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震对宋明新儒学的误读及其思想的时代意义——兼对心之诸能力的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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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的治学思想

戴震的治学思想

戴震的治学思想由宋至清初,思想界主流绕了一个圆圈:“程朱理学—阳明心学—程朱理学”。

清初学者阎若璩曾在《潜邱札记》中指出清初学风的三个弊病,即陋、俗、虚。

为突破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在人们思维方式上所设置的藩篱,戴震作出了巨大的努力。

戴震幼年从学时就对宋元以来理学家随意解释经传、歪曲孔孟学说的原旨感到不满,对其宣扬的明心见性、明道穷性、主静主敬的那一套求学途径极不赞同。

他指责“宋以来儒者,以己之见,硬坐为古贤圣立言之见,而语言文字实未之知。

其于天下事也,以己所谓理,强断行之,而事情原委隐曲,实未能得。

①”他决心通过治经来还先儒的本来面目,揭穿宋明理学家托名诠经、实为乱经的实质。

他指出:“经之至者道也,所以明道者辞也,所以成辞者字也.必由其字以通其辞,由辞以通其道,乃可得之。

2”这是针对宋儒妄谈义理、轻视训诂之学而提出的。

他十分重视对名物的考证,主张通过文字音韵来判断了解古代经书的涵义,如他说:“凡故训、音声、算数、天文、地理、制度、名物、人事之善恶是非,以及阴阳气化、道德性命,莫不究乎其实。

3”所以戴震强调治经要获得“十分之见”,。

所谓十分之见,必征之古而靡不条贯,合诸道而不留余议,巨细毕究。

本末兼察。

若夫依于传闻以拟其是,择其众说以裁其化,出于空言以定其论.,据以孤证以信其通,虽溯源可以知源,不目睹渊泉所导,循根可以达杪,不手披枝肆所歧,皆未至十分之见也。

4”在这里,他强调学者治经必须“巨细毕究,本末兼察”,所得结论要合乎客观规律,经得起多方验证。

他教授生徒时,鼓励弟子独立思考,从疑章难句中发现问题,敢于怀疑旧注,责难先儒。

他纠正了许多后世对先秦经传的附会解释,在学术上多发古人所未发。

戴震对当时学人或称新立异哗众以扬名,或迎合名家附骥以得利的治学态度极为不满。

他指出“其得于学,不以人蔽己,不以己蔽人;不为一时之名,亦不期后世之名。

有名之见,其弊二,非掊击前人以自表爆,即依傍昔儒以附骥尾。

二者不同,而鄙陋之心同。

论述戴震的主要思想

论述戴震的主要思想

论述戴震的主要思想、着作及其影响一主要思想教育思想: 1,但却,“人虽有智有愚”他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素质是有差别的,但只是“等差凡几”。

所以他强调人只要通过学习,虽愚也可以“极而至“而智愚之甚远者盖鲜”“大致相近”,。

“虽愚必明”乎圣人之神明”。

他认为愚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加之以学,则日近于智”,。

因此,他强调“君子慎习而贵学”“士不通经,则材不纯,识不粹,不足他认为学生首当通经,这是学问的根本,他说:”以适于化理。

在学习方法上,戴震反对死记硬背或生吞活肃的“食而不化”的办法,认为“食而不化”不可能真正掌握知识。

因此,他主张自学自得。

“其得于学,不以人蔽已,不以已自蔽,不为一时之此外,戴震反对沽名而学。

他说:”认为为学者不应为了表现自己而挟击前人,也不应依傍过去人物,名,亦不期后世之名。

作前人的尾巴;不应以先入之见为主,也不应私智穿凿附会。

凡此都是说要注重独立思考。

而独立思考又必须“实事求是,不主一家”哲学思想2“执义理而后能考核”的学术思想,既反对程朱理学空谈义他提出过“由故训以明义理”、理的虚玄无物,又反对乾嘉考据的矫枉过正。

“道,犹行也;气化流行,生生不息,是故谓之他坚持“气化即道”的宇宙观,谓:”也就是说,阴阳五行永不停息的运动构成了道的“阴阳五行,道之实体也。

”并且说:道。

.真实内容。

、“生生者”与“生生而条理者”以及“自然”他重新梳理了“化之原”与“化之流”、“变,“本然”的关系,认为宇宙生命及其变化的源头是“仁”,“仁”是“生生者”“必然”、。

换言之,人道本于性,而人性源于天道;天道固,即“理”化之流”是“生生之条理者”“天无不善,人道、人性自然也就无不善;人的生命价值与宇宙生命的意义就融汇于于是,人合一”的境界:基于本然之德,归于必然之常,以全其自然之顺。

“就事求理”主要理学思想,可分为以下四种:?的自然观。

“气化即道,理到气中”“理欲统一”的伦理观。

的认识论。

“自然人性论”,训诂学思想3“因声而知义”等训诂学主张。

论戴震对宋明理学关于“意见之理”的批判

论戴震对宋明理学关于“意见之理”的批判

戴震(1724—1777年),字东原,安徽休宁人,是清代著名的汉学家和唯物主义思想家,皖派经学的创始人。

其在政治法律思想方面的重要贡献,是通过对宋明理学(尤其是程、朱宋学)的无情批判,阐明他政治法律思想的哲学基础。

宋儒强调“理”、“欲”对立,以为“不出于理则出于欲,不出于欲则出于理”,故而有所谓“存天理,灭人欲”的命题。

戴震通过挖掘先秦儒家传统典籍尤其是《孟子》一书的思想含义,力图辨明程朱理学已远离传统儒学,其中杂揉了道、佛二教的许多异端思想成分,从而以恢复传统儒学的本来面目相号召,从儒学的一系列基本概念的发掘及其相互关系的分析入手,在具体、系统阐发了他的政治法律思想基础上,对宋明理学关于“意见之理”进行了批判。

