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公司与拉丁美洲的经济发展

跨国公司与拉丁美洲的经济发展

——拉美依附论学者的观点

韩琦

内容提要：跨国公司对拉美经济发展进程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本文通过介绍八位研究拉美问题的著名学者的观点，展现了跨国公司在20世纪50—70年代对拉美进口替代工业化进程带来的诸多负面影响，有助于我们深刻理解拉美进口替代工业化进程遭受挫折的深层原因，全面认识跨国公司对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产生的作用。

关键词：跨国公司拉丁美洲工业化

跨国公司对拉美进口替代工业化进程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是导致拉美依附论学派兴起的原因之一，也是依附理论关注的一个重要内容。如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艾伯特·菲什洛（Albert fishlow）在《拉美经济学状况》一文中，从经济学角度谈到依附论的贡献时说：“三种经济观点形成依附论的有机部分，一是不平等交换原则；二是外国私人投资带来的恶果；三是由于照抄先进国家的倾斜消费模式而导致的外围资本主义经济遭到破坏。”1这三个方面都与跨国公司有直接联系。国内学界对依附论并不陌生，大约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依附论观点就不断地被介绍到中国，打开中国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会发现，这类文章在近年来有快速增加的趋势。但是，我们注意到，国内大多数文章和有关著作，都偏重于一般性地介绍依附论流派产生的背景、它们对拉美不发达根源的解释及其所提出的摆脱不发达的政策主张等，缺少专门对依附论学者关于跨国公司与拉美经济发展关系论点的系统介绍。

从2004年开始，随着中国经济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中国企业界和学术界开始关注“拉美化”问题，作为企业界理解的“拉美化”，就是民族工商企业的跨国公司化。在拉美国家的历史上，民族工业企业为跨国公司所取代或控制的现象的确发生过，最早应该是在20世纪50年代到70年的进口替代工业化的“深化”阶段。

拉美国家的进口替代工业化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非耐用消费品的进口替代阶段，时间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其时拉美的民族工业资本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第二阶段是耐用消费品的进口替代阶段，从20世纪的50年代中期到70年代。这时跨国公司成为工业化发展的动力，它们不再像前一阶段那样只在出口部门和公共服务部门，而是控制了制造业部门。由于拉美国家普遍实行高保护政策，为避开关税保护和进口限制，到拉美投资设厂占领当地市场就成为跨国公司的战略选择。跨国公司的到来虽然使拉美国家的工业化程度得到了提升，但也带来了许多问题，有些问题甚至很严重，扭曲了拉美工业化的性质和意义。拉美统治阶级的构成也发生了新的变化，出现了民族资本、跨国公司和国家之间结成的复杂的联盟。依附论就是在拉美进口替代工业化未能实现预期效果，结构主义理论失灵之后兴起的，当依附论学者追寻拉美工业化失败根源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帝国主义，特别是跨国公司。因此，了解依附理论关于跨国公司与拉美经济发展关系的论述，有助于我们对拉美工业

1艾伯特·菲什洛：《拉美经济学状况》（Albert Fishlow，“The State of Latin American Economics”），载克里斯托弗·米歇尔编《拉美研究视角的变化：对6个学科的透视》（C hanging Perspectives in Latin American Studies:Insights From Six Disciplines）斯坦福大学出版社，1988年出版，第98页。

化进程的深刻理解。

本文着重介绍几位著名依附论学者的观点，他们大多数是拉美学者，有两位虽然不是拉美人，但也是在拉美国家作过长期研究的学者。这些学者的观点大致可以分成两类，第一类被称为传统的依附论者，他们基本否定跨国公司的积极作用，如多斯桑多斯、松克尔、富尔塔多，弗兰克，认为在现存的依附资本主义条件下拉美的发展没有出路，不摆脱依附状态就不能发展，属于悲观论派。第二类是被称作依附发展论者，他们看到了跨国公司的积极作用，如奥唐纳、卡多佐、埃文斯，认为拉美在依附状态下可以得到发展，属于乐观论派。另外还有一类，虽然认识到跨国公司对拉美国家带来了非常不利的影响，但并不把拉美的不发达完全归咎于跨国公司，而是认为中心和外围都应该承担拉美不发达的责任，拉美的出路在于“改造外围资本主义”的社会结构特性，如普雷维什。

多斯桑多斯：跨国公司与新的依附形态。特奥托尼奥•多斯桑多斯是巴西社会学家和经济学家，他关于“依附”概念的定义比较经典，1被多数学者采纳。他较早地注意到随着跨国公司进入拉美，拉美出现了一种“新的依附形态”。他的主要观点如下：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资本主义进入了一体化的新阶段并开始了一个多国公司为基础的新的漫长的增长周期”。多国公司是国际经济的细胞，“它把必然导致技术和经济集中、垄断、集权、多行业联合和国家干预的私人占有、管理和控制等强有力手段在世界范围内移植。”2由于跨国公司转而向以欠发达国家内部市场为目标的工业部门进行投资，因而在拉美国家形成了一种新的依附形态，其“基本特点是跨国公司的技术-工业统治”。在这种新的依附形态下，拉美国家的工业发展受到了来自三方面的结构性限制：一是，出口部门创造外汇的限制。为了赚取外汇购买发展工业的资本品和中间产品，就必须保留传统的出口部门。“由于这个部门保留着落后的生产关系，所以在经济上限制了国内市场的发展，而在政治上，则意味着传统和没落的寡头集团保持着政权。如果这些国家的出口部门受外国资本的控制，那就意味着大量利润汇出国外，政治上则依附于这些利益集团”3

二是，国际收支逆差的限制。首先，国际贸易的收支趋势是赤字，因为国际贸易市场的趋势是压低原料的价格，提高工业产品和投入物的价格，此外现代技术趋于用合成原料取代某些初级产品；其次，由于外国资本控制了最有活力的经济部门并汇出大量的利润，因此，资本账户对依附国极为不利。资料表明，流出的资本量大于流入的资本量，从而在资本账户上出现了绝对的逆差，此外再加上一些几乎完全为外国控制的服务部门的赤字，如运费、特许权费、技术援助费等，结果在整个国际收支中出现了重要的逆差，由此而限制了进口工业化所需投入物的可能性。再次，通过贷款形式为弥补赤字和刺激发展而融资，这样，外国资本和外国援助填补了由他们自己创造的窟窿，但这种援助的实际效果是令人怀疑的，由于援助强加一种额外加价的金融条件，根据美洲经济和社会理事会估计，净援助额平均只有毛援助额的54。5%左右。“残酷的事实是，受援国尽管实际上只收到援助的一部分，却不得不按照100%来偿还援助。”4

三是，工业发展决定性地受到帝国主义中心所实施的技术垄断的制约。欠发达国家发展

1依附是一种限定性状况，即一些国家的经济受制于它所依附的另一国经济的发展和扩张。

2特奥托尼奥·多斯桑托斯：《帝国主义与依附》，毛里金等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出版，第1-2页。

3 同上，第317-319页。

4 同上，第320—3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