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欧里庇得斯悲剧中的神祇形象

　Ξ　收稿日期:2009-03-09

作者简介:李红(1985—

),女,武汉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欧美文学研究。析欧里庇得斯悲剧中的神　形象

Ξ

李　红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武汉　430079)

摘要:在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中,神　形象显示出被质疑的一面。神先以乩示预知一切,再以无处不在的力量督促人物实现神示,最终神出面解决由乩示引发的问题,显示出万能神　与荒谬神示之间的悖反,构成对神的反讽。神对人生命的极度漠视,更表现出神的“非神性”。较之另两位古希腊悲剧家,欧氏对神的反思反映得最为明显。究其根源,被质疑的神　既是欧氏所处历史环境的必然产物,又与其所受师友影响,及其对人性的终极关怀密不可分。关　键　词:欧里庇得斯;悲剧;神　;宗教;怀疑论中图分类号:I10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924(2009)08-0146-03

作为古希腊三大悲剧家之一,欧里庇得斯对悲剧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其悲剧大多取材于神话传说,他笔下的神　一方面建构在传统宗教信仰的基础之上;,以及与人的关系上,显示出独特风格。

1　神　在情节结构方面的作用

总体看来,欧里庇得斯悲剧中的情节结构大致可以划分为“冲突、报信人与受难、挽歌、发现和

神的出现”五部分,具有“极强的宗教仪式性”[1]

。

其中,神　形象是贯穿悲剧情节发展的一条重要线索。

首先,在悲剧的开头或事件的起始处,神　常常以乩示的形式预示人物命运,可谓是“先知的神预知一切”。

例如在《希波吕托斯》中,爱神一开场就直接预示出主人公的悲惨命运:希波吕托斯将为他不敬爱神的言行付出生命代价。阿佛洛狄忒的独白,尽管没有诉诸祭祀者,却让观众了解了神的意图,因此也可算作神示,爱神以神力安排了人物命运的走向。更明显的还有《厄勒克特拉》和《俄瑞斯忒斯》两部相关悲剧。俄瑞斯忒斯在阿波罗神殿中得到了乩示:回国为父报仇———手刃其母及其奸夫。表面上,神的旨意是很正当的,但谁都知道杀死自己的母亲是“逆天”的行为。因此,这一神示必然让他陷入两难的处境。另外在《海伦》中,也有一段不太明显的“神的预示”:海伦在被神使赫尔墨斯带到埃及时,得到了“总有一天会回到斯巴达与丈夫团聚”的神示。这一预示并不是悲剧性的,但由此引发的特洛伊之战,以及在埃及老国王死后,海伦被新国王逼婚等悲惨的变数,又确实是与神和神的预示分不开的。

其次,神　在作出预示后,虽不再现身,但其乩示始终具有不可抗拒之力量,在人物对话和心理活动中得到反复强化,内心的挣扎终屈服于神的安排,构成了“神的无处不在”。

在《希波吕托斯》中,阿佛洛狄忒在开场“亮相”之后,就再没有在舞台上出现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对后事发展失去了影响力,恰恰相反,淮德拉正是在爱神力量的支配下,对希波吕托斯一见钟情,并向他坦承了自己的感情,但遭到了这位

第23卷　第8期V ol.23　N o.8重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

Journal of Chongqing Institute of T echnology (S ocial Science )

2009年8月Aug.2009

不信爱神者的极大厌恶。羞愧难当的淮德拉最终选择了自杀,看似反抗了爱情的魔力,却间接帮助爱神完成了复仇。与之相比,俄瑞斯忒斯兄妹的行动所受到的神示影响更为明显。在复仇过程中,阿波罗除了在俄瑞斯忒斯归国前作出乩示外,从未直接出现于主人公面前,可是观众却能时刻感觉到他的存在。神示一方面困扰着俄瑞斯忒斯,另一方面则使厄勒克特拉复仇之火日盛,她是督促俄瑞斯忒斯按照乩示施行报仇的真正监督者。最终,俄瑞斯忒斯顺从了神示,手刃仇人,但是这给他的“苦痛确是很明显”[2]922。

再次,当人物与其敌对势力的抗争达到最高潮———即将面对由“神示”带来的苦难时,神　再次出现,及时化解矛盾,即“一切的困扰由神解决”。较其之前的隐性存在,神在结尾处的出现十分明显。