一、欲、情与理的关系戴震以为,“声、色、臭、味之欲”,“喜、怒、哀、乐之情”都是与生俱来的,“有是身,故有声、色、臭、味之欲;有是身,故有喜、怒、哀、乐之情”。

欲是用以“养生”的,情是用来“接物”的。

只是“情”的内容是处在伦理关系之中的——人生而有“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伦”〔1〕。

所以,养生与接物又被表述为:“欲者,有生则愿遂其生,而备其休嘉者也”,是在生命存在的前提下的人的自然本性:“情者,有亲疏、长幼、尊卑感,而发于自然者也”〔2〕,是人对伦常关系的情感反映。

那么,“理”是什么?它与情、欲的关系怎样?戴震说:“理者,尽夫情欲之微而区以别焉,使顺而达,各如其分寸豪(毫)厘之谓也。

”〔3〕也就是说:情欲的恰如其分的实现就是“理”。

1、以“情”定“理”理必须用情来定义。

戴震说:“理也者,情之不爽失也”,不存在“情不得而理得”的事情。

“情之不爽失”,就是既不超过又非不及。

这样,理又被定义为“无过情无不及情之谓理”〔4〕。

“不过又不及”也叫做“平”或“无憾”,故“情之至于纤微无憾是谓理”〔5〕。

做到“无憾”或“平”的基本方法是“反躬法”。

凡是自己的行为作用于或影响到别人,反躬静思这件事:如果他人这样做,从而影响到我,我能接受得了么?凡自己指责他人时,反躬静思这件事:如果他人以此来指责我,是否全部都符合我的客观状况,我能否全部接受呢?反躬法所以能符合客观实际,就是因为“理”是客观的:“天理云者,言乎自然之分理也”;同时,这个客观的“理”也是可以认识和把握的:“自然之分理,以我之情洁人之情,而无不得其平是也”。

试析戴震的理欲观及其意义

试析戴震的理欲观及其意义

试析戴震的理欲观及其意义戴震被誉为“儒学复兴”的先驱,他倡导“大同理想”,提出理想境界是“至诚、至明、至洁、至真”的,“理欲”则是戴震哲学的核心。

他认为,理欲即“理想的愿望”,是一个可以驱动人们前行并拓展人类文明的动力。

戴震的理欲观对于今天的社会意义重大,特别是在人们对未来社会的想象与探索过程中。

下面,我将通过阐述戴震的理欲观及其意义,并举例说明戴震的理欲观在当代依然具有现实意义。

一、戴震理欲观的内涵戴震将“理想”与“欲望”结合,将理念和行动紧密关联起来,提出了“理欲”的概念,强调理念和行动的内在统一和互动。

他认为,“理欲”是具有自我完善、自我约束和人类进步功能的理念行动,既体现了人的自我本体,又表明了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

换句话说,“理欲”是一种目标导向的、具有动力性的理念行动,是一个人类社会文明进步的核心动机。

二、戴震理欲观的意义历史的发展证明,人类社会文明始终在不断地演化和变革,在这个过程中,理念和行动之间的关系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这正是戴震理欲观的意义所在,从以下几个方面给出说明:1、理念与行动的动态互动戴震将“理想”与“欲望”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强调二者之间的内在互动关系。

在他看来,理想的实现需要行动来支持和驱动,行动的目标和方向则需要理想的引领和指导。

因此,构建一种理念与行动之间的动态互动关系,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实现理想,推动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2、理念与行动的相互激发在戴震的理欲观中,理念和行动的相互关系不仅是一种互动关系,同时也是一种充满激发力的关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欲望,理想的实现需要行动的支持和推进,行动的目标和方向则需要理想的引领和指导。

因此,理念与行动之间的相互激发可以加速理想的实现,促进行动的顺利推进。

3、理想的价值取向戴震认为,“大同”的理想境界是“至诚、至明、至洁、至真”的,他发明了“志君者弘大同”的口号。

这样的理想境界有助于培养人们的基本品质,帮助人们认识到自我本体的完美,明确自己的人生价值取向。

浅评戴震的义理之学

浅评戴震的义理之学

浅评戴震的义理之学戴震首先继承了经顾炎武等人倡导、惠栋确立的汉学的治学宗旨,高度重视文字、音韵、训诂等基本功的重要性。

他说:“经之至者道也,所以明道者其词也,所以成词者字也。

由字以通其词,由词以通其道,必有渐。

” 又说:“仆自十七岁时,有志闻道,谓非求之六经孔孟不得,非从事于字义、制度、名物,无由以通其语言。

宋儒讥训诂之学,轻语言文字,是犹渡江河而弃舟揖,欲登高而无阶梯也。

” 可见其对基础工具类学问的重视。

不过,由于清学的主体(考据学)大都属于形而下的学问,对学者的天分要求相对并不高,梁启超写道:“凡加入派中者,苟能忠实从事,不拘大小,而总可以有所成。

” 而形而上的学问才相对更需要天分,再加上人的普遍心理又希望别人认为其成就来自于天分而非勤奋,所以一些高才之士往往不满足于自己的学问一直停留在形而下的阶段,去研究些形而上的学问也是人之常情。

作为清学最杰出的代表,尽管戴震继承和发展了汉学的基本治学理念,并且在考据学领域建立了非凡成就,可是针对当时学术界开始普遍形成的重考据轻义理的局面,戴震坚持主张两者的结合。

他说:“言者辄曰:‘有汉儒经学,有宋儒经学,一主于故训,一主于理义。

’此诚震之大不解也者。

夫所谓理义,苟可以舍经而空凭胸臆,将人人凿空得之,奚有于经学之云乎哉?惟空凭胸臆之卒无当于贤人圣人之理义,然后求之古经:求之古经而遗文垂绝、今古县隔也,然后求之故训。

故训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圣人之理义明,而我心之所同然者,乃因之而明。

贤人圣人之理义非它,在乎典章制度者是也。

” 由此可见戴震认为固然不可离开考据空谈义理,可考据本身也存在着为义理之学服务的意义,所以戴震晚年最得意的著作并非其《声类表》、《声韵考》等考据之作,却是大谈义理的《孟子字义疏证》,这便不令人感到意外了。

