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葛兰西的文学形式思想

第23卷第5期2008年10月柳 州 师 专 学 报Jour nal of L iuzhou T eachers College Vo l.23N o.5Oct.2008

[收稿日期]2008-06-03

[作者简介]陈长利(1974 ),男,黑龙江依安人,中国矿业大学文学与法政学院教师,华东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文艺学博士,研究方向:文学理论。

论葛兰西的文学形式思想

陈 长 利1.2

(1.中国矿业大学文学与法政学院,江苏徐州221008; 2.华东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上海200241) 摘 要:将文学形式与内容区别开来,是为了更清晰地研究文学存在的独特方式和意义功能指向的问题。文化研究不是对文学形式的背离,而是一种超越。本文探讨了葛兰西的文学形式思想,着重从 关系主义!、 整合主义!、 本土主义!和 未来主义!四个层面给予了分析与阐述,指出葛兰西的文学形式思想既是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学类型的提出,同时也包含了深刻的文化历史内涵,体现出多重的宏观的文学形式理论的建构维度,其思想具有普遍的启示价值。

关键词:葛兰西;文学形式;关系主义;整合主义;本土主义;未来主义

中图分类号:I02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7020(2008)05-0034-05

文学形式是文学研究的重要命题,无论是作为一种人文学科类型的文学形式,还是作为具体文学作品的文学形式,形式研究的价值在于它试图揭示出文学存在的特殊方式和意义功能明确指向的问题。文化研究不应当看作是对文学形式的背离,相反,它是对传统文学形式观念的超越。当今西方文化研究理论主要有三大思潮,即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产业批判理论、英国伯明翰学派的文化研究,以及文化霸权理论[1]。本文以文化霸权理论创始人葛兰西的文学形式思想为研究对象,试图从 关系主义!、 整合主义!、 本土主义!和 未来主义!等方面把握其宏观的文学形式思想。

一、 关系主义!与文学形式

本质主义!的形式观念,是将一种对文学形式的理解加以普遍化,从而消除了文学形式的历史和多样性的存在特点。 关系主义!强调的是文学形式与历史紧密相联,并在历史中见出多元变化的生成性理解。在刘建国主编的∀主义大辞典#中对 关系主义!辞条的解释已经见出了这种意味: (在知识社会领域,关系主义是)肯定人的知识同他的社会及个人背景的关系。!因此, 关系主义!并非单纯的是一种共时态的理解,知识社会学领域, 关系主义!更突出地表现出它的历史性、丰富性的一面。

文学形式是独立自足的,还是与历史时代和社会

文化心理紧密联系进而发生积极作用的,是葛兰西判断文学形式是 本质主义!还是 关系主义!的重要依据。葛兰西甚至主张,文学就是揭示形式与内容的关系, 对我来说,文学(语言)表现是形式与内容的关系。![2]什么样的时代呼唤什么样的内容,什么样的内容内在要求着什么样的表现形式。

在意大利,风行于十六世纪下半叶至十八世纪上半叶绘画、雕塑、建筑、工艺美术等领域的巴洛克风格,这种风格特点是追求奔放的想象、奇异的形式、注重修饰美,在文学领域派生出十七世纪脱离现实和专事形式的 马里诺诗派!。从十七世纪末到十八世纪中叶,在诗坛上占据统治地位的是 阿尔卡底亚!诗派,这种诗派提倡纯朴、自然的田园诗,以对抗统治艺术和文坛的巴洛克风格,但是其诗文脱离现实生活实际,沉于情感的幻想,缺少现实的思想内容,是一种新型的形式主义文风。

葛兰西对这种传统的形式主义思想提出了批判, ∃阿尔卡底亚%的传统成规取代了巴洛克的传统成规,但始终没有摆脱矫揉造作的戏剧味和常规俗套的羁绊![3]26。而对于那些沉迷于雕琢修饰,放弃历史内容的作家,葛兰西甚至指出名字给予激烈批评, 常常有人侈谈形式,反对内容,这些精神空虚的俗物甚而把常常背离语法规则的词句杂乱地堆砌在一起(例如翁加雷蒂),把他们庸俗的头脑倾倒出来的庸俗之极的行话视为技巧、艺术。![3]25

34

在这种形式主义文风的强大精神传统下,后代有所改变,在人民的文学接受那里,体现出一定民主精神,但是葛兰西认为,这依然是盲目的,是对他国文化精神的机械移植,或许可以断言,直至1990年以前,更精确地说,直到克罗齐 金蒂莱唯心主义文化思潮形成以前,整个意大利精神生活显露出民主的倾向,力图(即使不能始终获得成功)建立同人民群众的联系,但只不过是法兰西精神生活的反照。![3]29意大利人所忽略的是法国人精神生活形成的历史前提,此种精神生活的摩拟性清楚地表现于这样的事实:它在意大利缺乏曾在法国产生的历史前提。![3]29葛兰西发现,意大利并非没有一个本民族的富有生命力的精神资源,而恰是这种精神资源长期没有得到重视和发扬,就此他提出回到德&桑克蒂斯![3]1的口号。桑克蒂斯是法国十九世纪著名的文艺批评家,曾经积极参加民族复兴运动,他反对文学理论领域的学院主义和形式主义,主张文艺反映现实生活。葛兰西认为,脱离本民族现实生活的文学样式不可能对本民族精神的建立有益。

