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本位意识的突破和思维模式(正确认识老子和庄子的思想七)

正确认识老子和庄子的思想

七、人类本位意识的突破和思维模式

庄子思想境界的第二个层次，是突破人类由于生活的地域环境限制等原因形成的本位意识，应该纵观无限的空间，看到一个完整的、具有密切联系的人类社会整体，从而认识到由本位意识造成的各种矛盾、冲突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逍遥游》一文用形象的鲲鹏比喻极大地拓展了人们的空间视野。在《秋水》一文中，又用“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这样的说法将人们的空间视野拓展到无限。如果在这样大的视野中来观看世界上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争斗、民族之间的矛盾争斗以及国家之间的矛盾争斗，就直接像庄子比喻的蜗牛角上的微生物之国争斗一样，令人觉得滑稽可笑。而我们人类现在还在煞有介事、堂而皇之地上演这种渺小的、滑稽可笑的戏剧，并可能把人类推向灭绝境地，这是多么不值得。如果时代的精英们具有全球性的大思维，具有统观无限宇宙空间的大胸襟，就不会指使众多弱势之人互相残杀、荼毒生灵；如果豪富大亨们具有大胸襟、高境界，没有无休止的贪婪，让社会合理地运用现有的科技和财富，地球人已经能够好好地生活，没有必要因盲目争夺而导致自我毁灭。

德国哲学家卡尔雅斯贝尔斯（KarlJaspers, 1883——1969）曾经提出过未来世界哲学思想，希望建立一种符合新时代要求的认识体系和思维模式，使人类能从全球意识出发，共同选择未来、开辟未来，构建迈向人类大共同体的哲学思维。卡尔雅斯贝尔斯的思想又得到现在的学者赞赏，认为这是很先进的思想。这思想同现在很多人的思想比起来，无疑是先进的。不过庄子的思想更是远超全球意识，境界更为高远。如果人们具有庄子思想境界的大胸襟和大思维，严格要求自己，脱离一切低级趣味和龌龊念头，就会远离争斗，积淀深厚的道德，接近逍遥的“真人”境界。成为这样的“真人”，就会达到人与宇宙的融合，不会把自己从有机统一的整体中剥离出来失去自然、和谐，不会因为自己是属于哪一个国家或哪一个民族，固执于本国家或本民族思考问题，而会超越任何国家和民族，从更高的

角度对各种问题作出清醒的认识，达到无愧于世人的高瞻远瞩。但要强调说明的是，我本人也只是俗人一个，只能算是略有所悟，远远达不到“真人”的境界。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不仅需要认识到位，还需要对自己严格要求，不断磨炼。把自己不断提升到这种境界，是我们世人应有的共同追求。

在《秋水》一文中，庄子还借北海若之口提醒人们不要犯只看大处不看细处的错误，不能“以天地为大而以毫末为小”，不能因空间无限而忽略特殊个体或微观细节。宇宙空间在宏观上大到无限，但在物质内部的微观空间又是小到无限，“一尺之木，日截其半，万世不竭”，就是这个道理。庄子的宏观无限大，微观无限小的认识，早已被现代科学证明，但人们只是把它看作事实，而没有像庄子那样用以反思该如何为人、该如何从多层次对社会问题加以认识的道理。也就是说，很难有人想到借科学的发现来促进人思想。很多古代中国人都会由对自然宇宙的认识联想到社会思想问题，这基本上成了古代中国人的思维模式。这种思维模式，是将宇宙、自然和人类社会看作有机统一整体而形成的，可以称之为整体性思维模式。现代人的思维模式，是以科学性思维模式为主。这种科学性的思维模式，往往不太注意从总体上认识宇宙、自然、人类社会以及个人、甚至到微观世界之间的有机联系，更不注意、甚至不承认各个层次、各个类别事物之间存在共通性。虽然近代以来，在哲学上已经总结出宇宙万物存在普遍联系且具有辩证关系，并成为共识，但在各个科学领域以及在人们思想认识的很多方面，却基本上是各自为战，虽然有边缘性学科，也缺少从更高的高度进行整合。所以现代人的这种占主导的思维模式同古代中国人的思维模式相比，可称之为离散性思维模式。这种离散性思维模式，导致近代以来的层出不穷的科学发现对人们的思想没有产生相应的促进作用。因此，我们认识老子、庄子的思想，还应该领悟古代中国人的具有高度整合性的整体性思维模式，以弥补现代离散性思维模式的不足。

不过，我并不否定现代的科学性思维，正是近代以来的科学使人类从毫末之中发现无限和神奇，使人类社会飞跃发展到今天的水平。近代以来的科学发现，让我们理解了庄子所说的：知道了像毫末那么细小的东西，比起更细小的东西，就犹如一座大山（孙通海译注《庄子》）。在我们可能认为是毫末的地方，也有我们难以穷尽的东西，所以我们不能轻视任何细小的东西。如果我们只看到大处，把一切小处都化为乌有，那就会让我们的思想堕入到虚无主义。其实老子和庄子

都是主张对待任何事情都应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眼界开阔而又具体，所以他们的思想都不是虚无主义。

现在，在人类面临的越来越尖锐的利益矛盾面前，在人类面临越来越危险的核威胁面前，我们认真领悟庄子的思想，从本位意识中超脱出来，形成不愧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大胸襟、高境界和大思维，是非常迫切的。我们已经不是蒙昧的古代人，我们已经不是庄子在《知北游》中绝望地形容的用任何方式都无法使其产生领悟的古代人，我们已经有能力达到庄子所希望的认识，如果我们愿意，我们会成为这个时代里很先进的人。在西方思想面前，也许我们很难再构建更有超越性的“中国精神”，那么，我们尝试正确发扬老子和庄子的思想，就可能足以创建超越西方思想的“中国精神”。（下一部分为“是非的辩证关系和历史局限的突破”，敬请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