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运动_解析卡尔_波兰尼之后的政治危机_南茜_弗雷泽

嗯，我觉得肯定有差异。……美国的先 天优势是自由企业制度和自由，而事实上， 人们可以走出去并且开展新的事业 …… 但 是，正如亚伯拉罕·林肯所理解的，也有一 些事，我们团结在一起能够做得更好……因 为我们希望将机会的大门向所有的美国人开 放，因为如果所有的美国人都能得到机会， 我们的生活将会更好。
将这些话与富兰克林 · 罗斯 福 在 1936 年争取竞选连任时所说的进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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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视野
围绕着危机的社会斗争形成了波兰尼所谓的 “双重运动” （ double movement） 。在波兰尼 看来，政党和社会运动围绕一个简单的错误 路线的一方或另一方而联合起来。一边站着 的是政治力量与商业利益，他们所青睐的是 放松监管的市场与扩大商品化； 另一边站着 的是拥有广泛基础的跨阶级群体，其中包括 城镇职工和农村土地所有者、社会主义者和 保守主义者，他们寻求保护社会免遭市场的 蹂躏。此外，随着危机的激化， “社会保障 政策” 这一派赢得了胜利。在像美国的罗斯 福新政、俄罗斯的斯大林主义、法西斯主义 的欧洲以及战后的社会民主主义等分歧性的 语境中，政治阶级似乎至少聚集到一点上： 由于是自我决定，所以，在劳动力、自然界 与货币方面 “自动调节” 的市场将会破坏社 会。为了保存市场，政治监管是必要的。
此外，我们的危机似乎与波兰尼所分析 的那种情况有着一个共同的、独特的深层结 构逻辑。表面看来，它们都植根于一个共同 的动力学，他称之为 “虚构的商品化”。在 这两个（ 我们的和他的） 时期，自由市场的原 教旨主义者力求使所有商品生产的必要前提
商品化。通 过 将 自 然 与 货 币 转 变 成“自 我 调 节”市场上 销 售 的 对 象，他 们 提 议，就 好 像 它 们可能与其他东西同样是商品一样地对待生 产与交换的根本基础。然而，实际上，规划是 自相矛盾的。就像老虎咬自己的尾巴一样， 与之前相同的是，新自由主义目前正威胁性 地侵蚀着资本主义赖以依存的支持力量。上 述两种情况下的结果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一 方面是经济体制大规模地失去稳定，另一方 面是自然界与社会大规模地失去稳定。
一、领导的失败？
我们一开始便追问： 为什么在 21 世纪 不存在双重运动？ 为什么尽管存在着明显有 利的结构性条件，但是却没有旨在使社会与 自然界不受新自由主义伤害的反霸权计划？ 为什么我们时代的政治阶级将公共政策决策 权让给了央行行长们，同时为什么他们中只 有极少数坚定的凯恩斯主义者 （ 更不用说社 会主义者） 愿意捍卫团结性的选择？ 为什么 没有形 成 新 的 罗 斯 福 新 政 拥 护 者 的 广 泛 联 盟： 工会会员、失业和工作不稳定的工人； 女性主义者、生态主义者和反帝国主义者； 社会民主主义者和民主社会主义者？ 为什么 没有任何人民阵线坚持认为，虚构的商品化 的成本既不应该由 “社会” 本身来买单，也 不应该由岌岌可危的自然界来买单，而是由 那些其积累资本的无情欲望会使危机不断加 深的人来买单？ 为什么愤怒者运动与占领运 动这些有创意的抗议活动没有出现任何连贯
当代资 本 主 义 的 情 况 完 全 不 同。 当 前， 如果可能的话，资本更喜欢回避生产性经营 的风险。通过简化积累环节，投资者在货币 与具有商品化风险的新的金融产品的买卖中 发现利润，从而避免依赖劳动力，劳动力的 作用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由于新技术的产生而 受到进一步的削弱。必须指出的是，劳动力 缺乏在 20 世纪 30 年代所拥有的杠杆。制造 业陷入半边缘化状态，工会会员急剧减少， 同时，罢工这一武器失去了其大部分的力量 ———至少 在 北 半 球 是 这 样。 同 样 重 要 的 是， 劳动力 和 资 本 之 间 的 阶 级 划 分 不 再 不 言 而