在《孟子字义疏证》中,戴震首先斥责程朱理学导致的“后儒以理杀人”,把原因归为理学之理欲二分之说。

戴震说:“然则谓‘不出于正则出于邪,不出于邪则出于正’,可也;谓‘不出于理则出于欲,不出于欲则出于理’,不可也。

“由故训以明理义”——戴震哲学方法论思想的新阐释

“由故训以明理义”——戴震哲学方法论思想的新阐释

戴震“由故训以明理义”的哲学方法论不仅引起清代中期哲学的一个转向,而且还建立了清代汉学家哲学的典范,从而推动了中国哲学史上概念范畴意识的发展。建立新的典范的人都具有两个特征:一是在具体研究方面,他的空前的成就对以后的学者起着示范作用;一是他在该学术领域之内留下许多工作让后人接着做,从而逐渐形成新的研究传统。考据学思潮虽然酝酿已久,但是,自顾炎武提出“经学即理学”后,经学考证才开始发生革命性变革,从而奠定了清代学术的大局,从这个意义上讲,清代学术的范式是由顾炎武确立的,顾炎武的经学研究方法由戴震继承下来,即成为“由字通词,由词通道”的经学方法论,从经学史的角度看,戴震与顾炎武是一致的。但是,从哲学史的角度讲,戴震与顾炎武的思想还是有距离的。顾炎武反对脱离经学讲义理之学,反对脱离典章制度讲性与天道,以经学代理学的背后实际上是要以朴学代理学,取消义理之学的独立性。戴震虽然强调训诂、考据对义理之学的基础性和工具性价值,但从来没有想取消义理之学的独立地位,而且,突出义理之学的优先性是他一贯的学术宗旨,《孟子字义疏证》就是戴震在对经典的实证分析的基础上建立的义理之学。
《孟子字义疏证》从形式上看更象一部字典,实际上是讲概念范畴的,上卷专门解说理,中卷解说天道、性,下卷解说才、道、仁义礼智、诚、权。他在每个范畴标题下都标明了条数,以此说明这是采取了考据学的方法,这也是他在书名中用“疏证”的用意所在。在中国哲学史上,以范畴为核心来阐释哲学思想并非是戴震首创,南宋朱熹弟子陈淳的《北溪字义》已开先河,此书上卷阐释了命、性、心、情、才、志、意、仁义礼智、忠信、忠恕、一贯、诚敬、恭敬;下卷阐释了道、理、德、太极、皇极、中和、中庸、礼乐、经权、义利、鬼神、佛老。不过此书的目的在于阐释、推广朱熹的理学思想,其思维方式与宋儒无异。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则是以实证分析的方法来阐释其哲学思想,而非宋儒主观体证、形上体悟的方法。虽然孟子字义疏证所提到的范畴都是宋儒提到过的,但戴震以新的方法将其重新概念化,赋予新的内涵,重新概念化的过程正是科学革命(包括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标志,许多学者依照戴震的这一典范继续进行哲学研究,较有影响的有焦循的《论语通释》、阮元的《性命古训》、陈澧的《汉儒通义》、黄以周的《经义比训》,刘师培的《理学字义通释》、傅斯年的《性命古训辨证》。他们都是以训诂考据为工具建构自己的哲学思想,大大地推进了中国古代哲学概念范畴意识的发展。吴派领袖惠栋曾作《易微言》,其方法、体例皆与《孟子字义疏证》同,但其影响远远不如后者,而且其所论范围也仅仅局限于易学,钱穆称“当时吴派学者实欲以此夺宋儒讲义理之传统,松崖初发其绪而未竟。”[12]可谓知言。从这个意义上说,戴震确立了清代汉学家哲学研究的典范。

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

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

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
摘要:
一、引言
二、戴震的儒学治学思想
1.尊重经典
2.以实践为基础
3.强调“性”与“情”的统一
三、戴震儒学治学思想的现实意义
1.对当代儒学研究的启示
2.对现代教育的借鉴意义
四、结论
正文:
戴震是清朝时期著名的儒学家,他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本文将对戴震的儒学治学思想进行探讨,并分析其在当代的现实意义。

首先,戴震主张尊重经典。

他认为儒学的根本在于经典,只有深入研究经典,才能真正理解儒家思想。

戴震主张回归原典,对经典进行严谨的考据和解读,从而为儒学研究奠定坚实的基础。

这一观点对当代儒学研究者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提醒我们在研究儒学时,应充分挖掘经典的价值,避免脱离实际的空谈。

其次,戴震强调儒学治学应以实践为基础。

他认为,真正的儒者应该将儒
家思想融入到日常生活中,做到知行合一。

戴震主张通过实践来检验儒学理论,使之更加接近现实。

这一点为现代教育提供了借鉴,强调理论联系实际,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以适应社会的需求。

最后,戴震强调“性”与“情”的统一。

他认为,“性”是人的本质,“情”是人的情感,二者相互依存,不可分割。

戴震主张在儒学研究中,要关注人的内心世界,实现“性”与“情”的和谐统一。

这一观点为当代儒学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地理解儒家思想。

综上所述,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鲁迅早期小说创作:以《狂人日记》为例

鲁迅早期小说创作:以《狂人日记》为例

鲁迅早期小说创作:以《狂人日记》为例第一篇:鲁迅早期小说创作:以《狂人日记》为例鲁迅早期小说创作:以《狂人日记》为例鲁迅的处女作1918年5月,鲁迅的《狂人日记》发表于《新青年》杂志第四卷第五号。

这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用现代体式创作的白话短篇小说,开辟了我国文学的发展的新时代。

这篇小说以“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颇激动了一部分青年读者的心”。

所谓“表现的深切”是指小说深刻而有力地揭示了旧社会的吃人历史;而“格式的特别”则是指小说形式的现代化。

“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是对《狂人日记》非常精准的评价。

这部小说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清晰地呈现了现代文学与中国传统文化与外来思潮之间的复杂关系。

