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狄德罗

狄德罗

德尼·狄德罗（Denis Diderot，1713—1784）是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领袖，《百科全书》的主要撰稿人，也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美学家，作家。

他出身于朗格尔一个手工业者家庭，最初受教育于当地的耶稣会，曾当过家庭教师、商店记账员、书店外文书翻译，后靠卖文度日。后来他父亲送他到巴黎大学学神学，准备当神父，但是他违反了父亲的意旨，放弃了神学，转到哲学和文学，1732年获文科硕士学位。狄德罗求知欲极强，一生著作极为丰富，他学识渊博，被认为是自亚里士多德以后涌现出来的具有综合精神的学者。

他的第一部哲学著作发表于1746年，在这部著作中，他明确表示对上帝的质疑，不久就遭到最高法院的禁令。狄德罗对文艺有广泛的兴趣，他论戏剧的著作主要有《和多华尔关于〈私生子〉的谈话》（1757），附在《一家之主》剧本后面的《论戏剧体诗》（1758）以及《谈演员》的对话（晚年写作，死后1830年出版）。论造型艺术的重要理论著作有从1759年到1781年评介历届巴黎图画雕刻展览的《沙龙》（Les Salons）和《画论》（1765）。他的美学观点散见于他的许多著作，而比较系统的论著是他在《百科全书》第二卷里发表的《论美》（1750）。

以狄德罗为代表的启蒙思想的核心是理性和自然。他将宇宙万物归结为由物质元素构成的东西的总和，认为在自然中只有物质，这是惟一的实体，而这种实体是单纯的物质，是构成人、动物等宇宙万物的元素。狄德罗进而将整个世界看作是统一于物质性的有机整体，这是带有辩证法因素的唯物主义自然观。至于他所使用的“理性”这个概念则包含两种含义，即与感性认识相联系的“理性认识”和启蒙意义上的那种“理性”，它是与盲目信仰某种权威、宗教、学说相对立的。

关于美的本质的问题，狄德罗认为美是客观事物所固有的。他所探讨的“美”，指的是“我们称之为美的一切物体所共有的品质。”“是这样一个品质，美因它而产生，而增长，而千变万化，而衰退而消失，然而，只有关系这个概念才能产生这样的效果。”他指出美的本质在于事物的关系：“我把凡是本身就含有某种因素，可以在我们理解中唤醒‘关系’这个观念的性质，都叫做外在于我的美；凡是唤醒这个观念的性质，都叫做关系到我的美。”这种关系是指借助于我们的感官，而为我们的理性所注意到的实实在在的关系。

狄德罗在进一步论证美时还从更深的层次分析各种类型的美，提出了“绝对美”和“相对美”的概念。“虽然没有什么绝对美，却有两种关系到我们的美，一种是实在的美，一种是见到的美”。关系到人的美都要经过观赏人的判断，而“判断总是几乎都只涉及相对美而不涉及绝对美”，因此这种美是相对的。而“实在的美”就是“只能是我在它们的组成部分之中见出秩序，安排，对称和一些关系”，是“孤立地单就对象本身”去看时对象所具有的美，无关乎对象与人的关系。由此可知，狄德罗所说的“实在的美”是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对象本身所固有的一些形式因素。

作为启蒙运动者的狄德罗也坚信艺术要模仿自然：“凡是自然所造出来的东西没有不正确的”。与卢梭一样，他认为当时的那种与“文明”相结合的自然是不自然，他们号召的“回到自然”就是要“回到原始生活”。他要求文艺向自然吸取原始、野蛮的气息，因为这种气息才具有诗意。但是狄德罗的美学

思想主要的还是现实主义的一面。他指出美与真都真实地反映了客观事物：“艺术中的美和哲学中的真都根据同一个基础。真是什么？真就是我们的判断

与事物的一致。”在自然与艺术的关系问题上，狄德罗也表现出辩证的观点。

他一方面指出艺术要模仿自然，另一方面也认识到艺术并不等于自然。他说到：“自然有时枯燥，艺术却永远不能枯燥”。所以艺术对于自然应该有所选择：“模仿自然并不够，应该模仿美的自然”。

狄德罗与西方其他思想家一样，也考虑到作为文艺的最高评价或审美鉴赏

标准的真、善、美的问题。他指出，艺术趣味并非是反复无常的，美是有规律

可以遵循的，是真、善、美三者的统一。他强调整体的美与真，认为美与真是

一致的、相通的，不过，美是诗人所创造的整体形象的真，不同于哲学家的抽

象的本质的真。并且，作品的美是渗透着作者感情的真，而非哲学家的纯客观

的真。他指出美一定是真实的，但并不是一切真实的东西都美，美是有高低深

浅之别的。他追求真、善、美的统一，“真、善、美是些十分相近的品质。在

前面的两种品质之上加上一些难得而出色的情状，真就显得美，善也显得美。”

狄德罗高度重视和强调文艺的积极作用，认为它有移风易俗改造整个社会

的巨大作用，从而赋予文艺从未有过的伟大的历史使命。他最关心的是戏剧，

并以辩证的态度看待古典戏剧，他一方面肯定了高乃依和拉辛的卓越成就，另

一方面反对古典戏剧的矫揉造作和清规戒律。他认为戏剧要宣扬德行，即“在

道德领域里对秩序的爱好”，因此，戏剧应该反映现实社会内容。在文艺复兴

时代莎士比亚等人的戏剧实践的基础上，狄德罗提出创立“严肃的喜剧”的主张。这一主张得到戏剧家博马舍的响应，他提出建立一种符合时代要求的介于

悲剧与喜剧之间的新剧种，即“严肃戏剧”，也叫“正剧” ，后人称之为“市

民剧”。狄德罗自己创作了两部“市民剧”《私生子》和《一家之主》，提出

要用这种以市民生活为题材的市民剧代替主要为封建宫廷服务的新古典主义的

戏剧。在这种“严肃的喜剧”中，狄德罗提出了一系列观点：强调戏剧的社会

道德教育作用，追求自然逼真的现实主义精神，并且主张处境决定性格，即他的十分著名的“情境说”。

戏剧是依靠演员在舞台上演出的，因此狄德罗深刻地研究了过去西方戏剧理论家很少注意的一方面，即戏剧表演的问题。在《谈演员》这部对话中，他所讨论的中心问题是演员在扮演一个人物时是否要“凭情感”，狄德罗的答案是否定的。在他看来，演员的矛盾在于他在表演之中，既要把所扮演的人物的情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使观众信以为真，受到感动，又要十分冷静，保持清醒的理智，控制自己的表演，做到恰如其分。

可以说，狄德罗在启蒙运动三大领袖之中是最杰出的。他认真地探讨了有关美学的各方面问题，提出了和新古典主义相对立的、带有鲜明启蒙思想特征的系统的美学体系。他一方面要求艺术接近现实，对近代现实主义起了促进的作用，另一方面强调文艺用自然的语言表现强烈的情感，也替浪漫运动作了准备。

（张淳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