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语言说趣

民俗语言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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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言文化精深博大，既具有深刻的涵盖性，又有着丰富的表现力；具体到民俗中，一方面延续着对传统文化的正统承继，一方面又打上了对传统文化的反叛痕迹，同时也赋予了它十分有趣的心理特征。

不同时代的语言禁忌不去说它，各种民俗避讳也无须多谈，民俗语言往往比正儿巴经的书面语汇更生动鲜活。譬如人死不说死，说“老了”、“去了”、“走了”等等，这一委婉，比直接触及“死亡”就多了几分感情色彩和人情味儿。弄丢了或被盗了什么东西，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破财免灾”等等，一副倒霉相和懊悔劲儿就在自我安慰中少了些许。遭遇了什么祸事，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幸之万幸”；当官的被罢了官或告老还乡，说“无官一身轻”、说“总算可以歇歇了”等等，自我解嘲中又总能使无可奈何的沉重变得多少有了几分轻松。

某些“非正面语言”或“污言秽语”，在不同环境条件下针对不同对象使用，往往也可以演化出不同效果和不同意境。譬如长辈说晚辈“傻孩子”、丈夫说妻子“傻媳妇”、男人说女友“傻丫头”等等，“傻”字之中包含了许多的爱和呵护，听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更能感受到一种甜蜜、温馨的亲情。

“傻逼”，一个大都能意会的汉语俗成词组，语出何处，无从可考。虽然在辞书中难觅踪迹，但于民间却广为流传，而且使用率颇高。有时对某人愤慨到一定程度，在“操你妈”或“他妈的”之外，多以这个词相赠，大多用的掷地有声。可是，就是这个不雅的词儿，非愤慨时针对不同人使用，大都会出现一种其乐融融的情形。如老友间调侃打趣儿：“傻逼干嘛呢？”或“哈哈，你这个傻逼呀！”等等，说者和听者均不会以恶相向，这一“傻逼”，使两人默契的相对一乐，立时就更体现出某种深厚的阶级感情和臭味相投的亲密。“操”和“靠”等习惯性口语，不骂人时使用，也只是语气助词而已，此外不带有任何侮辱性攻击指向。

民俗语言还具有很强的跳跃性和伸张、反比性，在任何词语前加上“好、坏”或“有、无”一个字，那么所带给人的感受和认识就有了截然不同的两重天地。好人和坏人，有钱或无钱，好丈夫或坏丈夫等等，都能给人以充分的想象空间，并可使人生出颇多对人生和命运的感慨、感叹。“情人”一词的前面，如分别加上“有”、“无”，马上也就有了质的变化，不知多少悲欢离合与恩爱情仇要随之演绎出来。

花钱购买祭祀物品不说买，大多说“请”。寺庙和祠堂为供奉神灵和祖先的纯洁圣地，一沾上铜臭气，似乎就蒙上了一层侮辱。结过仇的人死了，咒人家去了“阴曹地府”、或“下了地狱”、“见了阎王”，自己的亲朋好友故去，则美化为上了“天堂”。民俗语言所表现出的心理特征中，反映了太多的自我欺骗性。

“一路走好”、“一路顺风”等等，本来是友善的祝福语，如分别对即将走向刑场的罪犯和要乘飞机出行的人讲，就有了诅咒人死的调侃和故意意味。“你永远活在我心里”，语意是忘不了对方、始终装着对方，如不是在悼词中使用，大概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句好话。就这里来说，民俗语言又有了它的限定性和特指性。

民俗语言有时也带有浓烈的性别歧视性。譬如，女人主动爱异性叫“勾引”；被人爱了，又指责人家为“祸水”；说女人“貌可倾国”，言外意是指其为“危害”；说女人“秀色可餐”，指为只能被动地被人占有；“启齿一笑”或“衣着艳丽”则常常被斥为“招蜂引蝶”；过去反对丈夫纳妾，被视为“嫉妒”，要被封建道德所斥责；就是不幸被辱，也被骂为“苍蝇不盯无逢的蛋”……民俗语言貌似漫不经心中，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打上了严肃的男权文化烙印。

闲来无事，翻了翻过去写下的东西，抽出若干词句，加上一点思索缀成此篇短文。有关于民俗语言的趣话和趣事还有很多很多，就留给语言学家和民俗学家去研究吧。民俗语言是汉语言体系中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与“歇后语”一样，其中不乏诙谐幽默，同时也有许多值得把玩、品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