葛兰西看到,意大利民族的精神创造曾经对促进世界文明以及现代人!的产生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但在意大利本土,却没有很好地继承下来。如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的文艺创造和艺术精神,马基雅维利的政治哲学思想(在葛兰西看来,马基雅维利的政治统治思想,更像一把双刃剑,其思想的生命点在于与本国的实际相结合)等都对他国发生很大影响。相反,文艺复兴在意大利,却是民族精神倒退的开始,德&桑克蒂斯从意大利历史出发,则认为文艺复兴对于意大利是倒退的开始。![3]64倒退的原因在于,意大利人在对个人主义!接受的同时,却是对社会普遍价值的忽视,在意大利,并不热衷于对刚毅奋发的、唯美的生活的赞颂;军事统帅冒险家、伤风败俗者很少受到意大利人的注意,![3]63这种对他人漠不关心的唯我!思想,导致的是公共精神价值财富的湮灭,以至新的文化精神建立的艰难。

但葛兰西从人民群众对各种通俗小说的兴趣,看到了意大利民族民主风气在人民群众中的成长。在意大利流行的国外通俗小说类型,葛兰西归纳有七种[3]143,即:1 有一定政治 思想性和民主倾向的小说,如雨果、欧仁&苏丹小说;2 感伤类小说,如什堡、德古赛尔的小说;3 卖弄形式但具有反动、保守内容的小说,如蒙台班的小说;4 历史小说,如大仲马和朋松的小说;5 侦探小说,如勒高克、福尔摩斯等的小说;6 以幽灵、神秘为主要特色的黑色小说,如安娜&雷德克里孚的小说;7 科学惊现小说和航海探险小说,如凡尔纳、布斯纳的小说等。[3]143这些小说类型的流行,表明意大利人民群众中间要求民主精神的活跃,这种精神内涵现实主义!的精神欲求,尽管这些小说体现的是其他民族的社会生活,这些类型中的每一种,都体现着各自民族的特点!,但这体现出了意大利人民对艺术真实性的需求,而不是本国制造的贫乏的怪异的形式幻想。葛兰西痛惜在意大利竟找不到一个可与这些国外作家相媲美的民族作家,对上述各种类型的小说家逐一加以审视,竟然找不出一个成就卓著的作家。![3]144这便是意大利民族文学的历史现状。

从葛兰西对民族文学存在状况的历史描述中,可以看出,文学类型不是一个恒定的一元指数,而是体现出和纵向历史、横向阶层群体相联系的各种关系,通过这些关系,它表征的是一个时代的精神文化气候。

二、整合主义!与文学形式

整合主义!是将事物表现的不同方面,在一个新的认识层次上统一起来。从这一角度看,葛兰西的文学形式思想又是整合主义!的。具体表现在,它将内容和形式整合起来,将文学内部结构要素整合起来,将文学艺术和社会实践整合起来,将历史的和审美的整合起来。

我国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的文学形式思想,主张内容和形式的有机统一,但根本上强调内容主导,形式服务于内容。20世纪西方形式主义主张形式至上,形式吞没内容的思想。

葛兰西的文学形式思想,体现出的是历史的、辩证的特点,能够断言内容对于形式而言是第一性吗?在如下的意义上可以这样说:艺术创作是一种过程,内容的改变也意味着形式的改变![3]24,他接着又说,但谈论内容比谈论形式∃更为容易%,因为内容可以条理分明地加以概括。 不能令人满意的最初的内容,也是形式;事实上,形式一旦达到圆满的境地,内容也随之改变了。![3]24这就从实践的角度,对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做了有力的回答。在具体的艺术实践当中,有时是以意为先,特定内容决定特定形式的选择,如故事性的素材不宜于写成诗歌;有时是形式优先,如民族!、爱情!、灾难!、死亡!等母题形式,需要的是用一种新的血肉内容将它重新表现出来,焕发出新的人类存在体验,形式与内容的先后争执远不如创作实践本身更有说明力。

形式与内容相区分,是人类认识事物采取的策略方式,泯灭这种区分,带来的只能是语言的局促,甚至认识到偏狭。20世纪西方形式主义在追求普遍性的前提下,将文学研究归结为语言研究,总结出文学性!本质,本体论的文学形式,共时的文学结构等命题,不能不承认这些思想对文学认识具有重要的价值,但将一种研究文学的方法普遍化,进而得出唯一!的命题结论,只能导致形而上!的非历史判断。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