“格式的特别”《狂人日记》是一篇日记体小说。

这篇小说由十三则不标年月的日记构成,按狂人的心理意识活动来组织小说,打破了以情节为主、注重故事完整性的传统小说结构方式。

与传统第三人称小说侧重叙述外在事件不同,这篇作品以第一人称即主人公自述的方式,着重表现了“狂人”的内心状态,叙述带有主人公的感情意识,读者因此更容易站在“狂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作者择取“狂人”这一陌生的视角来表达重大的思想主题,具体描写“狂人”的种种病状,他的疯言疯语、偏执、妄想等等。

这就使“一个描写对象从其通常的感知领域转移到一个新的感知领域”,结果造成陌生感,“形成某种语义变化”。

读鲁迅的小说,你就会发现鲁迅在艺术形式的“陌生化”方面具有其他作家难以企及的自觉意识。

茅盾说过:“在中国新文坛上,鲁迅君常常是创造‘新形式’的先锋。

《呐喊》里的十多篇小说几乎一篇有一篇新形式,而这些新形式又莫不给青年作者以极大的影响,必然有多数人跟上去试验。

”鲁迅的文学创作开启了现代文学的诸多流派,比如《在酒楼上》、《孤独者》首开知识分子题材小说,《故乡》首开“乡土小说”之风,《故事新编》则引发了“借古讽今”型的历史题材小说创作。

这与他在“陌生化”的自觉意识是分不开的。

戴震性善说中的“礼”与“理”

戴震性善说中的“礼”与“理”

戴震性善说中的“礼”与“理”作者:褚叶儿来源:《中州学刊》2020年第03期摘要:在否定了宋儒的天理之后,戴震通过人性中的心知重新论证性善之说。

而心知不仅仅是一种理性认知,更确切地说,心知指向具体伦理活动中的具体行为,指向人伦日用之礼。

可以说,戴震或许忽视了程朱思想中的一些复杂面向,但是他对于宋明儒学中内向化、心性化的修养方式的批评,却同时体现出他对理学内部张力的敏锐洞察。

戴震对于礼的重视,是因为他认为,人只有在人伦日常中,在一个由礼组成的共同体中,才能真正成人。

关键词:戴震;人性论;礼;理中图分类号:B249.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20)03-0116-07在近代以来的学术史、思想史叙述中,戴震是顾炎武之后清代学术与思想的又一个代表人物。

作为清代“皖派”学术的领袖,学术界对于戴震思想的讨论方兴未艾。

纵观这些“戴震学”研究,学者们主要从其考据学与反理学的两个面向入手:一方面突出他在考据学上的成就及影响,另一方面强调他对程朱理学的批判意义,由此认为戴震的考据方法具有“科学精神”①,不仅如此,戴震对于情、欲的强调也被蒙上启蒙色彩。

然而正如葛兆光先生所提出的,对于其思想中“科学”与“启蒙”的凸出,都有将戴震“过度现代化”②的嫌疑。

在这两种研究视野以外,也有学者注意到戴震在礼学方面的研究③,可以说,戴震的礼学研究不仅是其考据学“深通训诂,究于名物制度”④的一个结果,更是清代学术史中礼理之争的重要环节。

换句话说,除了对古代礼制的具体考证辨析以外,戴震从理论上对于“礼”的正名亦是下启礼理之争讨论格局的重要一环。

本篇论文基于对戴震性善说的整理,旨在揭示其性善说中“理”与“礼”的关系——即在程朱那里用“理”来讨论的问题如何被戴震转化到他对“礼”的讨论之中,以及这种由理至礼的转换对于晚清礼学的意义。

一、归于必然适完其自然在中国哲学的传统中,儒家性善之说并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伦理或政治学说,事实上,它体现了儒家学者对于天地、宇宙、人性等基本概念的整体理解。

戴震理欲观及启蒙意义

戴震理欲观及启蒙意义

戴震理欲观及启蒙意义作者:刘小玉来源:《理论观察》2019年第06期摘要:明末清初,出现了严重的政治、社会危机。

在统治者进行理学统治、文化专制的环境下,理学家悉心考据使理学无力应对日益严重的社会危机,导致一批思想家对宋明理学的反省和批判,酿成明清之际思想启蒙运动,戴震就是启蒙运动的重要代表人物。

戴震批判宋明理学“理欲对立、以理杀人”的观点,提出人性包含了对欲望的追求和满足。

他从自然、必然的视角出发,提出了“理存于欲、理欲统一”的理欲观,进而提出用合理的方式引导人欲使社会维持固有秩序。

戴震批判“存天理,灭人欲”的观念冲破了宋明理学的禁欲观念,在哲学上具有反权威、反传统的精神。

他提出“理在欲中,以理节欲”的思想,将人们从封建礼教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其启蒙思想对后世的世俗生活和思想观念影响深远。

关键词:宋明理学;理欲观;启蒙中图分类号:B249.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9)06 — 0033 — 03明末清初,封建社会已经步入晚期,出现严重的社会危机,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政治方面的农民起义。

明朝中期以后,土地兼并现象严重,出现了贫富极端不均的情况,国家除了收取正常供奉外,还征收高额田赋,造成大量居民背景离乡,社会生产遭到严重破坏,最终导致农民起义。

二是思想领域程朱理学衰颓。

明中叶以后,商业贸易发达,资本主义萌芽,农民弃农从商,出现“弃本逐末”的思想,导致追求奢侈、高消费之风盛行,传统伦理道德观念受到了猛烈冲击。

在社会出现严重危机的条件下,统治者把程朱理学视为永恒不变的绝对真理。

“文化专制”造成了思想僵化和学术停滞,致使知识分子空谈心性之学,不能拯救社会危机,消除社会弊端;明朝灭亡后,一批有识之士对历史进行了深刻反省,他们深感理学残害百姓、危害国家,从而开启了中国早期的思想启蒙运动。