《希波吕托斯》的结局是阿耳忒弥斯降临,向忒修斯说明了真相,安慰了希波吕托斯,并让他俩和解。同样在《厄勒克特拉》的最后,卡斯托耳兄弟出现了,在安慰两兄妹的同时,为他们指引了将来的道路。而在《俄瑞斯忒斯》的结尾处,阿波罗现身,重新划分领地,以促使矛盾和解。另外,《海伦》的最终结果是由卡斯托耳兄弟出面安抚埃及新王,化解了血光之灾。

这些“解围之神”对神的修正,充满了对神　体系的质疑和反讽[3],并且蕴含着一个悖论:全知全能的神犯下了需要另一个神补救的过失。如此一来,神示的荒唐与神解决一切的伟大,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反差,让人对“神”之为“神”产生怀疑。

2　悲剧中神与人的关系

神　除了在悲剧的开端、发展和高潮(结局)上的线索作用外,与人的关系也十分微妙。在悲剧中,神　对人物命运的安排表现出极大的随意性,对人的生命更是极度漠视。

有的神为了报复,甚至不惜赔上无辜者的性命。究其原因却只是一些看似合理的荒唐理由。或是因为这个凡人不信仰自己,就要置他于死地,如上文反复提到的阿佛洛狄忒对希波吕托斯的惩罚;或是因为此人并非亲生,就要千方百计的折磨他,正如赫拉在《疯狂的赫剌克勒斯》中,对赫剌克勒斯及其妻儿的残害。

与之相比,有的神对于自己忠实信徒受难的冷漠,更让人唏嘘。希波吕托斯虽不信仰爱神,但对狩猎女神却是无比虔敬的。在他生命垂危之时,阿尔忒弥斯现身了。虽然她安慰了希波吕托斯,但并没有力图去挽救他的生命。希波吕托斯在苦难中对女神的希冀,对生的渴望,与她“崇高的镇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同一悲剧中,淮德拉为她所崇拜的爱神建造了一座专属庙宇,但是爱神为了自己的复仇却不惜搭上了她的性命。淮德拉用自己的生命做了她所信之神的牺牲。

另外,有的神为求一己之誉更不惜出卖她人的婚姻,最著名的受害者莫过于海伦。在同名悲剧的开头,提到了故事的缘起———三女神赛美。爱神为了得到金苹果裁判帕里斯的垂青,便拿了海伦的床榻作为交换条件,从而得到了象征“最美女神”的金苹果。但是海伦已为人妇,这一交易的合理性便大打折扣。然而,也正是由于阿佛洛狄忒这“不光彩的交易”,使得落败的赫拉心中不服,于是略施手脚,让帕里斯只带走海伦的名字和一个云雾形象。如果只是这样,特洛伊战争就不会发生。但是宙斯为了要“给地母减轻众多凡人的负担”[2]539,便还是派神使赫耳墨斯将海伦从斯巴达的王宫带走。如此一来,战争便无可避免地爆发了。这个决定,在带给希腊英雄们荣耀的同时,也给双方人民造成了无数的死亡和无尽的苦难。神王宙斯此举对人生命的漠视达到了一个极致。

神对人生命的操纵与轻视,在古典时期的人看来,也许正展现出神那不可抗拒的神力。但对于具有人本意识的人而言,这却显现出神的“非神性”。欧里庇得斯当然属于后者。这在他与另两位古希腊悲剧家的比较中显得更为明显。

神的参与,在埃斯库罗斯的悲剧中已经十分常见了。在他的作品中,神被明显的赋予了伦理职能,神与人之间的冲突永远表现为人的迷误和神的绝对正确,并以神的胜利告终。而同样是处理“俄瑞斯忒斯杀母复仇”的主题,欧里庇得斯所侧重展现的是阿波罗为代表的神的荒唐,以及乩示给凡人带来的苦难。

同样是俄底浦斯的故事,同样与阿波罗的乩示有关,观看索福克勒斯的悲剧,观众往往会折服于命运不可抗拒的力量,思考人的生存。而在欧里庇得斯的《腓尼基的妇女》里,俄底浦斯的不幸作为背景出现,其中充满了对神的不满。悲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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