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批评与诗歌解读

新批评与诗歌解读

李　屹

(西安外国语学院英文学院陕西西安710061)

摘　要:新批评,主张作品本体论,摒弃历史和传记的传统方法,转向文本内部寻找意义,对文本进行语言学的解读。这种将文学从“外在研究”转向“内在研究”的方法风靡欧美长达半个世纪,曾经是美国大学里文学研究的主要方法。20世纪中叶以后,西方文坛上新理论层出不穷,但是新批评作为形式主义的理论和实践,却从未退出过,其理论至今仍有重要影响。其文本分析的原则和方法业已成为诗学解读的基础和常规。本文在简述新批评的理论及方法的基础之上,以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诗为例,展示“细读”在诗歌解读方面的价值。

关键词:文学;新批评;形式主义;诗歌;解读

中图分类号:I1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544(2006)02-0080-05

Abstract:Suspicious of the bio gr aphical and histo rical appro ach,New Criticism tur ns inter nally into the tex t and st udies the liter ariness o f liter ature ther e.I t star ted in Euro pe and quickly spr ead to the U nited States and became the majo r appro ach in lit erar y studies in A mer ican univer sities in the fir st half o f the t wentieth centur y.Since then,new literar y theor ies hav e bo omed.In spite of that,N ew Cr iticism did no t g o aw ay.I t has ret ained its impor tant influence today.Its metho do lo gies hav e beco me a basis and convention in liter ary analy sis.

Key words:lit eratur e;N ew Crit icism;fo rm alism;poetr y;inter pr etation

新批评,即英美新批评派,也称形式主义、美学批评、文本批评和本体论批评,肇始于20世纪20年代。新批评认为文学的本体是作品,以此为出发点,凭借“其对文本内部研究的空前强调和深入研究”,它“传奇性地颠覆了偏于文本外缘研究的传统批评形态”(姜飞,1999),从30年代到60年代在美国的文学批评领域内,一直处于统治地位。20世纪中叶以后,西方文坛上新理论层出不穷,但是新批评作为形式主义的理论和实践,却从未退出过。其理论在为数众多的西方各种新潮文艺流派中继续作为一个必要的前提而存在,至今仍保持重要影响。其文本分析的方法业已成为西方学界诗学解读的基础和常规,比如女性主义、文化批评、解构主义等,仍都使用形式主义文本分析的方法作为其方法学的基础。本文的目的是,在简要评介新批评的理论及方法的基础之上,以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诗为例,展示“细读”在诗歌解读方面的价值。

一、新批评理论简述

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Fredinand de Sausure, 1857-1913)在其1915年出版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区分了外部语言学与内部语言学,说明外部语言学研究语言与文化,政治等关系,内部语言学研究语言系统‘自己固有的秩序’”。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对20世纪以来的西方哲学和人文科学形成巨大冲击。俄国形式主义者由此提出:文学学不能研究外部联系,应该研究文学内部的固有的秩序和结构。文学学研究的应该是文学的文学性。形式主义认为文学的本质在于形式。形式表现内容,创造内容,内容是形式的内容,形式就是内容。必须从形式关照文学,分析文学,总结文学规律(张首映,1980:130)。

新批评直承俄国形式主义而来,认为文学作品具有本体论的性质,文学的本体即作品,作品本身是文学活动的本源与目的。具体而言,一首诗即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和任何其他的事物一样,它就是自己,以其本身的存在而存在。每一首诗都是一个客观的、自足的、独立的艺术品的存在。这种主张把诗“首先当作诗而不是别的什么”来考虑的本体论美学观点,使批评者得以将注意力聚焦于文本,其重要意义在于它将语言还原为文学的主体,“颠覆了偏于文本外缘研究的传统批评形态”(姜飞,1999),使文学研究回到它的形式本原。

在作品本体论的基础之上,新批评者们努力建立自己的客观主义文艺观。他们认为,作者的感情或意图不能等同于诗的意义。他们批评那种在诗或文艺作品与作者的个人经验或意图之间划等号的观点,斥其为“意图缪见”。根据新批评的观点,以作者的心理动机作为批评依据,结果必然导致传记式批评与相对主义。新批评称,任何一首诗都是一个公共文本,批评者可以使用公共话语的标准和规则对其予以解读,而无需诗人个人经验、兴趣爱好及性格等因素作为条件。

在新批评之前,文学批评界占统治地位的是传记的和历史的方法,这种方法研究文本的历史背景和作者的生活状况,研究者努力在这些因素和作品之间建立联系,确定相互间的影响关系,从而印证文本的意义。虽然新批评并不绝对否认作品产生的社会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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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对于研究作品可能会产生有益的作用,但是,他们坚决认为,作者个人的生活和历史,如作者的意图一样,与作品的意义并不存在必然的因果联系。T.S.埃略特说“诚实的批评和敏感的鉴赏,并不注意诗人,而注意诗。”一首诗并非是诗人的个性及其情感的告白,相反,诗人致力于用语言表现人类普遍的情感。新批评理论强调的是,意义栖居于文本之内,而不是之外。

