴位(距中线的如肺俞俞府等穴)亦以病者之身形阔狭度之，不能呆板地依据中指寸度。膏肓取在胛部者，即是此误。胸腹中线穴则应根据折寸法(如劍骨至脐上缘量为八寸)结合按压敏感点取之；⑤消毒点穴，得穴位之后，即以爪切十字，随即以酒精药棉消毒，然后用墨点记穴位所在(过去都以普通毛笔管为之，目前作者改用龙胆紫点记)，标记大小应与艾炷之底盘相同，以免助手上艾时发生倚斜。
2.局麻　过去应用化脓灸烧灼时均不用麻药，仅在艾火旺盛时以两手拍击穴位的四周，以分散灼艾点的疼痛，此法行之极久，总不能减低痛苦，解放前后，作者试以普罗卡因作局部麻醉，使用数年来的经验，不但对疗效毫无影响，而且大大地减少了病者的烧灼痛苦，因此是值得采用的。本人的局麻方法是以盐酸普罗卡因0.2%注射于穴位的皮内和皮下1—2毫升，过数分鐘即进行灸治。应用局麻后，便可以两三穴同时进行艾灸，大大地节省了时间，而也免除了病者旅次久候的不便。因为一向的灸法是每天至多两穴(灸两穴的尚须间隔数小时，不能一次同灸的)。
3.制艾炷　灸用艾炷的大小，一般都用手搓手捏而成，其大小往往不能掌握一律，其温热刺激和烧灼面积因之便有时轻时重时大时小之弊，作者家传所用于化脓灸艾炷，系在一特制的铜板内制成。铜板厚约一公分，阔亦一公分强，长不等，上面钻成并列的倒锥形孔眼，眼内磨使光滑，另铜棒一支，一端圆正光滑，较孔眼略小，一端装以执柄，制艾炷时以纯净艾绒捏紧置孔眼内，以铜棒着力压旋之，拍出即成硬度大小一律的艾炷，便可使用。胸腹腰背灸用艾炷，均按照古法规定，采用筋头炷(即如筷子柄端大小)。
4.燃艾上艾　局麻手术后，即以大蒜汁涂敷墨记穴位，粘上制成之艾炷，用火香燃着艾绒，待艾火自行燃至底部熄灭另换，中间不可吹风促火，以便火力稳定，刺激由温而热，却到好处。换易艾炷时须以开水洗去艾灰，艾灰有粘着穴位皮面者，宜轻轻抹下

，切不可强力揩擦，以免弄破表皮。燃尽应灸壮数以后，即以太乙药肉(即太
乙膏)制成之油纸薄贴盖上，以隔离衣物接触而免擦伤施灸点。
5.灸毕后两小时内不可饮用汤水，和食用生冷瓜果 等物　相传系免遏抑艾灸火力，其故虽不解，但家传历来如此，其中必有关系，所以作者迄今犹如此叮咛病者，不稍懈忽的。
6.壮数问题　作者家传的灸法，背部不过十一壮，胸腹部不过九壮，其中尚得视病者的性别年龄体质而加以适当递减。但最要者，必须视燃艾处之皮面是否已成焦黑而定。部份病者往往在减少壮数后皮面未成焦黑，致到化脓期而犹不化脓，或者虽溃脓而黑点不易脱去，过份延缓了愈合期，这都将影响疗效，是必须特别注意的。