戴震就是中国早期思想启蒙运动的参与者和推动者。

一、戴震对宋明理学理欲观的批判戴震从小生活在腐朽的社会统治之下,激起了他对理学的政治、社会风气的强烈批判,他直接把批判的矛头指向滥用理学工具的封建统治者和社会强势群体,发出了“以理杀人”的呼声。

陶清:关于戴震思想在中国社会历史发展中的地位和意义的省思

陶清:关于戴震思想在中国社会历史发展中的地位和意义的省思

陶清:关于戴震思想在中国社会历史发展中的地位和意义的省思内容提要:戴震思想的研究,长期停留于汉学与宋学、经学与理学以至于“欲”与“理”的方法之争和概念之辩以及唯物与唯心、理学与反理学的思想路线斗争的理论研究层面上,遮蔽了戴震思想在中国古代思想尤其是儒学思想发展历史以至于中国社会历史发展中的地位和意义,从而也就不能全面地、准确地和完整地评论和判定戴震思想的真实价值和历史贡献。

从宋明理学以及儒家思想的历史发展尤其是其内在的思想理论的继承和发展的关系、这种传承关系所导致的原有思想理论的深层结构的深刻变化,以及这一变化所产生的理论与实践关系的变动的社会影响三个方面,反省和反思戴震思想的地位和意义,重新评判戴震思想的真实价值和历史贡献。

得到的结论是:首先,从宋明理学的发展历史看,戴震是新安理学的终结者;其次,从儒家思想理论自身继承和发展的历史实际看,戴震是儒家思想理论自身继承和发展的哲理化进程的终结者;最后,从理论与实践的关系看,戴震是通过关于“理欲之辨”的理论批判所实现的对于“理学思辨模式”的片面的和偏激的思想实质及其反社会和敌视人的社会功能批判的实践批判者。

2022年10月19日,是戴震诞辰298周年纪念日。

戴震生前逝后,各种评论纷至沓来且褒贬不一。

值得注意的是,关于戴震思想的评价——无论褒贬抑扬还是批评推崇,大都将之置于或经学巨擘或理学大师、或唯物主义哲学家或唯心主义哲学家、或理学卫士或反理学斗士以至于崇“欲”贬“理”的“自然人性论”、扬“实证”抑“空谈”的“近代科学启蒙”先行者的正相反对势不两立的思维框架之中,也就是二元对立非此即彼的“定性研究”思维模式之中,且纳入预设褒贬是此非彼的价值评判框架之内,从而不能准确地理解戴震思想的真实情形。

根据最近二十年来本人的相关研究,笔者认为:二元对立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和预设褒贬是此非彼的价值评判方式,正是戴震通过关于“理欲之辨”的理论批判所实现的对于“理学思辨模式”的片面的和偏激的思想实质及其反社会和敌视人的社会功能的揭示,恰恰是戴震力辩严斥警诫世人的理学弊端思想痼疾和“以理杀人”警世恒言的思想源头,也是戴震思想对儒学思想历史发展以至于中国古代思想发展历史的突出贡献;在笔者看来:对于经历过“斗争哲学”和“两个凡是”的思想禁锢、“姓资姓社”思想争锋和“市场”与“计划”、“效率”与“公平”的思想纠葛以及“法治”与“人治”的思想转化之当代中国社会来说,戴震思想对中国古代思想发展历史的突出贡献不仅弥足珍贵而且是当下时代之亟须。

戴震“人欲肯定”论与“无私”主张的思想意义(PDF X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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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之类的欲望从去人欲的对象中做了剔除(朱熹:《朱子语类》卷94),即除了维持最低限度生活的生理欲求 以外,其他的一般欲望均被定义为“去人欲”之“欲”(朱熹:《朱子类语》卷13)。所以,当他们的这种理论体系融 入到社会中的时候,很可能表现为严格的禁欲主义。
二、戴震的“人欲肯定”与“私”概念的分离
从经济层面上看,宋代新儒家们理论中私、欲概念的结合,以及因此而对禁欲主义的极度追求,这些最终
2012年9月(碧s33影第9期)
(Dong
Yue
Tribune)
戴震“人欲肯定”论 与“无私"主张的思想意义
[韩]崔亨植
(湖原大学中国观光通商系,韩国・首尔)
Hale Waihona Puke [摘要]戴震虽然在肯定人欲这一点上与宋代新儒家的思想有所差别,但他这种有意回避欲望的冲突以及由 此而可能引发的社会问题的倾向,又与黄宗羲主张的“自私自利”有所区别。戴震思想的特征是他不仅肯定了人生 理上的欲求,而且对生活上的欲求在个人问题的层面上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在他的思想里,人欲不仅是个体的欲 望,甚至是扩展到社会层次的欲望。但在解决从中所可能发生的欲望冲突时,他强调了“无私”这个概念。这一方 面反映了明清时期小商品经济的成长,另一方面说明他意识到了当时经济关系中诉讼的频繁发生以及官商相连、 社会阶层的分化等当时一系列社会矛盾的复杂性和深刻性。也就是说,他注意到了“富民”成为经济弱势群体新的 加害者,因此主张通过调节对欲望的追求从而达到调和社会矛盾的目的。在这个意义上,在近来西欧资本主义国 家的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导致的贫富两极分化在世界各地引发抗议示威的形势下,戴震的主张对今后市场经济正 确方向的探索具有深刻的启示作用。 [关键词]人欲肯定;无私;节欲;戴震;朱熹;新儒学 [中图分类号]K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353(2012)09—0090一05

【名家论孟子】(19)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

【名家论孟子】(19)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

【名家论孟子】(19)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戴震,是清代乾嘉学派的代表人物、学者、哲学家和思想家,字慎修,号东原,安徽徽州休宁隆阜(今黄山市)人。

戴震自小聪慧,曾有《戴震难师》的故事:“戴震十二三岁时,在私塾里读到《中庸》的某一段,戴震问塾师,这段话怎么知道就是孔子说的,是孔子的学生曾子转述的、是曾子的门生记录下来的?答曰:这是宋朝朱熹说的。