二、劳动与金融化
因此，让我们转向更深层次的解释，它 涉及自 20 世纪 30 年代以来资本主义特点的 一个根本性变化。这里的问题是，从建立在 工业生产基础上的积累的福特主义王国，转 向由金融主宰的后福特主义王国。在波兰尼 时代的福特资本主义中，劳动占据了中心位 置，因为对它的剥削构成了资本积累的主要 引擎。产业工人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集中 化促进了组织化，威胁要拒绝劳动成为一种 强效武器。有组织的劳动构成了具有广泛基 础的群众阵营的骨干力量，积极致力于调节 资本主义，并让社会远离自由放任主义分崩 离析的后果。从结构上看，工业资本主义产 生了双重运动中社会保护运动这一极的现成 支持者和政治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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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持续的政治表达？ 这些政治表达能够对 那些 “罪恶的富豪们” （ 就像富兰克林·罗 斯福所称呼的那样） 以及按照他们的旨意行 事的提出可信的挑战。
这里出现了几种解释。最简单的解释是 将双重运动的缺乏归结为失败的政治领导。 追随美国总统竞选的人们一定已经表达了这 种假设。令许多人失望的是，针对罗姆尼和 莱恩的不折不扣的新自由主义，美国总统奥 巴马 不 愿 或 不 能 阐 明 一 种 替 代 性 选 择。 例 如，在 2012 年 10 月 3 日的总统辩论中，主 持人向 现 任 总 统 提 出 了 一 个 极 易 回 答 的 问 题： 请问您的有关政府角色的观点与罗姆尼 的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会让一个精神分析 学家去探究总统不能提供一个足够响亮答案 的深层次原因：
比较结果显示，“失败的领导”这一假设 具有真正的说服力。一个有魅力的个体的确 可以对历 史 过 程 表 现 得 与 众 不 同，同 时 如 果
罗斯福而不是奥巴马担任领导的话，今天的 双重运 动 的 前 景 会 得 到 改 善。 尽 管 如 此，这 一想法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在当前没有双重 运动。如果我们在这里讨论单个个体的弱点 的话，这将仅仅是一件事情而已。但是，奥巴 马的软肋几乎是独一无二的。这是一个必须 加以解释的更具普遍性的模式，也就是说，精 英中的政治凯恩斯主义全面崩溃。面对努力 阻止惨败发生的整个统治阶层的失败，我们 不能让自己仅限于聚焦个体心理的假设上。
从生产转向金融的这种假设，提供了洞 察阻 碍 当 代 双 重 运 动 出 现 条 件 的 视 角。 然 而，它未能捕捉到政治可能性的全部谱系。 一方面，这种方法忽略了北半球之外的劳动 力前景； 另一方面，它无法超越官方的经济 体系来观察更为广泛的社会再生产领域，这 个领 域 是 反 对 新 自 由 主 义 的 重 要 场 所。 同 样，金融假设片面地聚焦于作为政治斗争唯 一或主要依据的阶级关系，但却没有考虑到 地位关系，这种关系当前是动员的主要依据 ———见证了承认的政治，以及可以说在当今 抗议活动中占主导地位的话语结构，并且组 织针对性别、性倾向、宗教、语言、种族 / 族裔和国籍的斗争。最后，这个假设失去了 政治话语的面孔———这种话语调解结构与机 构以及社会想象力，使社会环境能够被社会 的人体验、解释与评估。
鉴于这些结构上的相似，许多当前危机 的分析家们正在回到波兰尼巨著的这一点， 是不足为奇的，同时毫不奇怪的是，许多人 将我们的时代解释为 “第二次大转型”。尽 管如此，当前危机在一个关键方面与 20 世 纪 30 年代存在着不同： 尽管结构相似，但 今天的政治反应明显不同。20 世纪上半叶，