化脓灸后的调攝与处理


在化脓灸中，除了要掌握配穴、取穴和必须做好上述操作过程之外，要收获预期的治疗效果，对灸后的调摄和处理，佔据着整个疗程的很大比重，是必须予以叙述的。化脓灸灸后的调摄处理，大体上分为三个阶段，均须病者自行注意和料理，医者要不厌其详地向病者说明，以免影响疗效。其各个阶段如后:
1.促使化脓期　大灸与一般火伤不同，故其灸治以后，均不立即化脓。试以卷菸火伤而论，往往今日烫着，明后即行发泡溃穿，夏季尤速，化脓灸则并不如此，根据经验，于食用提发物后，大多尚须一星期或十天始行溃破，不用发物或食之不足者都较缓时日，甚至有不化脓的。所以在灸后一旬的时间内，便必须进以鸡肉鲫鱼香蕈蘑菇鞭笋等品，每日佐餐，以助灸疮提发，至所灸各穴均溃为止。如提发较慢者，发物亦当继续食用。化脓灸必须促使溃穿，故要求上对灸疮溃得愈大愈好，最大的有旧铜币大小(当然如无他故，也不致再行扩大溃面的)。
2.忌口调攝期　灸疮化脓后，第一便应每天用葱头薄荷泡开水洗去脓水，揩物最好用消毒纱布或棉花，轻刷疮口，毋使擦伤泄血，洗的水不可过烫过冷，洗时疮口避风，脓水最多之时(在溃化与收口的中间阶段)每天得洗两三回，每次洗后易以薄贴(亦用太乙膏制)，从化脓到收口，一般为两旬余至一个月，每日不可间断。第二要忌口，化脓以后，立即开始忌食鱼腥酸辣烟酒露水中的蔬菜食物牛羊肉猪头肉等等激发物，以免影响愈合，为时须百天。第三要很好休息养护，绝对避免行房，不持重物，不步远路，食勿过饱，摒绝深思远虑，寒煖适时，行之谨摄，亦须百天。很好休养，不但能使灸疮正常收口，也要求在这一阶段中不罹其他病患，而免影响灸治疗效，是非常重要

的。
3.药物调补期　忌口休养期过后，时当秋冬，对病情较为严重的必须进以药物调补(如膏滋或其他适当药物)以
助灸效。一般情况或无法担负服补者不一定如此，总之视病情处理之。


化脓灸的收效期


灸后收效时间问题，针灸大成所载虽有疮发即愈之语，但并不尽然，作者经验，体工转机较快的果是疮发即行获效，但大部均须到秋冬及明春才能应验。许多体力过差，病根过深者，尚须连灸两三年(均于小暑至白露期间为之)方得收效。所以较重病症，第一年灸后如未见大效，应连续再灸，中断则全功尽弃。初灸时如病情须要，亦常辅予药剂，盖化脓灸收效虽极巩固稳定，其见效较缓，故初期投以汤药，便益见相辅相成之效了。有些人偏执灸的效力，而不采用汤液辅佐，这就没有很好地掌握各种疗法的配合，反使主要疗法不能发挥效力和逊色，是值得引为注意的。


适应症和禁忌症


化脓灸大多施之于各种慢性疾患，故对久用他法不效的疾病，如气管炎、巨脾症、神经衰弱、消化不良，代谢机能衰退、发育不良、妇女月经不调、痛经、胃神经痛、阳萎遗泄、癫等病，均能收到一定疗效，所以是化脓灸的适应症。而对于急性热病，长期消耗热的严重者，以及肺病等之失血过多者，体力之极度衰弱者，和一般内脏实质病患，均非化脓灸所宜，列之为禁忌症。我人如很好地应用化脓灸进行治疗，对此殊当详细分辨，庶可避免错误，和免除群众对化脓灸的怀疑。肢部病一律不采化脓灸。


临床配穴问题


对证配穴，作者大多根据针灸大成所载选用，但根据相传经验，除癫以外，从不采取四肢穴位，而许多慢性内脏病症，均于胸腹腰背选穴，并以多灸腰背少灸胸腹，以及轻病取俞重病前后相应为定穴原则。而摒除四肢穴位，并无减弱治疗效果，这是历经体验的事实。关于每次取穴(即每年灸治一次)至多不超出七穴，因取穴过多，不管在施灸时和化脓时，均是加重病者的体力负担，多灸滥灸，是不很妥当的。尝知一同道为病者一天间施灸九穴，该病者返家即大放鼻血，全身证候亦大恶化，乃至不起，是尚无化脓灸的全盘经验之故，当引为警惕!


结语


(1)化脓灸与其他灸法的作用不同，其特点为形成化脓，在化脓过程中发挥作用，其见效虽较缓，但对慢性内脏病疗效稳固确实，是古人的宝贵遗产，值得采用推厂。
(2)应用化脓灸的取穴和操作，以及灸后调摄掌握禁忌症等均须审慎和注意，不可草率从事，以免影响疗效，和形成错误。
(3)化

脓灸施术前，可以采用局所麻醉，业经试验，无副作用出现，亦不影响治效。
(4)应用化脓灸治病，必要时得配合汤药治疗，可得相得益彰的治疗结果。

(5)化脓灸的治疗机转尚未获结论，应继续作进一步的研究探讨。

(本文发表在1958年5期第336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