戴震问:宋朝朱熹离孔子多少年了?答曰:差不多两千年了。

戴震问:宋朝的朱熹是怎么知道差不多两千年前孔子说过这样的话、经过这样的转述和记录呢?”从这则故事就可以看出戴震“实事求是、言必有据”的治学态度。

戴震既是乾嘉考据学久负盛名的“皖派宗师”,又是在儒学内部最早批判“以理杀人”的思想家。

其视个体为真实、批判程朱理学的思想,作为中国文化现代转型的本土资源,对晚清以来的学术思潮产生了深远影响。

戴震本人也被梁启超、胡适称为中国近代“科学界的先驱者”,他的主要哲学思想就集中在《孟子字义疏证》这本著作之中。

“仆生平著述,最大者为《孟子字义疏证》一书”。

戴震作为批判程朱理学的先驱,之所以要把自己的思想融入《孟子字义疏证》,宋明理学的伦理阐释来源于孟子。

孟子将人性(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说成是上天赋予人的先天本性和本能,在赋予仁义道德形上性的同时,使践履仁、义、礼、智之善成为人的行为追求和神圣使命。

孟子将仁义道德和宇宙本体——上天直接联系起来,引导人通过道德践履与上天合一的做法被宋明理学家发挥得淋漓尽致,由此,天人合一的模式被固定化和程式化。

孟子推崇的“四端”被宋明理学家奉为宇宙本体,将仁义礼智作为天理来讲,是人生而俱有,不可违背的。

其次,孟子发挥心之作用知性知天的致思方向被宋明理学家提升为道德践履功夫,被大力推崇,最后,孟子“四端”与四体对举宋明理学中开先出双重人性论,宋明理学继承孟子这一论述被发展出来“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的断言。

可以说,宋明理学的主要范畴、基本特征、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都和孟子有关,在各个层面都显示出孟子思想的特征。

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

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

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最新版】目录1.戴震对儒学治学旨归的理解2.儒学治学旨归的现代意义3.戴震辨析儒学治学旨归的方法正文戴震是清代著名的思想家和教育家,他对儒学的研究具有深刻的见解。

在《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一文中,戴震详细地阐述了他对儒学治学旨归的理解,并通过辨析的方法揭示了儒学治学的核心理念,这对我们现代人理解儒学治学的意义以及研究方法具有重要的启示。

首先,戴震认为儒学治学的旨归是“明德、亲民、止于至善”。

这一观点源于《大学》中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戴震将这一理念理解为儒学治学的最高目标,认为儒学者应当通过学习、实践,达到明德、亲民和至善的境界。

明德是指通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使自己具备高尚的品德和道德修养;亲民是指以仁爱之心对待百姓,关注民生,为民谋福祉;止于至善是指在治学过程中,不断追求卓越,努力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

其次,戴震认为儒学治学旨归在现代社会仍然具有重要的意义。

儒学强调的道德修养、仁爱之心以及追求卓越的精神,都是现代人所需要学习和追求的品质。

尤其是在当今社会,人们更加关注道德沦丧、人心不古等问题,儒学治学的旨归正是针对这些问题提出的解决之道。

通过弘扬儒学治学的精神,可以帮助现代人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提高道德水平,关注民生,促进社会的和谐与进步。

最后,戴震辨析儒学治学旨归的方法值得我们学习。

他在研究儒学治学旨归时,既注重文本的解读,又关注实际的应用;既深入挖掘儒学的精神内涵,又关注儒学在现实生活中的价值。

这种辨析方法不仅使得儒学治学的旨归更加清晰明了,还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研究儒学的有效途径。

总之,《戴震关于儒学治学旨归的辨析》一文为我们揭示了儒学治学的核心理念,以及其在现代社会的重要意义。

同时,戴震辨析儒学治学旨归的方法也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儒学的有效途径。

[哲理化,儒学,进程]浅谈戴震与儒学哲理化进程的终结

[哲理化,儒学,进程]浅谈戴震与儒学哲理化进程的终结

浅谈戴震与儒学哲理化进程的终结从根本上说,以孔孟为代表的原始儒学,就是道德治理学问。

随着中国社会各种矛盾在历史进程中的深化和激化,以及各种学术思想和流派为争夺占有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话语权力而展开的角逐,启动了儒学思想发展的哲理化进程。

其中,孟子出于思想论战(辩杨墨)的需要,过多地讨论了心性、善恶等理论问题,使得原本在孔子那里隐而不显、悬设喻义的性与天道命题浮出水面,开启了儒学自身哲理化进程的源头活水;汉唐儒学关于天与性的反复谈论,实乃孟子所开启、荀子推波助澜的儒学自身哲理化进程的源头活水之滥筋;至宋明新儒学,关于理气、理欲、心性、知行条分缕析的概念辨析和因果主导的逻辑推论几呈汪洋之势,儒学自身哲理化达致峰巅。

明末清初,尤其是明清鼎革的历史事变,天崩地诉的社会现实迫使一大批思想家,特别是其中的儒家学者深刻反思和反躬内省自己的社会责任和历史使命问题;改弦易辙、拒斥理学(宋明新儒学)的路径依赖以回归原点,成为当时的哲学思想大家的基本共识。

然而,由于明末清初特定的社会历史环境、特别是清初统治者的思想文化禁锢政策实施和当时的哲学思想大家的明遗民社会角色的自我选择,他们的思想对当时的社会运行甚至于学术理论界的影响极其有限。

由明末清初哲学思想大家所发韧的、终结儒学哲理化进程以回归原始儒学本旨的历史任务,最终由戴震完成。

一、生与死:理想道德悬设与人的生存权利的冲突原始儒学关于伦理准则和道德规范的文化设计,兼具德性论和规范论的双重内涵。

一方面,它以追求个人的德性完善为目标,主张通过个人的道德修养和践履及社会角色的准确定位,以个人德性的力量自我实现和确证自己的生命价值和生活意义;另一方面,它又通过善与恶、应当不应当等规范调节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力图在实现个人德性完善的同时实现社会秩序稳定和谐,并以之确证个人德性的功德圆满。