* 本文原载《新左翼评论》（ New Left Ｒeview） 2013 年第 5—6 月号（ 总第 81 期） 。本文的最初版本发表在 2012 年 11 月 22 日的柏林《卢森堡讲演录》上，得到了罗莎·卢森堡基金会、柏林爱因斯坦基金会等组织的支持。译文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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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运动？*
———解析卡尔·波兰尼之后的政治危机
［美］ 南茜·弗雷泽 著 王雪乔 译
［内容提要］ 今天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危机看起来似乎遵循了波兰尼在 20 世纪上半 叶所提出的结构逻辑，但是，由于建立在虚构的商品化这种动力学的基础之上，因 而它并不能够证明波兰尼式的政治逻辑，表现出双重运动的特点，即一重是自由经 济运动，另一重是社会保护运动。文章提出了 “三重运动” 模式，认为目前解放运 动是缺失的第三重运动。三重运动模式是为了断定在三极结构中每一极在本质上都 是摇摆不定的，都存在与政治危机其他各极相结合的问题。 ［关键词］双重运动 三重运动 政治危机
在许 多 方 面，今 天 的 危 机 与 卡 尔 · 波 兰 尼（ Karl Polanyi） 在《大转型： 当代政治、经济 的起源》一书中描述的 20 世纪 30 年代发生 的危机相似。现在，就像那时一样，一种力求 扩张并放开市场的无情推手正无处不在地肆 虐———摧毁了数亿人的生计； 使家庭关系紧 张，削弱了共同体并破坏了团结； 捣毁了栖息 地，掠夺了世界各地的自然资源。现在，就像 那时一样，使自然界、劳动力与货币商品化的 努力，正使社会与经济失去稳定。现在，就像 那时一样，其后果是多层面的危机。
我们相信社会保障，我们相信为失业者 提供工 作，我 们 相 信 拯 救 家 园。…… 但 是， 我们不喜欢目前政府做事的方式。将这些事 交给我们吧！ 我们将会去做所有的这些事， 我们 将 会 去 做 更 多 的 事， 我 们 将 会 做 得 更 好，同时最重要的是，做这些事并不会浪费 任何人的任何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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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它们由于在人数较少的稳定的就业队伍 与日益膨胀的危险无产者之间存在巨大的鸿 沟而变得模糊不清。在这种情况下，工会组 织并不能代表社会发言。在一些人眼中，它 保护享有少量社会保障的少数人的特权，以 对抗绝大多数人。
由于结 构 上 的 原 因，劳 动 力 不 能 为 21 世纪双重运动中社会保护运动这一极提供骨 干力量。同时也没有出现明显的后继者： 危 险的无产者或 “群众” 这一方拥有人数上的 力量，但是其处境不利于组织化。总 而 言 之，由金融主导的资本主义对波兰尼式的政 治动力学具有强大的结构性阻力。基于其本 质，它并没有产生任何能够挑起反霸权主义 运动的可辨识的社会力量，更别说任何指定 的 “掘墓人”。
然而，今天已没有这样的共识存在了。 政治精英或明或暗地都是自由主义者———至 少在拉美与中国之外是这样的。由于首先并 且最为重要的是保护投资者的利益，因此， 基本上他们所有的人都要求 “节衣缩食” 和 “减少赤字”。尽管这些政策会对经济、社会 和自然界构成威胁。同时，尽管除了短暂的 爆发之外还存在着紧张关系，但民众的反抗 力量未能围绕社会团结这一替代性选择而聚 集在一起，就像 “占领运动” 与 “愤怒者运 动” 一样，这些人的抗议活动缺乏具体的方 案性内容。可以肯定的是，进步的社会运动 有着较长的生命力并且被更好地制度化； 但 是，它们受到碎片化的折磨，并且没有聚焦 到连贯的反新自由主义计划这一点上。总而 言之，我们缺乏波兰尼意义上的双重运动。 因此，其结果是一种奇怪的脱节。今天的危 机似乎遵循波兰尼式的结构逻辑，但是，由 于建立在虚构的商品化这种动力学的基础之 上，因而它并不能够证明波兰尼式的政治逻 辑，表现出双重运动的特点。