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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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树林
E. M. 福斯特(1879-1970)
几年前我写了一本书,部分内容谈到英国人在印度所遭的困境。美国人觉得自己若在印度不会如此窘迫,读该书时便无拘无束,他们越读越自在,其结果是让该书的作者赚取一张支票。我用这支票买下一片树林,林子不大,几乎没有什么树,还有一条该死的公共小道从中横穿而过。但这是我拥有的第一份财产,因而如果别人和我一样感到遗憾,那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因恐怖而生变的语调,会对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重要问题:财产对人的性格产生怎样的影响?我们这里不涉及经济学,私人财产对整个社区的影响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也许是个更重要的问题,我们只从心理方面进行探讨,你所拥有的东西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我的树林又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呢?
首先,它让我感到有负担。财产确实能起到这一作用。给人负担从而让人进不了天国。《圣经》中那个不幸的百万富翁并不坏,只是胖而已,他大腹便便,屁股浑圆,在水晶门内东挪西插想挤进去,肥嘟嘟的身体两侧被挤得到处青肿,却看见他的下方,一只较瘦的骆驼穿过针眼,织进了上帝的袍子。《新约》的四部福音书全把胖子与迟缓连在一起,指出了一个明显却被人忽略的事实,那就是拥有太多的东西必然会造就行动不便。有家具就需要掸灰尘,掸灰尘需要仆人,有仆人就得给他买保险。这些事交织在一起,使你在接受赴宴邀请或如约前往约旦河沐浴之前,不得不三思而行了。有关财产问题福音书中有些地方还有更深入的阐述,其观点与托尔斯泰相似,即财产是罪恶的。这里面涉及的苦行主义令人费解,对此我不敢苟同。但说到财产对人的直接影响,他们确实一语中的,财产让人笨重。根据定义,笨重的人不可能像闪电一样,迅速地从东移到西。一位体重14石的大主教登越讲坛,和基督的到来肯定形成鲜明对比。我的树林让我感到负担沉重。
其次,它老让我惦记着这片树林要是再大些就好了。
一天,我听到树林里传来细枝折断的声音,这使我很不高兴。心想,一定是有人在采黑莓,弄坏了灌木丛。待走近一看,发现不是人踩断了树枝,是一只鸟,我高兴极了。哈,我的鸟!可那鸟似乎并不高兴,毫不顾及我与它的关系,一见我的脸孔,顿受惊吓,飞过树篱,停在一块田地上,惊恐地叫着。那块田是亨尼
西太太的领地,鸟转眼成了亨尼西太太的鸟了。这可真是大问题,我的林子要是再大一点哪会有这等问题?我没钱买下亨尼西太太的田地,又不敢杀了她。这局限让我烦透了。亚哈本并不喜欢那个葡萄园----他是需要它使自己的财产更完整,用它设计出一个新的地形曲线。我想使自己的林子更完整,因此,林子周围的土地对我便是必不可少了。边界可以保护树林的完整,可是可怜的边界本身也需要保护。我常听到林子边界附近传来吵闹声,还有小孩扔石头。边界向外扩一点,再扩一点,直至扩到海边。克努特多快乐!亚历山大更快乐!最后我甚至要抱怨,世界怎么成了财产的限制?我多么希望带有英国国旗的火箭可以发往月球、火星、天狼星和其他星星。然而,无边无际的想象终以我的悲哀而告终。我的树林不可能成为宇宙疆域的中心,它范围太小,除了黑莓,又没有其他矿产。亨尼西太太家的鸟在第二次受惊后,自管自地飞掉了,但那丝毫没有给我什么慰籍。
第三,财产让拥有者总想应该对其做些什么,但却不知该做什么,他们为焦躁情绪所控,只是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有某种个性需要表达出来。而这种意识----当然需要是清醒的意识而不是模糊的意识----正是艺术家的创造源泉。我有时想砍掉树林里还留着的树,有时又想在树林空处栽上些树。其冲动皆出于虚荣无聊,并非挣钱或为美化环境。这些冲动全源于我愚蠢的自我表现欲,源于我不知如何享受财产的无能。创造、财产、享受,这三者在人的头脑中形成邪恶的三位一体。创造和享受都很好,但没有一个物质基础,均无从获得。这时,财产伺机挤入以图取代:“让我来吧,我一个就够了,我可以一个顶三。”其实并不是这样,它正像莎士比亚谈到贪欲时指出的,是“生气消耗在耻辱的浪费之中”,它“事前给个乐儿;事后,只是一场梦”。但是我们却无法躲避财产。我们的经济制度迫使我们必须拥有财产,否则我们就有可能饿死。心灵的某种内在缺陷,也逼迫我们占有财产。我们总以为财产可以帮助促进自我发展,培养优雅和英雄行为。世间的生活是物质的和世俗的,也应该如此。问题是我们还没有学会恰当地处理这种物质性和世俗性,它们依然与占有欲纠缠在一起,但丁对此的描述是,“占有,是伴随着损失的占有。”
写到这儿,我们该谈谈第四点,也就是最后一点了,即黑莓问题。
小树林里的黑莓不算多,但从那条横穿树林的小道上很容易看到,也就更好
采集了。还有毛地黄,常有人在林子里拔毛地黄。一些好为人师的女士,甚至刨地采毒菌,好在星期一拿到班上示人。另一些教养不佳,倚在男友的怀里,把地上的欧洲蕨弄得一塌糊涂。林子里到处散落着废纸和罐头盒。天哪,这小树林属于我吗?如果是我的,我是不是应该不让他人进入,才算是更完整地拥有树林?莱姆里吉斯附近有个树林也有一条公共通道,可它的主人在这点上毫不含糊,他在小道两旁垒起高高的石墙,石墙上架了若干小桥。这样,众人如白蚁般在小道上来回穿行时,主人在林子里大嚼黑霉没人看见。他这才是真正拥有了自己的林子,这个能干的家伙!《圣经》里的那个财主在地狱里表现挺好,那里,肉眼能穿过分隔他与拉撒路的鸿沟,看到另一边的一切。但在这树林里,什么也甭想穿透这两堵石墙。我也应该垒墙围栅,品尝真正拥有财产的甜蜜。肥硕臃肿、贪欲无度、假充创新、极度自私,我要编织一顶由这四物组成的“拥有”花冠戴在头上,直到那些讨厌的布尔什维克们来拿掉我的帽子,把我扔到外面的黑暗之中。
我的小树林是E.M福斯特的作品,收录于阿宾哲收获集中,于1926年首次出版(1936年,1996年重新由Andre Deutsch公司出版)。
英国作家E.M福斯特,当今最著名的小说是《霍华德的结束》和《印度之行》,写过几部小说,两个传记,一本书的书评,写过许多散文和短篇小说。这篇散文“我的小树林,”在1926年首次出版,鼓励我们思考唯物主义的本质和财富的诱人力量。试比较福斯特的所有权思想和亨利·凡·戴克在他的文章“谁拥有此山?”中所表达的所有权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