由于兼具德性论和规范论的双重内涵,原始儒学关于伦理准则和道德规范的文化设计就给人以整体圆融而无偏弊、普适的恒久魅力,以至于人们相信不仅可以据之听讼断狱,而且半部《论语》就可以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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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戴震是十八世纪清代考据学运动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把考据学的方法与对义理的阐释结合起来,对儒家经典进行了重新解读:他以“血气心知之自然”言性,性无不善,然不免有“失”,所以必须通过对理义的学习以使同样是出乎自然的“心知”进于神明,如此方能使心之“反躬”在情欲之流行中把握到理。

基于这样一种理解,他对宋明儒的心性之学,对他所以为的程朱理学身上的老、释、陆、王的成份进行了批判。

然而这种批判却是基于对性、情、理、欲等一系列基本概念及宋明儒所谈论的问题的误读,这种误读使戴震在贯彻其思路时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为了解决这种困难,戴震最后对“心”的理解超出了传统儒家的立场,而使人心带上一种知性甚至理性的色彩,从而预示着近代哲学的发端,其思想的时代意义也正于此。

编辑。

明季以降,学术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士人们有感于家国之痛,慨然以天下事自任,经世致用之学于是大兴。

对宋明新儒学之“空疏无用”的批判导致了重新建构儒学传统的努力,即通过运用一种极具实证精神的训诂考据的方法来恢复儒家经典的本来面貌,清除佛道教义对经典的污损。

这样一种传统对十八世纪的考据学派的意义在于它提供了一种新的解读经典的方法。

这样一种方法最终导致了对儒学经典的道德特征的忽视,在他们看来,自然科学(指他们对天文、历算、算术和地理等方面知识的兴趣)和文献考证等技术手段对于经典的解读才是本质重要的。

然而,他们对宋明新儒学的批判显然是基于一种误读,这一方面是由于批判本身的要求;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们所运用的以考证为特征的儒学话语使他们无法读懂宋明儒所讨论的那些问题,这些有关道德践履、心性修养的问题对于他们的努力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然而这种误读却是必然的。

晚明以来,社会生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人们开始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领会他们所处的世界,人心开展出另一种向度。

基于这样一种变化,人们是以自己领会世界的方式去面对古人生活中所特有的问题,如此,误读就不可避免了。

不过,这是一种了不起的误读。

因为他们在这种误读中阐明了自己所属的那个时代的内在意蕴。

而所有这一切,都在戴震身上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

戴震是十八世纪清代考据学运动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同时又是那个时代的最后一个哲学家。

戴震在其最重要的哲学著作《孟子字义疏证》一书中把考据学的方法与对义理的阐释结合起来,他从对经典中理、气、性、情等基本概念的考释入手,认为只要通过运用考证的方法,清除其中佛道的成分,就可以经纠正朱熹及其他新儒家学者对这些概念的错误理解,从而得以把握《六经》、孔、孟之真精神。

但我们有理由怀疑,这种实证的方法对于本不属于认识领域中的真理的把握是否是同样有效的。

对戴震哲学的分析,不仅要考察晚明以来学术史的变迁及社会生活的变化对学术的影响,这自然是一个极重要的方面,但我们在此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考察其思想,即直接从概念本身入手,分析戴震和宋明儒在一系列基本概念上的不同用法,来说明人心的变化,进而说明社会生活的变化。

在我们看来,有此理,必有此心;无此心,必无此理。

一切学术最终都是对心的研究,或者说,一切学术研究必然都是对心之某种存在的显明。

心由于所面对的事物本身及其所处的条件(中国人称之为“时”)的不同,因而有种种不同道理的把握,然统而言之,不过是同一个心的不同妙用。

因此,我们解读戴震哲学的方法与戴震解读儒家经典的方法是不一样的。

既然学术是对心的阐明,因而一种学术被了解为一个体系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

正是出乎把戴震哲学从一种体系来解读的目的,我们的做法难免会引起那种实证研究的不满,在我们看来,这并不意味着把某种东西强加给戴震,我们仅仅是把戴震本人说得不清楚的东西说清楚,把他想说而又未能表达出来的东西给他说出来。

因此,我们分析戴震哲学的目的所在,便是要把握戴震是如何阐述心的某种不同于传统中国人的运用,即阐述心之知性乃至理性运用的方面。

并且我们把戴震的这种误读看作是对心之某种运用的执着,而未在一种更深的基础上把这些不同运用协调起来。

如此看来,具有实证精神的考据学运动的意义并不在于对宋明心性之学的批判,也不在于对儒家经典本来面貌的或多或少的把握,而是在于这种考据的方法阐明了心之不同于良知运用的一面,他们所阐述的道理不过是这种运用的结果。

而这正体现了明季以来社会生活所发生的深刻变化,这种思想的时代意义也正在于此。

一、天理与分理戴震对“理”的理解存在着两个基本混淆:其一,未把“物之理”与“人伦之理”区别开来;其二,认为理只是“分理”,而把“天理”与“分理”等同起来。

先谈第一点。

戴震一方面认为“理在物之质,曰肌理,曰腠理,曰文理”(《孟子字义疏证》卷上,以下简称《疏证》),另一方面又认为把握这种理是“智之事”、“圣之事”,须“反躬而静思之”方能有得,因而戴震说:“理也者,情之不爽失也;未有情不得而理得者。

”(《疏证》卷上)显然,前一种理指的是“物之理”,而后一种理指的只能是“人伦之理”。

理有不同,去把握这种理的心便有不同。

因此,这两种不同的理应属于心之不同能力所把握的对象,前者属于知性能力所把握的对象,后者属于良知所把握的对象。

显然,我们不可能以一种知性的态度(俗称为科学的态度)去把握、去体会人伦之理(如见父知孝,见兄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之类),也不可能以一种反躬的态度去把握物之理(俗称为自然规律)。