将作者、作者的生活以及当时的社会历史因素从文学的本体分离出去之后,新批评进一步地将读者也予以剥离。他们认为读者对作品的情感式的反应也不能成为有说服力的解读,对于这种错误,他们也有一个名称,叫做“感受缪见”。其错误的原因在于混淆了诗的意义及功能。谈一首诗对读者的心理影响属于印象主义批评,在新批评看来,这不是客观的批评,是非科学的。

既然意义既不存在于作者的意图之中,也不存在于读者的情感式好恶之中,更不能简单地将社会和个人历史的原因作为获得意义的可靠通道,那么,意义到底在哪里呢?新批评认为诗的意义存在于诗自身的结构之中,存在于它的形式之中。它论证说,任何复杂的事物都有一个结构,诗也不例外,作为艺术品,它有自己的结构和构成要素。这个结构及其形式要素和规则是可以分析的。通过科学的方法,人们可以发现存在于作品中的,赋予诗作以统一性并统领作品整体的结构。也就是在这一发现的过程中,诗的意义会逐渐显露出来。

根据新批评的观点,诗人是人类经验及其意义的组织者。作品的原材料是生活中那些令人困惑的、或自相矛盾的人类经验,诗人赋予它们以形式和构造。创作时,诗人最关心的是使用怎样的方式,使用怎样的形式和结构,可以作用于读者的内心,打动读者,在他们的心中引起情感的波澜,令他们见其所不曾见,从而使他们反思诗的意义。诗人最关心的是如何建立有效的结构,因为艺术的本质是结构,作为艺术家的诗人因而关心诗的结构,因为他懂得文本的意义来自结构。新批评重视的是,意义是如何通过诗中不同的,有时甚至是矛盾的成分的相互作用而获得的。

诗的主要特点,或曰结构的主要特点,在于其连贯性,即构成整体的部分之间的相互关联性。新批评认为诗是生命的有机体,一首诗中所有的成分都是相互关联的,每一部分都表现并支持诗的主题思想。在这样一个有机体的作用下,作品中呈现为矛盾冲突的思想、情感及态度,最终可以得到统一,能够在整体的结构下得到调和,最终实现统一。

从作品统一性的观点出发,新批评相信诗的形式和内容是不可分的。换言之,诗的形式或技巧是不能与诗的思想内容截然分开的。也就是说,诗的美(形式)与诗的真(内容)是联系在一起的。所谓“形式表现内容,创造内容,内容是形式的内容,形式就是内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一首诗就是一个和谐化了的整体,这其中包括张力的释放,紧张的消除,含混的澄清。诗,若要用一个比喻的话,它更像是一出芭蕾或一首乐曲。

二、新批评的方法概要

形式主义认为文学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形式,比如陌生化(defam iliarization),巴赫金(Bakhtin)的多声部小说,对话主义等。具体到诗歌而言,新批评把诗歌看作是诗人在创作过程中所考虑的一切形式因素的总和。语言在创造一个连贯的文本的同时,也创造了一个对我们具有影响力的能动体。诗歌作为这样的能动的艺术品,只有当我们对构成其整体的部分的本质,及各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有了充分的了解之后,我们才能够更好地理解这件艺术品并充分地欣赏它。不能充分辨认这些形式上的选择,对于诗歌的理解和欣赏就是不完整的。

既然新批评已经同“外部研究”决裂,完全“向内转”了,它便无处可去,只有进入文本进行“细读”。所谓“细读”,其实就是对作品进行细致入微的研读和评论。细读者主张认真、审慎、仔细地研读原文,从词、词组、词义及其关系中把握和解释原文及意义,从而阐释作品的结构和意义的“有机统一”,即“形式的内容”。文本,对于相信语言具有表现外部世界的能力的新批评派们来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新批评就是要在这里,并且只在这里,发现意义。

张力是新批评方法的核心观点之一。新批评者认为张力是构成诗歌的主要结构要素。他们在张力和矛盾中寻找诗歌的意义。诗的语言不同于科学语言,后者讲究精确,一是一,二是二,不允许含混。而诗歌则正相反,诗的语言常常是多义的,这种多义性可能表现为词汇的指称义与隐含义之间的矛盾,也可能表现为字面意义和引申意义的矛盾,也可能是抽象与具体的矛盾。张力即产生于这种多义性或含混的状态之中。以弗罗斯特的“Nothing g old can stay”中的g old 为例,它可以是“金子”,也可以指“黄颜色”,自然,它还隐含“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之意义。正是在这几种不同的意义的摇摆之中,新的意义被激发出来,使其有了自由驰骋的空间。接下来的一句“自然的第一绿是金”便是由张力而生的佳句。张力和矛盾是诗歌用语的本质的表现,它们使人在阅读时从迷惑而到达顿悟,产生强烈的快感。总而言之,在分析一首诗时,我们最先看到的是由于诗歌语言的特性而产生的矛盾和张力,然而,当“细读”的过程结束的时候,我们必须,而且也一定要发现所有的含混都得到消除。

在寻求张力及其解决的过程当中,新批评者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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