戴震却把二者混在一起说。

戴震虽然没有区别开这两种对象,但在最初对他的批判工作来说是影响不大的,因为批判的对象和任务决定了他撇开物理,而只谈人伦之理。

然而,当他的思路进一步贯彻下去时,这种混淆的严重性便表现出来了,他竟然企图以一种知性的态度去把握“理”。

在戴震看来,心是通过反躬这种活动去扩充已有的德性,而使情欲之发而中节,“无过情无不及情”,“节其欲而不穷人欲”(《疏证》卷上),如是之谓理;但是要在心对情欲的主宰中把握到理,还系于心的另一种能力,这便是“神明”,心的这种作用“如火光之照物”(《疏证》卷上)理义之得,不能“求之所照所察之外”(《疏证》卷上)。

就是说,一方面,通过心之反躬活动,已经构造了一个理在那里了,此为“不易之则”;另一方面,要使这种理具于心,还必须通过心知之“照”方能有得。

仅仅到这里,戴震的思路跟宋明儒还是一样的,但是进一步下去,戴震的毛病就出来了。

他认为人伦之理是可由知性(戴震的问学主要是从这层意义上说的)而把握的,即通过问学而获得某一方面的理义,而使我认识到心知之蔽所在,情欲之失所在,在这种认识的支配下,我就通过反躬去做那为善去恶的工夫,以克服情欲之偏私。

就是说,心之活动的根据是在我之外的,不问学,不去除心知之蔽,我就根本不能做那反躬的工夫;而宋明儒则认为每个人与生俱来就有这种要求,而不待于学。

戴震的困难在于,他无法说明作为知性对象的“理义”是从何而来的,他最后把这归之于有一类“生知安行”的圣人,心知自然无所蔽,因而自能做那反躬的工夫,于是理义毕具于圣心矣。

我们发现,戴震的这种立场主要源于他对根据之先验性的否定,那么,当我们讨论他的第二个混淆时,这种立场便得到更明确的体现。

戴震对宋明儒的误读也正是基于这种立场。

戴震认为理只有“察之几微而必区以别之”才能达到,而天理不过是“言乎自然之分理”(《疏证》卷上)。

注意,这里的“察”绝非指一种知性的态度,而是“以我之情絜人之情,而无不得其平是也”(《疏证》卷上),“察”实际上只是指反躬这种活动。

另外,“自然”也绝非指作为知性对象的自然界,而只是用来说明情之不由外部强制的特性,得其情,便是得其条理之自然。

我们发现,戴震是明确把天理与分理等同起来的,或者说,戴震是反对宋明儒意义上的“天理”的,而把天理诠释为“分理”。

戴震的这种努力是与他的哲学企图与理论基点分不开的。

在他看来,承认天理是一种先验根据的话,就不免将理视作一物,而使理气分离开来,而只有把理看作是“分理”,才能避免此病,由此他说:“理在事情”,“是故就事物言,非事物之外别有理义也。

”(《疏证》卷上)而我们在此要考察的则是戴震何以有这种“理气不二”、“理在事情”的主张,这就需要对天理和分理这两个概念本身分别作一番梳理,考察这两个概念是如何可能的,这就导致了对“心”这个概念本身的分析。

康德在《判断力批判》的《导论》中把人之心意诸机能区分为认识机能、快或不快的情感机能和欲求机能,在我们看来,这实际是对人之存在的根本状态的说明,即把人之根本存在区分为知、情、意三个方面。

戴震本人亦讲人是知、情、欲三者的统一,但认为这只是“血气心知之自然”(《疏证》卷下),因此也仅仅是从经验层的意义上理解人之存在,和我们这里所说的不可同日而语。

在我们这里,人是在一种本体(我们称之为“存在体”)的意义上被了解的。

而与这三种存在相对应的则是三种基本能力,我们称之为知性、良知与理性,这三种能力是对人之作为知、情、意三种存在本身的一种规律的把握。

这种规律纯粹基于反思,即对自身作为某种存在体的意识,这种规律在其地位上大致相当于中国人所说的那个“道”,即人之作为情之存在体的那种规律。

注意,此处我们所讲的“规律”完全不同于西方人所说的作为知性对象与结果的自然规律,倒是康德讲的“道德规律”是在这个层面上讲的,它是人之道德活动的先验根据,对它的把握系于心之能力所包含的反思的方面。

借用康德的概念,心之诸能力都可区分为这样两个方面:构成性的方面与调节性的方面。

构成性的运用属于这种能力本身,而调节性的运用则属于对这种能力运用的反思或反观。

前者指属于那种存在体本身之规律的具体运用,譬如,对于理性来说,指一意志存在体按照自身的规律(理性规律或道德规律)去对待种种具体的法则,那么他便是道德的。

而后者指在某种存在体的活动中对那种规律的意识或观照,譬如,对理性来说,便指在对道德规律的服从中意识到了上帝作为道德立法者的存在,所以康德说,他很难想象一个有道德的人心中却没有上帝的存在。

对于中国人来说,其基本的存在是作为情感,而与之相对应的能力则是良知。

良知包括两个方面:一种是良知本身的构成性运用,它因具体事物的不同而把握到不同的道理,戴震称之为“分理”。

古人对“时中”与“和”的把握便是基于这种能力的运用,这种能力颇类于佛家所说的“后得智”,而其运用的特点便是儒佛两家皆喜言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情顺万物而无情”。

另一种便是良知的调节性运用,良知通过这种运用,而观照、体证到天理之流行,即在万殊之分理中体察到“不一不异”的天理,宋儒言“理一分殊”便是基于这种体验,这种能力犹如佛家言“根本智”,善恶是非之辨明便系于这种能力。

但佛家所言之“根本智”与“后得智”与良知活动是不同的。

“根本智”是对性空本体的观照,是对道的体验,需要经过一定的修行方有可能,它是达到“后得智”的一个必要的阶段;而良知的那种辨明善恶是非的能力则不然,它的这种能力的运用仅仅表明它包含有性善本体作为其先验根据,但却不一定有对先验根据、性善本体的体验,可是也不排斥有对这种本体的意识,这也是王门弟子经常有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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